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发出尖叫,阿莱塔松了手。
村长父子一起跌坐在地,好似刚经历了人间地狱。
阿莱塔低头看着他们:“我想你们不是因为要不要我留在这里吵了起来,只是想发泄不满。现在好了,有什么不高兴的,都可以冲我来。”
没人说话,青年完全看呆了,其他人想必也一样。
“不说吗?”阿莱塔问:“那就没有机会了。”
她又等了几秒,没人有回应,于是转身离开村长家。
屋内过了许久也并未响起哗然,倒是众人都散了,只留下村长一家,沉默坐于堂屋里。
青年脚步匆匆跟出来,走在阿莱塔身后:“你要去哪里?”
“纽约。”阿莱塔说。
“没有巴士,”青年叫道,“而且你也没有钱。”
“我会有办法。”
“可是,”青年大步挡在她面前,还没意识到阿莱塔走得有多快,但他的身体跟不上,喘起了大气,“可是我为了做了那么多,你不能就这样走!”
阿莱塔脚步一顿。
果然,装作不求回报的人,到底还是想获得什么。大抵都是如此,而她想起名字就难过的人最为极端。
以为库洛洛一无所求,最后却要了她的命。
就连在这被山林环抱,与外界隔绝之地,她都没法躲过。她能躲开他,却没法避开自己的心。
“你要什么?”她问。
青年望着她,也没料到自己会说出这种话。他太急切了,实在是——
“等,等等!”不远处,村长儿子跑了过来。
他从家里一路跑来,生怕阿莱塔已经走了,因此跑得整张脸都在泛红。鼻子尤红,是刚才和他父亲的鼻子互相角力留下的痕迹。
父子俩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天,到死都不会。
“等等……”村长儿子跑到两人跟前,喘了又喘,将青年的呼吸声衬托得小了。
他一手撑着膝盖,一手从口袋里拿出什么,递给阿莱塔。
阿莱塔没有接。
“这,这是……”村长儿子好不容易缓过来,呼吸短促,飞快地说:“爸爸说你可以住下。他让我对你说抱歉,抱歉让你看到我们家难堪的一面。他希望你能成为村里的客人。请你留下来吧,阿莱塔,至少想让你知道,这个村子的美好。”
他真诚地说,甚至带着一丝恳求。
只是看到外观,就能知道枷场家的屋子和别处不同了。
外观是一样的,一幢单层带院子的和式房屋,内部构造也一样,进门行过门关,最先到厨房,往里走是堂屋加三个卧室,卫生间在走廊尽头,靠近小院。
但这座屋子的木拥有生命,手滑过表面,就能感到和他处不同。
学会了念力后,阿莱塔去逛跳蚤市集,总能找到有价值的贩卖品。这些东西上附着着念力,表明制作或拥有者加诸的感情。只是大多倒卖依旧赚不了大钱,所以她依旧只买自己需要的。
“枷场爷爷是村子里最好的手艺人。”村长儿子也满是怀念地看着屋子:“我还记得小时候,他做过木雕送给我们。”
青年印象不深,只附和着点了下头。
他家到枷场家,比到村长家近,最远的是小屋。虽说村长儿子开始没打招呼就擅自安排,让他不大高兴,就结果而言,青年是满意的。
三人一起参观了枷场家。
青年很久没来,也没有兴趣,只知道村长儿子定期会来打扫。但青年还是被迫注意到,这里与他居住的地方不同。
由于东西较多,最多算得上干净,但并不整洁,尤其是在地毯上堆得到处都是的书,有一摞足有半人高,摇摇晃晃的,轻而易举就能将它推倒,散乱一地。
村长儿子注意到阿莱塔的视线,说:“枷场先生很喜欢看书,而且看的内容五花八门。”
“我记得他小时候。”听到村长儿子称赞自己不熟悉的人,还是当着阿莱塔的面,青年有些不快地开口:“头发长得遮住了脸,非常奇怪,脑袋还有些问题。我还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叫他先生。”
“他回来的那个时候你没见到。”村长儿子意外于青年的口无遮拦。
他本要责怪青年,又想起那时青年的父亲正在垂危,一定没见过枷场家的孙子。
顿了顿后,村长儿子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事,说:“不过,我昨晚联系了枷场先生,他说他过几天会回来。阿莱塔小姐,你肯定也会喜欢他。”
青年比村长儿子更早注意到阿莱塔的不对。
阿莱塔被唤了名字,看向青年,“哦”了一声。
“你不喜欢这里吗?”青年问,希望得到肯定答案。
“别说傻话了。这里是村里最好的房子,我爸爸都想把它拿到手。你是我们重要的客人。”村长儿子随即对阿莱塔说:“这里有三间房,枷场先生说你随便住哪间都行。”
青年没有小学毕业,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有阅读障碍,看到文字就头疼,他认为书不需要存在于世界上,人们没有它也不会死。
虽然读不进书,但他能看出田间出现不安定的征兆,就像他现在可以看出阿莱塔的情绪不对,好似有阴云飘过她的脸上,将她覆盖。
“阿莱塔,”青年又说,“你还是想回木屋住吧?”
阿莱塔眨了下眼睛,停顿片刻:“不用,这里就很好。”
她嗅到了熟悉的感觉,像看到洋葱就能回忆起它的气味一样,一时心惊,都没怎么听两人的对话。
肯定是错觉。她要将它命名为库洛洛后遗症。
在冷不丁的时候蹦出来,出现在每个角落,同亡灵般缠绕着她。
当晚下起了大雨。
阿莱塔躺在地毯上,在所有毯子里找了一条最艳丽颜色的,她最不喜欢的。她将毯子盖在身上。门窗紧闭,雨声敲锣放炮,冲进房间。
它们形成了幕布,滑过阿莱塔的四周,在眨眼间固定下来,似是搭了一个巨大的布景,形成一条长长的隧道。
她望着一个方向,能看到尽头有光,阿莱塔往隧道尽头的光亮处行去。
在她的脚步迈出隧道的一瞬,视线颠倒。
水晶的灯盏静静地吸附在天花板上,餐盘刀叉撞击的声音,是唤醒了她的闹铃,最后一下来自侧边的人。
阿莱塔最先意识到的,是她的手放在桌上,被谁拉着。
卡座之中,暖光背景令人有几分昏昏欲睡,营造出的梦幻感则让她的胸口发热。
“怎么了?”低沉的声音询问。
对方的手指与她的手指交缠,亲密又暧昧,令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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