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儿?”
周尔睁开眼睛的刹那恍惚地起身,却发现冰冷的手脚上被缠绕了红色的绳子。
沙发实在太软,她支撑了几次都没有坐起,只得警醒又绝望地看着视野处那人的背影。
“公寓顶层。”
那人没有回头,就这么站着,像是融合进了屋子里全黑的陈设,毫无违和感。
“玩什么呢?你昨天还说要好好待我,解开!”
周尔像一条搁浅的鱼在沙发上跳脱着,却始终回不到海里。泪水沾湿了发丝,正黏腻地包裹着她的脸。
“你没有去过沙漠,不知道深陷流沙坑里的活物越急着自救,越是死得更快。”
“付莳,你到底想怎样?我和付雨真的没什么,只吃过几次饭。他失踪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知道他是失踪,不是死了?”
周尔“呜~”的一声,“哧呼哧呼”地哭了起来。
“我不知道!”
“他救了你,不是吗?”
背影呼吸的声音开始有些加重,似乎不再云淡风轻。
“我,记不得了,你别问了。”
周尔哽咽着回答。
“你怕不怕死?”
黑色背影人始终面向着窗外,一动不动。
“怕!你别伤害我!”
周尔哭喊着,挣扎着,在方寸之地感知最后的恐惧。
“要不,就这么结束吧。”
女人静默了,放弃地合上了眼睛,等待死神降临。
忽然,一声巨响之后,画面停留在多年前的宿舍中,昏黄的白织灯下,周尔混在几个男生中间,围着火锅聊天说笑。
她依偎的那个男生脸庞是模糊的,却是在她梦境中经常出现的0623。那人带着黑框眼镜,手指细长,手纹很乱,经常是冰冷的。
“0623,0623~毕业旅行,我们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都可以。”
“嗯,那就抓阄,呵呵。”
“我来吧!”
“付雨,有你什么事!”
“大家同学一场,又是闺中密友。都要毕业了,你们以后每天都可以如胶似漆,怎么也让我留个念想吧。”
“好,上铺的兄弟,如果不嫌弃,以后跟着我们,新家给你留一间房。”
“0623真是我付雨一辈子的好兄弟,知道我中意周尔,还这么大方,格局是这个。”
“少来,我女朋友是比较讨人喜欢,招蜂引蝶。最主要的是我这个男朋友,她未来的老公有足够的魅力。周尔漫天碧水只取我一瓢。哈哈~”
“喝高了吧,乱说话。”
周尔紧紧地靠在0623的肩头,最初的幸福洋溢在她饱满而又热情的眉眼之间。极富柔情的嘴角上扬成圆圈的一部分,和弯弯的月亮眉,正好凑成了圆满。
周围的男生都投以异常羡慕的眼神,筷子夹着烫好的羊肉沾上辣椒粉都不够眼前这对有味。
“真是够了,能不能好好吃个火锅。温饱思**,这是纵容我们大老爷么犯罪。”
付雨故意戏谑地喃喃自语,却分明让周尔感受到了不自在。
“天天腻歪,你还没习惯呢!别看啊。付老师,我们班球球一直喜欢你,你怎么不上点心呢?”
“0623老婆,我追你四年了,你怎么也不看我一眼呢!”
付雨“切”地一声,把几个男生都逗乐了。0623更是异常满足地揽住周尔的腰。二人相视而笑,喜上眉梢。
“你想去哪里,算是我这个对手给你的体面。”
“那就初见的地方吧。”
“哪里?你们俩还有我不知道的故事。活久见。”
“我记不起来了,别看我。”
“赤霞山,大一文学社组团去的,你忘了?”
“哦,那有你吗?”
“人生就是这么残酷,你看到我只是一面风景中的侧影,而我看到你却是心尖上的柔情。”
“好恶心!”
周尔赶紧提起啤酒杯大口喝了下去。
屋内笑声一阵连着一阵,直至月亮挂在房子的顶上,才消停了。
周尔和0623送走了最后的付雨,便相拥着回到了屋子。
楼下弄堂口站着一个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点了一根,几乎颤抖地送到嘴边,青烟在路灯下袅袅升起。他一直朝着那一家窗户望着,直到烟嘴烫到了手指,才不自然地扔到地上,习惯地踩上一脚。
随着半夜众多脚步声离去,这一片杂乱无章的穷人区与地下情人区交接的地方才真正安静下来。
“逢冲,你看,叫不醒,怎么办?该不会又要送医院吧。”
“我这刚被打,还没完全好!”
“老板,你被打不是应该的吗,要我说打轻了,怎么也要折条腿!”
原本逢冲在周尔的房中默默地收拾屋子,想起监控里的那一幕就怄火,便金口大开。
“什么意思?你也来说我。”
“她怎么说,也是你哥的前女友,下得去手,真是变态!”
“还是特殊时期。”
“等等,你是怎么知道的?”
“去接医院接你们的时候,听几个老人说的。”
逢冲走到周尔的身边,在她人中处掐了一下。
“嗯~”
“好疼!”
女人皱了皱眉,没有睁开眼睛。
“老板,你下手也够狠的。”
逢冲的手指划过周尔的脸庞,在肩颈处看到紫红色的一整条淤青,和她细嫩几乎透明的皮肤比起来,相当格格不入,简直暴殄天物。
“别动手动脚的。”
付莳急忙拽开逢冲的手指,极其嫌弃地瞪了他一眼。
“上药吗?”
“当然。”
“那能动吗?”
“嗯。”
付莳技不如人只能退避三舍。
“要不,还是老板自己来吧,我这,不方便。“
“加钱!方便吗?”
“好!”
周尔被两个男人的声音所惊醒,猛得睁开眼睛。
“我是在做梦吗?”
“你不是周一来吗,怎么在这里。这是什么梦,告诉我!”
“周尔,你没有做梦,现在在老板家里。你昨天被他带回来以后一直睡到现在。别害怕。”
女人呼吸减缓,逢冲在她身边,相比付莳,她更加觉得安心。
“我的肩膀很疼。”
“昨天,有一个禽兽打的。”
“咳咳~”
“当然,你可以用多种手段报复他。你也可以用下半生折磨他。”
周尔看向付莳,温柔不在。
付莳的手机铃声又响起,这是昨夜到此时的第十六次。
“赵队,又怎么了?”
“周尔很好,她醒了。房子找好了?真不用。我酒店随他去住,家里也随便她折腾。”
“离开我?”
“赵队,我觉得这件事是你职责范围之外的,你无权过问他人隐私。还有,我跟钟翎的事,我自己会解决。”
“好啊,你来,我在祁山公寓1号。”
付莳挂上电话,气冲冲地走下楼。
“周尔,你开心吗?”
女人木然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开心?”
“我,最近总是梦到以前的事情,醒来后好像失去了一切。”
周尔回忆起零星梦境,有些忘神。
“将过去抹干净,你能重新开始吗?”
逢冲伸手将周尔的长发捋了捋,轻轻地用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泪珠。
“呜呜~我试过,好像不行。”
“呵~难为你了,喝口水。如果,我能让你找回记忆,想起你生命中最美好的起点,同时也再一次承受悲痛。你愿意清醒地面对吗?”
周尔双手捧着水杯,全身有些微颤,看上去很害怕。
“不这样,也可以吧?”
“要抹去记忆,你只能成为一个终日吃药的废人。而接受过去,你才能真正好起来。”
逢冲脚下的拖鞋声又开始在房中响起。
------题外话------
接受过去,哪怕被强制遗忘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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