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苏斩梦咽下一大口污血,一边绘制着地图,找出楚归荑所在,另一边暗骂楚归荑是个混蛋。
“这儿~”苏斩梦惜字如金,修长的手指在桌案上敲击,双眼故作轻松地瞥了沈晚舟。
沈晚舟点头,同样的惜字如金,留下一句“多谢”,便没了人影。
敔笙正想跟着,却看不见人在何处,转头看着苏斩梦,问道:
“你不去吗?”
“为何要去~?”苏斩梦眯起了眼睛,一副事外之人的模样反问道,心里以为敔笙误认为自己在意楚归荑,非要去救的。
而其实,敔笙只是希望自己能被带个路罢了。
面对着屋内没几个熟知的人,敔笙闭嘴了,内心却愈发焦躁。
苏斩梦的口齿,进来愈发能言善辩,不知是不是觅情蛊的作用,将楚归荑话痨的毛病给带到他自己身上来了。
“星月流光蛊~星蛊,动了……”苏斩梦意味深长地说道。
在场的,只有敔笙听懂了,才大为吃惊。
这星月流光蛊,和笙曾言,只有百里氏药王谷内的草鬼婆与家主才能感知!
前者是因为草鬼婆体内养蛊,蛊虫靠近相互作用的缘故,后者是因为家主体内有长盛不衰的蛊王,统御着万蛊!
“你为何知道?”敔笙问道,一手,却将敛华握紧了。
苏斩梦瞥一眼敛华,发出一声谑笑,“这剑~我晦月山的,与你们青丛山倒是有缘分的很呐~”
赤宸闻言,亦是向敔笙手中的敛华看去,眼里皆是宝物失而复得的欣喜,“重华陨铁!当年千手人屠提了六万只人耳从尊主手里换的!”
“怎么找!想抢回去!”赤宸话还没说完,就被敔笙打断,眼中神色与楚归荑相差无二,但楚归荑做不到敔笙如此横。
究其根本,还是武力值不如敔笙。
苏斩梦摆摆手,示意赤宸退下去,转头端详起来敔笙,久而,感叹道:
“你与楚归荑这厮的脾气秉性简直是一摸一样,可……”
说到这儿,苏斩梦停了,没了接下来的——“可我独独对那小狼崽子有兴趣~”
此时,已是寅时。
帝都皇城下,楚归荑还与一堆怪物缠斗,冰冷空旷的地下,使得楚归荑的耳力愈发好了。
来的,是又一群活物——狼!
群狼环伺之下,楚归荑不知是否还能一战,但想着身后之人何其重要,便不得不硬着头皮了!
她先将这与沈皇后一般无二的女子困缚着藏起来,再自己显身明处,引诱那发着绿光的眼睛出现。
一系列动作,她只想到了自保周全、护沈皇后周全,全然未曾想到有任何一个男人从天而降救下自己!
不知……是否还未到最为窘迫的境界!
但,她的的确确是已然无计可施,只能手持匕首近身肉搏了!
这群狼好像是早就饿急了,与楚归荑的一番周旋,使它们枯瘦如柴的体内又耗去大量热能。
这暗无天日的地下,二十多年不见这么大的、能吃的活物,蛇鼠相争、虎豹缠斗,食物愈发稀缺……
狼作为早已失去话语权的幸存者,被赶到最寒冷最荒僻的地方,狼的地盘越缩越小,几乎连一块永久些的合法领地都没有了。
因而这儿的狼,它们的凶猛残忍都是被逼出来的。
狼也有妻儿老小,它们的生命有着一种韧性,任何一只不凶恶不狡猾的狼都没有繁衍后代的权利,那种心性软弱的狼是狼中的败类。
狼群瞅准了楚归荑残废了的左半边身子,一个接一个地向楚归荑的左腿与左手扑过去,不在乎是否能咬到美味的血肉……
在狼群的猛攻之下,楚归荑怎么可能会安然无恙?
她……倒下了,视线逐渐模糊之际,她竟感慨道:
“结束了……结束了是吗?我的这一生……”
随即,她闭上了眼,等待最后一刻的死亡,等待着狼群顺着她皮肉的纤维将她撕裂,将她吞下,让她的躯体零散地裹满狼的胃液……
被腐蚀、被分解,骨头最后被堆积,最后的最后,成为这阴暗里的一滩烂泥……
多年以后,没有人能知道文德二十一年的探花郎是谁,最后身在何处,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自己葬身狼口、无人问津。
她这一生,就好像是在做梦一般,梦醒了,她死了。
却不知她在失去知觉的最后一刻有没有听到沈晚舟的脚步。
他终于找到她了!!!
