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库洛洛年纪差不多的士兵并不多见,但士兵中的很多人看上去都极年轻,但无一脸上没有疲惫与痛苦。
到了白天,我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工作又开始了。
今天,是森鸥外拿来了早餐。
他慢条斯理地将袋子泡到热水里,站着等待着袋子变得腹胀。
库洛洛总是坐下来,和我一起等。
“你做得很好,”森鸥外说,“今天继续按照爱丽丝的指示,a类删除全部的记忆,b类,我想想,就让他们记住战争这一件事吧。会花些时间,但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只记住战争?我歪了下脑袋,也就是说……
“008号,在你之前,有个女孩。”森鸥外缓缓开口。
他将与谢野的事告诉了我。
与谢野,是一个有着能治疗他人能力的女孩,面对着战争上的死亡,她崩溃了,成为了危险人物,被关进了隔离所里。
隔离所,那是比实验室更闭塞的地方。
违背了军令、犯下罪行的疯子都会落入其中,并可能永不见天日。
这故事从森鸥外的嘴里说出来,像是一个寓言。
我想,它大概是包含了两个道理:一是不要将个人的感情带入工作,二是让我绝对服从命令,不然我也会被灌进去。
“要不是现在禁止探视,我就让你消除她的记忆了。”森鸥外的语气满是惋惜:“你们一定会成为最强的双子,打造出真正的‘不死军团’。”
不死军团是机密文件,但女孩不会说话,也没有泄密的可能,顶多与那个年轻的少年谈论这些,不会造成影响。
但看她这无处安放的眼神,大概率也没听进去。
“好了。”森鸥外拍了下手:“去吧,继续你的工作。”
我安静地走向士兵间,重复动作,好似这样就能将快乐带回他们的心中,但我今天开始做相反的事了。
在追溯他们过去的记忆时,我看到了每个人各不相同的命运。
大多数士兵,都是平凡生活着的人,出于责任与义务来到战场,被迫陷入屠杀。
战争已持续了很长时间,想要建功立业、一展宏图的已寥寥无几,剩下的这些只是单纯想离开。
……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只要能离开。
几百人的轻伤者,到了午前,我完成了任务。
先前也说过,这里虽然有外界干扰,工作量却不比实验室中的多。
在实验室里,我面对的是单个的任务对象,实验员抽丝剥茧,确认每一个删除的细节,所以做得很慢。
在这儿,则是粗略的,大致的,一目了然的。
保留下来的比删除的要少,对于我来说,其实更轻松。至少森鸥外对我的工作效率很满意,多给了我休息的时间。
在舰艇内,只能通过挂钟判断时间,很多房间甚至没有钟表,为的是抹去时间流逝的痕迹,调控人的感官。
从午后到夜晚,我除了删除自己的记忆外,没有其他事情做。
十点,库洛洛第一次没有回来。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说着自己不会死,要是死掉了……
我蜷在被子里,面对着他的床,闭上眼睛。
深夜时分,我不知怎么的,忽然醒了过来。
近门的地灯亮了,有一道影子落入门缝内。是库洛洛回来了吗?
我立刻下了床,走到门口打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人,却是一位没有见过的士兵,红发头发,个头不高。
士兵的声音沙哑:“你就是能消除疼痛的那个人?”
消除疼痛,士兵们都这么说我,所以我点了下头。
“和我来。”红发对我说。
我显然应听从森鸥外的调遣,不方便和陌生人走。
青年风尘仆仆,声音是克制不住的焦急,脸上都是擦伤,可以猜测是临时做了决定来找我,伤口还来不及的处理。
所以我想,只要能在白天到来前回到这里,不被发现就行。
我出了门,青年递给我一件外套披上,又从怀里拿出一顶帽子,压在我乱蓬蓬的头发上,勉强遮住了我的上半张脸。
我在睡觉时也会摘帽子了,手套依旧戴着。
他拉着我的手,脚步匆匆,在走廊间左拐右绕,避让着来往的巡逻者们。
有些偷偷摸摸的,我忽然觉得不应该跟着他走。
“过去了。”在一队巡逻队走过后,红发拽着我,一同进入了电梯里。
大概是因为我很顺从,过于听他的话,而且没有问任何问题,青年反倒主动开了口。
“你知道被你消除了疼痛的他们怎么样了吗?”
我略微抬眼。
“一往直前,不是重伤就是死,活下来的比其他人还要疯。明天你肯定也会被命令再次消掉他们的痛苦……真是讽刺,真正需要你的人,根本不在这里!”
我能明白他的意思,但我除此之外,又能做些什么呢?
他几乎发出了低吼,电梯却忽然停了。青年立刻侧身,将我半挡在身后。
门缓缓打开,另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我以为会是森鸥外发现了,结果一个并不认识的蓝发青年走了进来。
瘦高的身影,他隔着眼镜看向红发:“美咲,你还活着啊?这段时间一直在前线,也没见你受伤,真是幸运值极了。”
看来,不是找我的。
有着女孩名字的青年“美咲”发出啧的一声:“你才是,在后方指挥部无事可做,今晚又要去和哪个女人相会?”
蓝发哈哈笑了两声:“我可是每天都在为了让狗屎一样的战争快点结束努力。”
“臭猴子,这么多天,死的可不是你。”美咲咒骂了一声。
电梯到了,他迈步走了出去,我也跟上了他。
这一层外十分热闹,都是徒步行走着的兵士们,像是正要出发前往战场。
蓝发的视线游移到了我身上,抬手推了下眼镜,开口:“等等——”
他的话音未落,红发已推了我一下,喊道:“跑!”
我有些犹豫,但还是下意识迈出脚步。
但是,我要跑去哪里?
我带着迷茫往前跑,边跑边回头,看到身后两人竟打了起来,情况不明。
往外走去的兵士们也纷纷看去,变换的嘴角出卖了他们俨乎其然的表情。
“喂,你!”有个站在稍高位置的人看见了我:“哪队的!不要在走廊上跑!”
我停住了,放慢脚步,想着要混进队伍,再往回走。
右侧的走道里忽然伸来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臂,将我往里面拽,同时喊道:“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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