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后,车子一路朝着达阳镇所在方向行驶。她靠着窗户睡了一觉醒来后,时至十点过,也差不多快到了。
她下了车,拖鞋行李,心情颇为沉重地往家的方向而去。
夏之秋说她不是九州人,那么她也就不该属于这里,母亲的死,会不会就是因为她的夺舍才造成的呢?她不得而知,但既然出生于此,不管是哪里的人,都尽量做到最好吧。
一路上有不少运输橙子的车辆来往,她知道,这是整个村子一年到头最热闹的时节。
遐想间,她已置身于那座两层小洋楼之前,久久驻足,徘徊不前。来往有不少邻居都认出了她,好奇地打量一番后,方出声打了招呼。她礼貌地回应,为不显怪异,还是提着行李推开了院门。
庆姨,也就是季橙的后妈,此刻正坐在院子里处理一只刚杀的鸡,见到季橙的那一刻先是一愣,随即阴阳怪气地说:“哟,这是谁呢?哪里来的城里人,怎么会出现在这破村子呢?”
“庆姨。”她冷冷地喊了一声,对方并不作答。
闻声,从屋子里走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弟弟季俊豪,而另一个攀附着他的浓妆女生,季橙倒是从未见过。
“这谁啊?”那女生问。
庆姨道:“雯雯啊,你还不知道呢,这就是咱们家老大啊。人家可是大学毕业后一年多没回家的城里人,可出息了,你是不知道哩。”
那被唤做雯雯的女生撇了撇嘴,对季俊豪道:“俊豪,你们家怎么会有这种人?也太不孝了吧。”
“她从小没妈,没人教,不懂事也算正常。”季俊豪这句话虽是说得小声,但也悉数落入了季橙耳中。
季橙却并不恼怒,只将手中的礼物放在了院中桌子上,说:“给你们买的新年礼物。”
庆姨瞅了一眼那礼物,道:“可算了吧,我们消受不起。”话虽这么说,等季橙走后还是迫不及待地去拆开了那礼物。
季橙不予理会,拉着行李箱就要往屋里走,却又听庆姨在背后说:“你的房间现在给雯雯住了,你要住就自己去把小房间收拾出来。”
季橙不语,拉上行李箱便上了楼。所谓小房间,是他们家堆杂物的一间房,也就是常说的杂物间。
一推开门,一股霉味和灰尘味扑鼻而来。房间本就不大,还被各种杂物堆积,根本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谈何住人?
“橙儿。”杭九傒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她一大跳,她回过身,见得杭九傒正笑盈盈地看着她。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杭九傒不偷偷跟过来,那才叫奇怪。
“放心吧橙儿,我隐身了,他们看不见。”
“这是重点吗?让你别跟过来,干什么非得跟过来?”
“我也没地方可以去啊,橙儿不在,这年有什么好过的?”他说得极为委屈。
“算了,来都来了,别现身就行。”她说着,放下行李箱,准备收拾那杂物间。
“橙儿我帮你。”
“我自己来就好。”
“那怎么行?我们俩的房间当然得一起收拾。”
“……”她一阵无语,半天方说:“什么叫我们俩的房间?谁要跟你一起住啊?”
“傻橙儿,当然是你跟我一起住啊。”他说着,还伸手将她揽入怀里,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这时,门外传来庆姨的吼声:“赶紧出来做饭!窝里面干什么?回来就想吃闲饭啊?”
季橙见杭九傒神色冷凝了下来,便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说:“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做饭。”
他反捧起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吻了一下,说:“我与你一起。”
“那你不要被他们察觉了。”
“小橙儿,你是不是对你师父的修为有什么误解啊?”
“我的意思是让你别主动现身吓着他们,无论他们说什么,都不可以现身。”
杭九傒一笑,道:“好,都听我家橙儿的。”
季橙无奈地摇了摇头,出门往楼下厨房走去。路过客厅时,她看见季俊豪和那叫雯雯的女生正搂在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她心下明白,这女生便是季俊豪的女朋友了。只是这还在大学期间,便跟着男朋友回家过年,这女生倒是挺厉害的。
季俊豪长得并不好看,一米七几的身高,略微显胖,脸上长了几粒青春痘,是那种扔在人群里便找不见的人。
而那雯雯,一头烫染过度的齐肩发,一米六几,略微比季橙高一点,身材倒是挺好。脸上许是粉抹得太厚,导致看起来有些惨白。她算不上漂亮,但季橙觉得,以季俊豪的条件能找到这样的便不错了。
此外,季橙还看见她手上的表、沙发上的包都是名牌,只不过是赝品。别问她怎么看得出是赝品,只因为那赝品仿得太不专心,连她这个外行人都能一眼瞧得出来。
季橙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些食材后,便准备清洗。这时,又听庆姨在外面吼道:“外面的鸡我还没处理完,你接着把它处理了。我去隔壁转转,吃饭了叫我。”末了又说:“赶紧做,别把弟弟妹妹饿着了!”