执剑,一剑劈开正欲下口的狼,一瞬间,狼颅骨迸裂了,它所有的狡诈、所有的罪恶念头一下子流了出来。
楚归荑的胸脯上沾满它仍在痉挛的思维、它聪明智谋的热乎乎的残汤……
“还淳~!还淳~!”
楚归荑听不见了,但还有着微弱的出气与进气……证明着,自己还未死透。
帝都上,逐渐有车马的声音传入地下,楚归荑才缓缓睁开眼,视线之中,一派朦胧。
只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与血光之中交错,毫不停歇。
楚归荑疑是自己痴心妄想狼口逃生,只看了一眼,便又合上了。
敔笙摸着星蛊,在帝都上,确认了位置,却怎么也找不到通往地下的路,蒙蒙天色下,暗沉惨淡的云浮在微亮的天空上,一切稀松平常……
“敔姑娘……”
敔笙听见有人叫自己,立马回头,原来是沈晚舟!
“小妹呢?你找到她来吗?”敔笙冲上前,双手拉住沈晚舟的臂膀。
问完后,才觉得手中触感诡异——自己像是在捏一团烂肉一般!
那血不断地从指缝里流窜出,分明是自己没使多大劲的啊?
“你……你、怎么了~?”敔笙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不安之色笼罩住了全身。
沈晚舟惨白的脸上逐渐有毒发的迹象,却依然故作无事地摇头,嘱咐道:
“敔姑娘,她无事了,只不过接下来得自己出来,你现在马上回去书信于易先生,务必让他,带着孟伯、早来帝都~!”
敔笙自然是愿意听从的,但现今迟迟不动,不过是担心沈晚舟有何不测。
“你……不行,你现在马上和我回帝师府,我为你疗伤……”敔笙知晓自己周遭有多少双眼睛,这一条明摆着是不行的,但她还是说了,而且是真心说的。
沈晚舟脸上又挂起了那浅笑,推开敔笙的手,千言万语,只说了句“无事……”
敔笙坚持且固执地想要拉他回家,却又被沈晚舟几次闪躲,终于,敔笙忍不住地对着沈晚舟发火道:
“你要有什么事儿,我小妹还不得哭死!”
“敔姑娘……”沈晚舟沉默了会儿,才接着道:“在下深知,还淳从未爱上过我……沈某之生死,不足以令还淳伤神,故此……”
沈晚舟说道一半,敔笙拔高了音量,压过沈晚舟的独白,道:
“你说的什么话!!!?她……她……这两人、这男女,互相拖欠着羁绊着,也就成了,你忘了你之前怎么对我说的了~?”
敔笙实在是找不到楚归荑对沈晚舟有爱的证明,只得翻起陈年旧账想留住沈晚舟对楚归荑的心思。
眼见着街道上已响起微弱的脚步声,沈晚舟无力再与敔笙纠缠下去,只道:
“我实在爱她得很,惟愿她岁岁欢喜,不必为琐事费神,我爱着她便够了,她唯爱自己的欲望的,我也再清楚不过……”
“可……人唯有被某种东西束缚住方能像个人,你也别这般惯着她……”敔笙想起来那夜沈晚舟与自己的谈话。
谈话说道,楚归荑追逐于自由,其实究其根本,只是在追逐自己的欲望。
沈晚舟愿意满足楚归荑的欲望,予以楚归荑自由与权势,让她无拘无束,没任何东西能束缚住她……可这在敔笙看来,沈晚舟太惯着楚归荑了,一味付出,恐不成事!
男女之间,无所亏欠,怎能互相生出羁绊与故事,产生一段爱情呢?
沈晚舟转身,捂住心口,回答道:
“九幽阁一事与今日一事,切勿……”
“知道了~!你若铁了心如此,我不便拦着你,你的情,我记着了~”敔笙知晓了沈晚舟的意思,再也听不得他的言语有,只得代替楚归荑记下沈晚舟的恩情。
与沈晚舟一同成全,楚归荑这短暂恣意的一生……
经年之后,不知沈晚舟会不会有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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