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二日,不等崔家长辈来提,崔宴就主动让小厮传话,要同长辈请罪,并且要去崔家负荆请罪,求得九娘原谅。

    崔老夫人诧异,等请安的人聚齐,让人带了崔宴上来。

    崔宴是眼睛通红,一脸憔悴的上来的,他来了很是乖巧,跪下向众人请罪认错,一脸悔不当初,诚心认错。然后同老夫人说和舒朗并无越举之事,并且表示要去和九娘负荆请罪。

    崔老夫人的脸上就露出欣慰来。还算没有糊涂到底,一夜就想通了。

    她也并不想退婚,当即点点头。要让崔父领着他走一趟。负荆请罪,等王家冷静下来,接受了歉意,婚约继续。

    崔宴点头应下,忽然转头看向室内一向沉默的崔衡:“哥哥可以和我一起吗?有些不便宜的场合,想要哥哥和我一起。”

    崔衡犹豫,并不想答应,老夫人却一口应承了。

    “衡哥儿,你一起去吧。”

    崔衡只能点点头。

    崔宴又道:“我还想带着舒朗一起去,和九娘解释清楚。”

    崔老夫人都应了。

    他们套了马车,一路向王府而去。

    王家提前收到了信,王瞻和王大夫人疑惑,这么快就处理好了?

    不过王家人还是很快打开大门迎客,请了九娘过来。

    崔父一进门就十分窘迫,推了崔宴一把:“还不快去。”

    崔宴也不犹豫,当即直挺挺跪下,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致歉。

    王瞻受了,然后问崔父:“只是道歉吗?”

    他们要的不只是道歉,还有退婚。这一点崔家很明白,崔父也很明白,他正想说话。

    崔宴就同王瞻,王大夫人请求:“我和舒朗可以单独和九娘解释致歉吗?然后再回来协商婚约。”

    王大夫人犹豫一下,看了九娘一眼,点点头。

    九娘当先带了青梅青兰往外走去。

    崔宴和舒朗跟上,走到半途,崔宴忽然扭回头:“哥哥,你可以陪我一起吗?”

    崔衡要摇头拒绝,他们同王九姑娘道歉,他跟着上去干什么?

    崔宴就回来拉上他,低声道:“你帮我壮壮胆,我对不起九娘,十分心虚。”

    崔衡想挣开他的手,就见崔父推了他一把:“去吧。”

    他只能跟上崔宴。

    王家府邸修建的十分精美,王大夫人和王瞻都深受诗书熏陶,家中也建造的美轮美奂,出了正堂到小花园,建造的有一大片池塘,回廊就架在池塘上,现在池塘里一片青绿,早晨的露珠还在荷叶上轻轻打着旋儿,十分漂亮。

    九娘在待客的亭子里站定:“有什么话就说吧。”

    崔宴同舒朗真挚的道歉,九娘听完也没什么特别表情,只道:“既然道了歉,你们虽然没有越矩之事,但仍然是两情相悦,那我们就回去商议退婚吧。我说了,我不想做棒打鸳鸯的恶人。”

    她说着,当先要走,青兰青梅护持着她往前去了。

    崔宴就想起临走时祖母的叮嘱:“解释清楚,不能退婚。”

    还有昨夜的挣扎和想法。

    他连忙追了上去:“九娘,我还有事同你说,关于婚约的。”

    随后的舒朗和崔衡也追上来。九娘就在去亭子的回廊上停住步伐:“你说。”

    她面色有些淡淡,崔宴只当她伤透了心,更是十分愧疚“九娘,对不起。”

    九娘眼也未抬:“你不是要说关于婚约的事?”

    崔宴就看了看四周的丫鬟婆子:“你可以让他们先退一下吗?”

    九娘摇头:“你直说就是。”

    崔宴犹豫了一下,靠近一步,想要低声说话,哪想九娘就后退了一步。

    崔宴顿住,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受伤:“我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同你说。”

    九娘犹豫了一下。然后看看崔宴的身板,朝青兰青梅挥手,青兰青梅只好退远一些,崔衡也守礼的跟着往后退。舒朗看了一眼,犹豫着往后退。他们几人的长随就退的更远。

    九娘放下心来。看向崔宴:“你说吧。”

    崔宴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来,递给九娘,居然是一份婚书。

    九娘蹙眉接过,打开,居然是她和崔宴的婚书。

    “你怎么有这个?”她问。

    崔宴看了看四周,凑过来低声道:“是我……”

    他忽然一把推向九娘的肩膀,借着自身体重的力量,把九娘往池塘方向一推。

    还是着了道,九娘反应迅速,又有点防备,以为她是想两人一起落水,让王家不得不应承下婚约,当即一掌推回去,保证她和崔宴只能有一个掉进池塘里。

    她会戏水,并无大碍。

    反冲的力量让她后仰不稳,只能跌落下去,只来得及吩咐:“控制崔宴和所有男子!”

