第16章
这话落下，温婉就失望透顶的垂下头。舒朗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自作聪明，还想以退为进？可这屋里，哪个又是傻子呢？更像是看个笑话罢了。
哦，不对，还是有傻子的，因为崔宴也跟着跪下请罪了。
“是我的错……”他还没说完，就被九娘打断了。
“停！”所有人就都转头看向她，今天是个好日子，她穿的衣裳繁复鲜妍，配上明艳妩媚的容颜，更是相得益彰。一头长发只乖巧的披散在她后背。
看着散着的长发，在场几位的目光都闪了闪。崔宴更是能想象到女孩梳发半途时匆忙赶来的模样，脸上就出现了愧疚。闭口不言了。
九娘苦笑一声，垂下眼睫：“我只有三个问题，且问问你与这位姑娘。也算……给我一个交代。”
她说着话，声音低下去，渐渐的似有哽咽。
“九娘！”王氏夫妇关心的投来目光。崔父愧疚垂下头去，九娘只是微微摆摆手。
她桃花眼里水光潋滟，忽的仰了仰头，好似是想要不让泪珠滑落下来，然后目光灼灼的看着两人，：“第一，你和这位姑娘……是什么关系？第二，让这位姑娘大悲大怒大伤突发疾病之事是什么？第三，日前赔礼时我问崔宴哥哥，对这桩婚事满意否，崔宴哥哥答的满意，今日，九娘再问一遍，崔宴哥哥对这婚事……满意否？请崔宴哥哥和这位姑娘务必如实告知，九娘……说不定，还能为姑娘和崔宴哥哥排忧解难呢？”
崔宴忽然哑口，看看九娘，又看看身侧的舒朗。
舒朗的面色也在九娘的第三问里慢慢又苍白下来，不说话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猫腻，堂上一时静默。
九娘等了一会儿，见无人回答，那眼睛里的眼泪如珍珠滚圆，簌簌而下，崔宴看的一惊：“九娘！”
匆匆接了信从书院赶来的崔衡就看见少女簌簌流泪，眼尾都染上了红霞，忽然怔怔。
怎么……忽然就成了这样呢？
他看向温婉，又看向地上跪着的少女与崔宴，愤怒莫名。但是最终也只能默默站到了崔父身后。
王瞻拍桌而起，目光直视崔父和崔老夫人，眼含利刃，不怒生威：“崔兄，崔伯母，你们要给我女儿，我王家一个交代！”
崔父又是愧疚又是怒气冲冲，听了这番话，当即朝崔宴怒喝，手中的鞭子解下来朝崔宴甩去：“孽子，还不据实以告？”
“啪！”崔宴结结实实挨了一鞭子，忍不住闷哼，伏下身去。谁也没想到崔父说动手就动手，阻拦不及，见第二鞭就要落下来，舒朗一惊，忽的伏在崔宴背上，就要以身相替。
原本准备要拦崔父鞭子的众人和崔父本人都是一怔，崔宴后背火辣辣的疼痛里忽然传来一股热源，不由回头去看，惊讶又着急道：“郎姐儿。你快下来！”说着伸手去拉。
舒朗也哗哗落下泪来：“不要，你疼不疼？”
她说着转向崔父：“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打我罢，不要打崔宴，他没有错。”
又急急转向九娘：“九小姐，崔宴是你的未婚夫，你同他说说情罢，你怎么忍心看他被打，他上次就因你被打，发了高热下不来床，大病了一场！前几日还特地到山里为你猎了一对活雁来做聘。你求求情罢！”
说着就要磕头。
九娘从椅子上起身，蹲下来拉住她的手臂，阻止了她磕头，她华丽的裙据铺散开来，一头青丝也顺着肩头滑落下来，映着雪白的小脸，有些惊心动魄的美丽。
她和舒朗对视，一双眼清澈见底：“且不说其他和应不应该，这位姑娘，你是凭什么身份，来为他和我求情呢？”
舒朗顿住，九娘却也不想同她继续了，这件事她的敌人从来不是舒朗，她站起来走向崔宴，在他面前蹲下身。
“崔宴哥哥，没什么想说的吗？”她的声音温柔真切，却仿佛又含着巨大的悲痛。一双平时笑意潋滟的眼睛黑白分明，还噙着泪水，眼尾发红。
崔宴张了张口，一时感动于舒朗的相护，一时又对一心爱慕他的九娘感到愧疚：“我同朗姐儿……舒朗是朋友，我们兴趣相投，她人很好，武艺也好，关心我，劝诫我上进，我……”他不自觉的改口。
“你对她心生恋慕？”九娘问。
崔宴看着舒朗投过来的哀切眼神，不由自主点点头，就见舒朗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他还来不及再看仔细一些，就听到九娘问道：“那为何那日我问你，你要说满意呢？”
他目光还落在舒朗身上，注意力都在舒朗欣喜若狂的表情上，不假思索道：“那晚舒朗劝我……”