季橙没有搭话,默默地将菜放在篮子里便去院子里处理鸡。杭九傒倒没有跟出去,而是看着那菜篮子若有所思。待季橙提着鸡回来时,便看见他正忙手忙脚地洗菜,衣服被溅出来的水打湿了一大片。
她突然想到,这位城主大人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就算那双手上有薄茧,也是舞剑舞出来的,洗菜做饭这种事怎么可能有经验呢?
她不知该怎么形容看见他这种手忙脚乱时的心情,只走了过去,说:“好了,放下吧,我来。”
杭九傒见了她,咧嘴一笑,说:“我想帮你。”
“你衣服都打湿了,不会洗逞什么能?况且他们一会儿进来见着菜自己在洗,不得吓死啊。”
杭九傒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湿了一大片的衣服,略微有些撒娇地说:“那橙儿帮我把衣服弄干。”
男人撒起娇来可真是要命,尤其是杭九傒这样的人,季橙虽是无语,到底还是运起了一个加温的法术,将杭九傒身上的衣服烤干了。
“谢谢橙儿。”说罢,他飞快地在季橙唇上亲了一下,得意至极。
“好了,你站一边玩去吧,我来就好。”
杭九傒倒也听话,乖宝宝似地跟在季橙身后,看似十分专心地学习着厨房这一堆活儿。
“橙儿以后也天天做饭给我吃好不好?”他想了想,又说:“不对,如果橙儿一直给我做饭,会累着的。那我以后学着做饭给你吃吧,把我家宝贝橙儿养得白白胖胖的。”
“你当养猪呢?我才不要吃你做的饭。”
“为什么?”他有些不满地抗议。
“我才不要做你的小白鼠,我还想多活两年。”连个菜都洗不好的人,做饭?开什么国际玩笑?
“我一定会好好学的,保证符合小橙儿的口味。”
季橙不予理会,兀自揭开锅盖,用筷子夹起一根煮熟的香肠。
“这是何物?”杭九傒不由好奇。
“香肠啊。哦,对,你们那边没有。”想起在玱渡过的那个年,陌生且遥远。“香肠是我们这边过年的特色,家家户户必备。”
她拿起一块切好的香肠递至杭九傒嘴边,后者满脸幸福地吃下了肚,末了还评价说:“好吃。”
季橙埋下头去继续切菜,嘴角不由微微扬起。
*
且说周雨丞,他一大早便带着夏之秋往自己家赶,后者准备了大包小包的礼品,此刻正坐在副驾上忐忑不安。
周雨丞嘲笑道:“小秋秋,你又不是去见公婆的儿媳妇,紧张什么啊?”
夏之秋低声说:“我怕叔叔阿姨会不喜欢我。”
他颇为紧张,又加上一贯的无辜之色,顿时让周雨丞心中一阵柔软,不由开口安慰道:“你就放心吧,我一早就打电话给二老说了,他们高兴得很呢。平时就他们老两口在家,冷清得很,我们回去是给家里增添人气呢。”
虽是这么说,但好像也没将夏之秋的担忧减轻多少。直到周雨丞将车停好后,他都尚未反应过来,还愣愣地坐在车上惴惴不安。
周雨丞无奈地打开副驾车门,一手撑在车身上,说:“小秋秋,到啦,下车啦。”
夏之秋似是这才回过神来,颇有些慌乱地解下安全带,却没有立即下车,而是望着周雨丞十分诚恳地说:“我很小的时候父母便去世了,我也不知道该如何与长辈相处,如果做得不好,你记得提醒我。”
周雨丞揉了揉他头发,说:“别担心,我保证我爸妈一定会喜欢你的。以后你也不再是独身一人,你有我。”说完这话,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他便又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以后有哥陪着你,你不会孤单的。”
两人提着大包小包上了楼,周雨丞掏出钥匙正欲开门,夏之秋却忽地拦住了他。周雨丞冲他一笑,又伸手揉了揉他的小卷发,终是将钥匙插入锁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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