    青梅青兰虽然担忧着急,但是清楚自家小姐的本事,只连忙去抓住崔宴,还要防备家里小厮崔宴他们的长随过来查看,只能大喊仆妇救人。

    只是九娘还没落到水里,就有人比她先一步“扑通”一声掉到水里。

    是舒朗的的声音:“二少爷,你去救九小姐吧,她落水了。”

    九娘随即也“扑通”一声砸在水里。

    她忙屏住鼻息,浮上水面,露出一个脑袋。然后往岸边游去。那里,会有婆子来搭救她。

    只是身后竟然没有出现另一个人的游水声或者其他声响。九娘顿了顿,还是继续向前游去,就听见舒朗惊慌的声音:“崔宴,你哥……你哥他不会游水!他好像要溺死了!快救人,崔宴!快!……”

    九娘回头望去,之前崔衡落水的地方因为她和崔宴谈话,所以离她有一段距离,现在九娘定睛看,就见崔衡还在原来的位置上,平日里温润如玉的少年难得狼狈,奋力求生,却仍然连连呛了几口水进去。挥舞的手臂渐渐频次慢了下来。

    但是他没有呼救,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某一刻似乎沉浮间对上了九娘的目光,他似乎勉力笑了一下,然后竟然慢慢放弃求生,任由池水淹没了他。

    回廊上的崔宴见到这一幕,忽然目眦欲裂:“哥!快,快!救我哥,他是真的不会水,我忘了,我忘了,对不起!哥!求求你们救他!!我错了,放开我,让我下去救他。”

    他开始疯狂挣扎。

    但青兰青梅并不敢放开他,小姐还在池子里呢,放他下去就毁了。

    而且谁知道崔衡是不是再演戏呢?

    那边更远处崔衡的长随听见动静,也是吓得心肝俱颤:“快救二少爷,他是真的不会水!!快救人啊!”

    九娘撸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眉头狠狠蹙起,犹豫不定。

    崔宴哭着大吼:“我错了,求求你们……去救救我哥哥,他什么都不知道,是我,是我算计他,算计九娘!你们快救他,让我去救救他!!!”

    他昨夜听了舒朗喃喃,心生一计,千算万算,算漏了他的哥哥真的只是一个文弱书生。

    他不会水!

    他同他一点儿也不一样。

    他长大纨绔,但从小就闹腾,上下娇纵,这些东西他会的理所应当。

    但是哥哥从小安静,乖乖巧巧,母亲他们对哥哥学业也更严苛,他是没有时间同他一起下水玩闹的。

    不,他从来没有玩闹的时间。

    但他算计时,鬼迷心窍的忘了!

    舒朗也跪倒在地上,脸色惨白。

    崔宴同她商议,他们是想崔衡同王九姑娘绑在一起,但没有想害人性命。

    九娘看着渐渐沉没下去的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想起他平日里温和沉默,总是浅浅笑着的模样,忽然一个猛子回头朝崔衡的方向游去。

    “小姐!”青兰青梅怒喝。

    九娘闭了闭眼,加快了速度。

    崔衡落下水时不是不惊讶,不失望的,原来这才是弟弟今日唤他来王家府宅的原因吗?

    他挣扎了一下,发现确实没办法自己求生。

    呛进嘴里的水让他难受的想咳嗽,但他忍住了。

    求生的本能让他想要大声呼救,但他也忍住了。

    看着九娘奋力游水到岸边的身影,他忍不住笑了一下,还好,她是会游水的,他就……不要拖累她了。

    她这样的女孩子,本来就无辜又温暖,不该为别人的恶意算计承受孽果。

    而他这样在所有人眼里可有可无的人,也没什么留恋了,他放弃挣扎,慢慢往水下沉去,池水慢慢没过他的头顶,光亮渐渐消失,他的脑子也慢慢混沌起来。

    九娘险之又险的拉住完全沉入水中的崔衡,借着水中推力,让他浮出水面,然后再向岸边游去。

    只是崔衡已经陷入了昏迷,又是一个男子,她游得费力,几次都有些脱力。

    还好,家中的婆子驶了小舟终于过来了,九娘扒住船沿,和几个婆子合力将崔衡弄上小舟,然后九娘自己也被拉上小舟,被仆妇婆子拿大斗篷罩上了。

    九娘喘了一口气,忙按压崔衡的胸口,让他吐出水来。

    说起来,这还是祖父教她救人用的,没想到第一个救得人会是崔衡。

    崔衡吐出水来,只是刚才沉下去他就有些昏迷,现下也没醒过来。

    小船驶向岸边,匆匆而来的王瞻和王大夫人一脸惊惶。

    崔父被避嫌在一边。

    王大夫人看向裹着斗篷的九娘,又惊又怕,搂住人就哭了出来:“九娘。”

    九娘再怎么沉着冷静,也才十五,被王大夫人这一哭,眼眶也红了。

    王瞻眼睛也红了,只是他做知府多年,还稳得住,只搂住母女两人:“夫人,带九娘下去洗漱,让大夫把把脉。”

    王大夫人就点头,带着九娘要走。九娘停了一下,回头看向小舟上还躺着的崔衡:“爹,娘,把他带上吧,他也是受害者。”

    王瞻和王大夫人的脸色凝了一下,应了,他们并拿不准崔衡知不知道这件事。就派了几个仆妇抬了崔衡带着九娘走了。

    他们几人一走,王瞻的脸色彻底冷下来:“给我把所有人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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