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荧被迫站住了,定定地看着汪灿。
视线相对,眼前那双眸子是一如既往的深沉,不过相较平时又多了几分含笑的温柔。
她不由自主地安下心来,试探着抬起手,短暂地回抱了汪灿。
虽然几乎是瞬间就松开了手,但这对她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汪荧心想,她好像并不排斥这种身体接触,或许下次持续时间还能更长一点。
离开那个怀抱之后,汪荧清了清嗓子,马上恢复到平时的状态:“那你歇着,我去叫醒他俩?”
汪灿想都没想,断然拒绝。
——汪沛金还在公然遛鸟,那画面多少有点少儿不宜。
“那你……”汪荧想了想,把匕首递给他,“下手轻点儿。”
“就他这皮糙肉厚的,下手轻了都不一定能见血。”汪灿冷哼。
“谁管他,我说你手腕悠着点儿,别又出血了。”
汪灿被她堵得没词儿,欲言又止好几次,最后只好舔着后槽牙笑了两声。
刚好此时汪十方跳着舞来到了这半场,汪荧抓准时机迎了上去,跟着他的舞步转了几个圈,绕到背后时掐住他后颈,在两条大筋外缘的凹陷处准确地一捏。
考虑到穴位的提神效果得配合手劲,捏重了反而可能致人昏迷,她下手就没太重,汪十方一个激灵,宛如刚跑完长跑,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胳膊腿都有点不听使唤。
他摊开四肢躺着,上气不接下气地问:“我这是怎么了?比睡着之前还累。”
汪荧一脸冷漠:“旋转跳跃你闭着眼,白雪夏夜你不停歇。”
……难为她还字正腔圆,没有跟着调子唱出来。
汪十方:?
他疑惑地抖着发酸的胳膊,眼睛在看到宛如泰迪成精的汪十方和提着匕首步步逼近的汪灿时瞬间瞪圆了,震惊道:“等等,汪灿,你换位思考……不是,冷静一点!他罪不至此吧?你能理解吧?!”
汪灿置若罔闻,匕首从下往上一挑,汪十方跟着抖了一下,掩面控诉:“太残暴了……”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汪荧面无表情地制止了他的鬼哭狼嚎。
汪十方惊恐地把手往下移,确认某个部位安然无恙之后觉得自己被人愚弄了,有点恼怒地看着她。
汪荧冲他扬了扬下巴:“指尖放血不会致命,但我刚才掐的是你的脖子。”
“放血?”汪十方懵了一下,意识到自己想歪了,立刻双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吞了口唾沫,“你有没有常识?脖子能随便掐吗?一个弄不好压迫了动脉,要心脏骤停的知不知道?”
汪荧等着他把话说完,居然还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手上收着劲儿呢。”
汪十方一愣,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了,正要再讥诮几句,就听汪荧心平气和道:“我的意思是,担心一下你变形的颈椎吧,我刚才差点捏错位置。”
汪十方当场缩着脖子欲哭无泪,心说不要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说这么吓人的话啊!
凭她的指力,万一真捏错位置,就算侥幸人没事,下半辈子也得瘫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吧……
都说十指连心,刺破指尖放血有醒神的作用,然而汪沛金陷得太深,直到左手五个指尖都被挑破,才从幻觉中挣脱出来。
由于他是打鼾打到一半时就被幻觉控制了,那口气一直憋到现在,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要不是闭气时长经过训练,他这时候估计已经凉了。
被灌入肺里的空气呛了一下,汪沛金总算恢复了自主呼吸,咳得撕心裂肺,又觉得整个人腰酸腿软,失去重心猛地往前扑,膝盖和双手同时着地后还在猛咳。
只有某个凉飕飕的部位提醒着他,他刚才一定经历了一段难以言表的丰富经历。
可恶啊,居然是幻觉……
汪沛金先是扭头看了眼面色不善的汪灿,没敢张嘴,只好转向数米开外的汪十方他们,发自内心地崩溃道:“这他妈是什么情况?”
