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筠的声音空洞中透着迷茫。

    裴晟双手扶住她的肩膀,面对面地看向她,“嘘,不去想那么多,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如果。虽然我没有和母亲见过面,但我知道,她一定没有后悔生下你,天下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还有,如果你没有出生,我要怎么办,我遇不到你,肯定要打一辈子光棍了,你忍心我这么一个美男子打光棍?”

    柳筠满肚子的愁绪,被他的插科打诨给冲了个七七八八,“你身边这个小姐那个姑娘多的是,会舍得打光棍。”

    “可我只想娶一个叫婉婉的姑娘。”

    “这个世上叫婉婉的多了去了,没有千个也有百个。”柳筠觉得他现在瞎话张口就来。

    “我只想娶一个叫婉婉的姑娘,她鼻尖有一颗痣,肩上有一颗痣,胸前有,”裴晟下面的话变成了呜呜的声音,因为他被人捂住了嘴,柳筠现在哪还有心思想她父亲是谁,她恨不得把裴晟那张嘴给敲掉,他真的是不分场合,什么话都能往外说。

    东黎南阳两国前后脚送来了和谈书,几日过后,朝廷那边来了圣旨,让东黎南阳两国的使臣、裴牧和裴晟一起前往京城商议和谈之事。

    裴晟想把柳筠送回南淮,毕竟此番前去京城,会有诸多凶险,皇上既然把他和父亲一起召回京城,应该是没有打算让他们活着回到南淮。柳筠执意要同他一同前往,她威胁他,“如果你肯给我一封和离书,那我肯定不跟着你去找死,天大地大,哪里我不能去。可你又不肯给我和离书,如果你在京城有个好歹,你以为南淮就是安全之地,所以还不如让我跟着一起,出了事还能有个照应,虽然我照应不了太多,但是我至少会暖被窝。”

    可以有人暖被窝的诱惑,又有谁能抵抗得住。

    同他们一起上京的还有李若雷和李若芸,虽然二皇子那边准备得万无一失,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可以赌,但他不能拿父亲和柳筠的命去赌,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李若雷手里的那个把柄,不管他有没有那些信,只要他这个人在,总能给皇上几分忌惮,宋润庭那么爱护自己名声的一个人,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让这么大一个屎盆子扣自己脑袋上。

    京城里的府邸已经好多年没有住过人,裴牧每年回京叙职也就在驿馆呆几天。府里只留了一位老管家和几个丫鬟小厮来看护宅子,其他人都已经被裴牧遣散了。

    如果只是裴牧和裴晟回来,估计两个人也就在驿馆凑合几天了,但柳筠在,裴晟和裴牧商量,还是住在府里会比较方便一点。他们虽然好多年没有回来过,但宅子被老管家打理得很好,柳筠还是扮的男装,以裴晟贴身侍卫的身份归到了裴晟院子里。

    裴晟看她穿侍卫服的样子有些新鲜,把她困在门口的角落,本想逗弄几下,恰好碰到老管家进院子汇报事情,这一幕落到了老管家瞪大的眼睛里,老管家声泪俱下,拉着裴晟让他要迷途知返,看柳筠的眼神都带着三分哀怨,好像是她把他们的世子爷拉上了一条不归路。

    柳筠被扣上了狐狸精的帽子,还是男的。她后面几天一直窝在裴晟的院子里,不出门。主要她受不了老管家那似哀含怨的眼神,裴晟也不解释,他从头到尾都很享受这个乌龙事件。

    直到宋子凌来,才解开了这个误会,宋子凌的一声嫂嫂,让老管家先是愣随后呆最后红着一张恍然大悟的老脸,颤颤悠悠地离开了。

    传说中病娇的二皇子,并没有风一吹就倒,只是身材高瘦,脸比也别人更白一些,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处处生情,就冲这双眼睛,柳筠不知道别人怎么会认为二皇子是个傻的。

    裴晟不让柳筠受他这声嫂嫂,“二皇子,您这声嫂嫂要从哪里论起,年纪我们两个一般大,再说了,您贵为皇子,我家夫人可受不起您这高门的亲戚,您不要折我们的寿。”

    柳筠算是看出来了,越是和裴晟亲近的人,他的嘴越毒。要问柳筠是如何看出裴晟和二皇子亲近的,大概就是从他放松的眼神中吧。

    宋子凌不管裴晟的嘴毒不毒,上来就给了裴晟一个拥抱,“一别三年,美漓都比之前乖多了,我怎么觉得你现在连美漓都不如,我要是不叫嫂嫂,你不跟我急才怪。”都能带着人来见他了,肯定是已经认定终身了。之前,美漓跟他说哥哥和嫂嫂的感情很好,他还持怀疑的态度,现在看来他的担心多余了。能拴住裴晟心的人,定是不同的。