话刚落下，就意识到不对，连忙闭嘴沉默下来。
“原来……我是棒打鸳鸯那个人？”九娘喃喃。
她转向几位长辈的方向，屈膝跪下：“爹娘，伯祖母，崔伯父，崔伯母，九娘不想为恶，请众位长辈成全。”
话落，深深磕下头去。
崔衡看着，垂下了眼。
崔夫人要去扶她，九娘膝行退后几步，避开了，复又磕下头去。
场面一时僵住。
崔老夫人根本就不想开口退婚，因为这是小儿子死前心心念念的话。她紧紧抿着唇。崔父看了母亲一眼，也不敢开这个口。
他正想说让九娘原谅则个，他处理了这段孽缘，就见王瞻动了。
王瞻走过去把女儿扶起来：“崔兄，我王家府宅，不该成为讨论你家事的地方，你且带人回去，拿出个章程，再上门来同我们商议就是。”
他又吩咐青兰青梅：“且带小姐回去，服侍她好好歇下。”
最后对九娘道：“九娘，回去后好好歇一觉，你崔家伯父母还有伯祖母一定会为你讨个公道的。也不会让我们九娘做这个恶人。”
他不对九娘的言行做驳斥，就是认同了九娘说的话。
崔家讪讪，便是崔老夫人当下也说不出什么，连连道歉，最后吩咐跟来的小厮丫鬟，带了人从崔家后门悄悄驾马走了。
淮扬府内流言甚嚣尘上，围在王府面前等着看热闹的人，等了许久，也没有动静，有机灵已经率先赶往崔家了。
九娘却不管这些事，待崔家人走了，她在小院里擦擦眼泪，吩咐青梅青兰去传些吃得来。王瞻和王大夫人赶来安慰她，就见她吃的正开心。愤怒沉郁的心情都好了许多：“九娘？”
“来吃！”九娘笑笑，还招呼他们。
“我们是受害者嘛，肯定要悲伤一些。爹娘别担心。”
女儿这样子，明显还没开窍，王大夫人和王瞻对视一眼，只呼庆幸和喜悦。心中担忧去了一大半。
只是，不管崔家拿出怎样的章程，这婚事必须要退了。
崔家。
刚到正堂，崔父就再也忍不住心中愤怒，举起鞭子要往崔宴身上招呼。舒朗扑上去护住他，崔父一时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崔老夫人现在可谓是恨毒了舒朗，在堂上拍桌：“老大，停下，我到要好好问问！”
崔父只能停下，听崔老夫人问话：“舒朗是吧？你勾引崔宴，意欲何为？”
这话一落，舒朗脸上满是委屈和不可置信：“勾引？我没有。”
崔宴也皱起眉：“祖母！”
“不是勾引？你这样未婚的，清清白白的姑娘非要往人男子身上贴，又是作何？”崔老夫人没有理会崔宴，只是对着一脸委屈的舒朗冷着脸问？
舒朗露出不堪受辱的表情：“舒朗清清白白，我愿以我死证清白。”她说着，踉跄起身，就要去碰柱子。
崔宴一个激灵，忙起身拉住她抱在怀里，舒朗在他怀里不停挣扎，崔宴愤怒道：“祖母！”
崔老夫人的脸上露出失望：“若我冤枉了这位姑娘，就送她出去吧。你与我崔家毫无干系，宴哥儿继续履行和王九娘的婚约，这位姑娘，从此莫让我在淮扬再见到你！”
“不必，让我现在死了自证清白！”舒朗挣扎的愈发大。
“祖母！”崔宴怒吼。
“是我的错，朗姐儿做错了什么呢？”
崔老夫人垂下眼：“带下去关起来吧。”
家仆就上来要把两人分开，崔宴见舒朗一脸坚定的模样，可不敢放开她，只能对小厮吩咐：“我们俩在一起！”
“分开！”崔老夫人命令道。
下人不敢违令，硬生生把两个人扯开。崔宴察觉到怀中的人一点点被拉开，忽然胡乱打起来，下人怕伤到他，畏手畏脚，竟然让他挣脱开，又拉扯住舒朗。跪下求情：“祖母～”
崔老夫人看着他，目光有一点恍惚，好像看到了少年的崔少泽，一时怔然，微微点头。
两个人被关到一间屋子里。
崔衡来给他们送饭，深深看了崔宴一眼，然后沉默着离开。
两个少男少女少了被众人围观冷静下来，气氛不自在起来。
舒朗有些懊悔今日行事冲动，得罪了崔家长辈，又惶恐和崔宴的前路，但又欣喜于崔宴的心迹。
崔宴则是愧疚于九娘，感动和心动于舒朗，对九娘要不要答应退婚和补偿也陷入纠结。
看着刚刚离开的崔衡，舒朗喃喃道：“你和九小姐肯定是不能退婚了，我会离开淮扬，成为一个人人唾弃的勾引人的姑娘，你会被你爹娘严惩，然后和九小姐成亲。为什么和九小姐有婚约的是你？不是你哥哥呢？”
崔宴目光黯淡下来，然后又忽然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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