“你……”汪十方暗骂一句丢人显眼,又瞥见他就这么不见外地和众人坦诚相待,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实在是没眼看,“先把裤子提上。”
“哦哦……”汪沛金习惯了拿他的话当圣旨,忙不迭地照做了,布料和拉链稀里哗啦一阵乱响,接着就见汪灿随手甩了甩匕首。
利刃与空气摩擦,振出铮铮几声,汪沛金吓得当场摔了个屁股墩儿,生怕他下一个动作就是把自己钉在地上。
然而汪灿只是从他身边绕了过去,用酒精冲掉匕首上的血迹,扯过一卷纱布朝他抛过去。
汪沛金一下子没接住,纱布滚在地上沾了灰,他也不是个讲究人,直接撕下一条卷成团,呸上几口唾沫擦掉干涸的血污就算完事。
汪荧瞥见他的动作,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嫌弃地往后退了两步,顺手从汪灿那里把匕首抽走,理直气壮得好像那本来就是她的东西。
汪灿:……
啧,自打目睹了汪沛金对着空气用下半身思考的德行,沾了指尖血的匕首好像都晦气起来了。
希望汪沛金洁身自好,别有什么疾病才好。
折腾了这么久,汪荧觉得有点困了,收好了匕首就单手撑着脑袋闭目养神,汪沛金则凑到汪十方身边,嘴里还在嘟嘟囔囔,好像是在说刚才的梦太真实了。
汪十方自己也是一脑门官司,他只是稍微早几分钟清醒过来,照样是懵的,这对难兄难弟谁都不比谁知道的情报更多。
为了预防自己答不上来小弟的问题威严受损,汪十方只好抢先一步申请场外求助:“刚才我们睡着的时候,周围有什么异常吗?”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个问句,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总带着点微妙的优越感,要是手上再拿个大茶缸,活脱脱就是领导在听工作汇报。
要是遇上另一个跟他一样恃才傲物的任务负责人,估计这时候就该找机会修理他了,也就是汪灿在这方面一向不太计较,心态放得很平。
于是汪灿把刚才的场景复述了一下,没加什么夸张的形容词,但是胜在条理清晰,不带任何主观色彩。
汪荧在听力上有优势,帮忙补充了一点细节,汪沛金听着频频点头,抱怨道:“对,一口气没上来,憋死我了!”
汪十方看见地上的刻痕,眉头紧锁:“原来是这样,不过,你们都不知道巽羽会使人陷入幻觉吗?怎么没有处理一下尸体?”
汪荧:?
放着这么大的隐患一字不提还能呼呼大睡,是不是还得夸他一句心大?
她第一次听说这个冷知识,想找汪灿求证,才扭头就听汪灿坦然道:“没听说过。”
……这人还真是从来不推卸责任。
汪十方一键切换科普模式:“古时候豢养巽羽需用巫术辅佐,但这种巫术仅在其死亡后生效,是阻拦闯陵者的最后一个保险设置。不过后人根据记载猜测,应该是鳞片下有可以致幻的细小孢子,等到鳞片全部张开,孢子散发出来,就会随着呼吸道进入人体。”
“但是处理尸体不现实,”汪荧打断了他,“这只体型太庞大了,不如小的那只好对付。就算点了火,把这里变成蒸笼也烧不透;而且以我们的补给,也挥霍不起用水将孢子冲刷出来。”
汪十方一下子梗住,他也承认这是当前理论上最可行的两个方法,但是实操起来的确有一定的局限性。
“无法改变环境,那就从自身想办法。”汪灿半天没说话,一开口就提供新的思路。
汪荧刚好与他想到了一处:“我们可以把鼻腔里的孢子洗出来。”
两人当空击掌,汪沛金看了看他们,忐忑地提问道:“那你们两个怎么没中幻觉?”
汪荧:……
好问题,他发现了盲点。
“会是因为我们没有睡着吗,”汪荧刚才已经说了太多的话,现在明显中气不足,但突然退出群聊多少会显得有些不负责任,所以她只好强打精神继续参与讨论,“或者是我肩上有伤,流过血的原因?”
汪灿察觉到了她的疲惫,不动声色地往她身边挪了一下,随时准备扶住她,开口却是询问汪十方他们:“你们有刚才的记忆吗,比如向着巽羽移动时看见了什么?”
“记得!记得的!”一说这个汪沛金顿时两眼放光,被汪十方敲了一下头才收敛,“我一开始是要去洗澡的,然后听见浴室外面有人迫不及待地叫我过去,嘿嘿……”
汪荧没有打断他,只在汪灿手背上敲了个暗号:对上了。
——这样就能解释汪沛金之前为什么走到墙角却突然改变路径,因为他眼里看到的已经不是巽羽的尸体了,而是一张宽阔的大床。
汪十方试着回忆了一下:“我看见了基地顶楼的走廊,尽头是挂着彩灯的房间,我走进去站在人群中央,所有人都为我鼓掌。”
“顶楼没有这样的房间。”汪沛金信誓旦旦。
“我不知道,”汪十方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从来没去过顶楼,食堂、教室和医务室都在低层,除了运算部门和宿舍,我几乎没去过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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