    裴晟嘴上嫌弃地说着两个大男人抱什么抱,可等宋子凌真的抱了过来,他也没有太抗拒。

    柳筠只和宋子凌打了个招呼,便从书房里出来了,裴晟带她过来,应该只是为了过一下听二皇子叫她一声嫂嫂的瘾。

    她之前和裴晟商量过,她的事情不要和宋子凌说,先不说这件事的真假还有待确定,就算是真的,她也并不想和皇家沾染上任何关系,母亲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人已经走远了,连个影子都见不着了,裴晟的眼睛还没有收回来,宋子凌有些好笑地问,“就这么喜欢?”

    裴晟勾唇一笑,眉眼温柔了月光,也惊了看客,宋子凌心想,这何止是喜欢。

    喜欢不喜欢,裴晟自然不会与旁人说,这等表白的话,应该留着夜深人静的时候,说给该说的人听。

    两人多年未见,虽然书信来往频繁,但到底不如见面聊得畅快,等裴晟回到卧房的时候,柳筠已经睡了,只留给他两根快要燃尽的红烛。她现在仅白天易容,晚上就脱了那一层面皮,裴晟就着摇晃的烛光,欣赏着自家夫人的睡颜。

    他倒觉得她与皇上并不是很像,至于嘉德公主,他并没有见过,嘉德公主为了救落水的皇上,溺死在了十六岁。父亲见了婉婉的真容后,也有些震惊,说确实很像,宛若一个模子里出来的,看来侄女肖姑这句话还是有几分道理。

    她小嘴微张开,平稳地一呼一吸,安静地像一只小猫一样,裴晟本来还有几分困倦,看着自家夫人,精神又回来了几分,可若是这个时候把人折腾醒,必定得要被埋怨,他侧躺在床上,帐幔也不拉下来,忍过心里和身上的燥热,慢慢才睡了过去。

    裴牧一直在忙东黎南阳和谈的事情,其实和谈很顺利,东黎这次惨败,又被自家国师给摆了一道,至少十年内不敢轻举妄动,割地朝贡他们全都能按照北朝提的条件答应,只有一点,国师他们要带回去,他们新任王上要亲自处置,是下油锅,还是凌迟,总归有一种死法可以让国师选。

    宋润庭这一阵心情格外好,不仅仅是又有大批的银钱可以入国库,还是因为他马上就可以端了裴家了,他已经算好了日子,就在东黎和南阳使臣回去的第二天,不是他着急,是免得夜长梦多,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不过是东黎想要一个自己国的国师,给他们就是,这有什么可为难的,可裴牧犹豫了,裴牧一犹豫,宋润庭就更想给了,我这个当皇上的都发话了,你还犹豫,你是真的想反啊。

    散了朝会后,宋润庭单独把裴牧给留下了,虽然他也活不了几天,但宋润庭也不想让他活着的这几天过得有多舒坦。他想借着给不给东黎国师的事情为由头,好好训斥裴牧一番,结果,裴牧没等他开口,就说出了一个让宋润庭这大半辈子都不得安生的一个名字,李若雷。

    宋润庭这辈子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早点了结了李若雷的命,让他成功脱身,逃离了京城,这些年他不是没有派人去寻过,但是愣是没有找到一点踪迹,他只能安慰自己人可能已经死在哪个荒郊野地里了,益州的事情,在这个世上就再没有别人知道了。

    没想到他竟然跑到东黎去当了国师,宋润庭身子前倾,急着问,“他现在人在哪儿?”他定让他再也见不到今晚的月亮。

    但李若雷被关在牢房里,本来也看不到今晚的月亮,宋润庭大概是被气糊涂了。

    本来裴牧对益州的事情存疑,依照他对宋润庭的了解,他虽然生性多疑,但不会罔顾百姓的性命为自己铺路,现在看他这副样子,看来那件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

    宋润庭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挺直身子,清了清嗓子,“东黎国师作恶多端,因为他,我北朝多少好儿郎丢了性命,和东黎的使者说,人我们要自行处决,方能告慰我北朝儿郎的在天之灵,如果他们不放心的话,到时候把他的头让他们带回去,随便他们折腾。”人他必须要亲眼看着死才能安心,交给谁都不行。

    “陛下,李若雷还透露一事,臣不知道是真是假。”

    “何事?”宋润庭又倾身急问,他生怕李若雷吐出益州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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