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唐家嬷嬷迳奔后山院子去,恰逢今日方丈讲经,往日看园的师傅们,都往法坛去了,是以找了一圈不曾寻的人,急的嬷嬷不行。

    又里外喊了几声,许久才看见人坐在后墙葡萄架下,走近一看,可不是陆游是谁。

    两厢一说了,陆游冷不丁回过身来,匆匆忙往山道去了。

    后山山道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名汉子,人皆晕过去,不曾见血。

    唐婉皱眉,瞧着眼前两手抱剑的黑衣人,警惕道:“你是何人?谁派你来的?”

    那人道:“姑娘不需多问,人已打晕,你等可以走了,天阴恐有雨,往回路上小心些。”说着一转身,不见了踪影。

    碧云青云早已吓得脸色煞白,紧紧拽着唐婉,搀扶着越过那几个‘死人’,往寺庙正堂去。

    彼时恰逢杨氏与唐月,还有几家城中富户夫人一块出来,见到亲娘,唐婉才把惊惧放下,忙走到杨氏身侧,与众人道了万福,少不得又是几声夸赞。

    唐婉瞧见王素兰也在,知她是往后殿小角门过来,不曾往山道那处走,便道了好,算是见礼了。

    杨氏握着女儿的手,奇道:“怎的急忙慌来?手忒凉了。”

    唐婉笑道:“山中寒凉,今日穿的少些。”

    杨氏无奈瞧她,又不好多说,打发苗嬷嬷取了披风来,与唐婉披上。

    一旁唐月笑拉着王素兰的手,笑得神采奕奕,指着唐婉对王素兰道:“这却是我的外甥女儿,在家娇惯的,多少念了些书,往后你等嫂子妹妹的,可尽多些话。”

    “是,夫人。”王素兰乖巧应道,颔首微垂,鬓间青丝缠绕,那只凤头钗尤为显目。

    杨氏眼不瞎,自然早看到那凤头钗,也知其意,自当应和起来,道:“妹妹好福气。”

    唐月笑着扶了扶宝蓝点翠珠钗,腕间环佩叮当,二龙戏珠金镯甚是抢眼,与她人一般张扬。

    她道:“那是自然,嫂嫂也知游儿最是心高气傲,寻常女子怎能入眼?如素兰这般才貌双全的,才堪配罢了。”

    王素兰小嘴轻笑,颔首做羞涩状,明眼人一看便知,两家这桩婚事,郎情妾意,板上钉钉,必得永结同心了。

    “蕙仙!蕙仙你可还好?”远远的,站在山门首众人听得侧方一处高喊。

    见陆游快跑而来,情状焦急往唐婉跟前去,不由面面相觑。

    “你可还好?没事罢?”陆游着紧上前,就要往看唐婉。

    唐婉侧脸过身子,躲开他的手,笑道:“方才扭了脚,这会子好了,劳表哥忧心。”

    扭脚?

    陆游一下见众多人在,忙转了话头,道:“如此却好,如此却好。”

    那嬷嬷悄无声息立到唐家众人身后,也识相不曾多话,女儿家遇着贼人,便是没甚么,说的多了便有甚么了,最好甚么都不说的好。

    其他人互相认识,闻言俱都笑起来,只说表兄妹感情要好,不曾多想,只杨氏瞧出端倪,又不好问。

    眼见天色昏暗,似有山雨要来,便道:“各位,叨扰师傅们整日,咱每却回罢。”

    众妇人称是,纷纷上了各家车马,往山下去。

    唐月不满瞪了儿子一眼,将王素兰交于王夫人手上,邀她改日到府上坐坐,一块同行走了。

    队伍浩浩荡荡下了山,天空乌云密布,不时便下起雨来,雨势渐大,山路难走,偶有电闪雷鸣,端的吓人。

    唐家车马在队伍最后,往前诸多车辙压着山路,泥坑越发深了,到唐家马车要过时,立刻陷在那处,起不来了。

    这会子唐婉正与杨氏解释方才在山道上,遇着人围堵刁难,可把杨氏给吓住了,不停拍胸口生怕女儿有个万一,可不得悔死。

    杨氏叹道:“也不知谁人救你,往后遇见我得好好谢谢人家。”

    随后又问唐婉可识得那伙子贼人是谁,唐婉摇头,的确不认得那些人,只道是些城外地主家纨绔子罢了。

    杨氏没法儿,只得叮嘱往后身边轻易不可离开人,便算过去了。

    外头雨势愈发大,雷声震耳,云雾弥漫山间,看不清前路,更是难走。

    唐家车马已掉了队,夜要深了,恐有危险。

    车夫忙道:“夫人,车辙陷进去,咱却要往寺庙去寻人帮忙。”

    杨氏传出话来,打发一家仆往回去,又叮嘱其余人等原地稍动,别走丢了。

    唐婉因着今日一吓,有些害怕,径自靠在杨氏怀里,偶然听得马蹄声踢踏而来,忙掀帘看去。

    “娘亲,有人来了!”唐婉指着山道那头。

    待瞧清来人,众人俱是笑了,杨氏拍拍女儿的背,叹道:“可不怕了?”

    唐婉一下笑开来,整个掀开帘子,也不拘风雨进来,要把赵德甫看得清清的才成。

    “后头去,推车!”

    当中有人下令,便跳出几个护卫扶着马车,车夫扬起长鞭,众人合力将马车推出泥坑来。

    唐婉靠在车帘下,赵士程傍着马车,两人不过一只手的距离,便是雨水再大,也能瞧见对方在跟前的。

    “德甫……”唐婉低低唤了声,小手扒拉在车沿上头。

    赵士程耳朵微动,便是些微想动也能听见,微微俯身,玄色暗纹披风沥下雨珠来,滴在车辙上,很快又顺着水流而下,隐没在山间。

    他抬手摁住车沿,大掌堪堪覆住温凉的玉色柔荑,眼中柔情缱绻。

    “莫怕,我在。”

    护卫在身侧的护卫眼观鼻鼻观心,俱都目不斜视,偶有一两个好奇未来主母的,只看过一眼,识得样貌便罢了。

    唐婉恍惚瞅见当中一人,所穿衣裳款式与方才山道中那剑士相似,猛然睁大双眸,便是雨水溅了也不曾躲开,压抑住兴奋低声道:“德甫,是你打发人……”

    赵士程竖起食指,轻声道:“是我。”

    “快下了帘,仔细吹风不好,我护你到城门口,再往办事。”

    唐婉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他怎的会有如此多护卫,各个都是佩剑高手,即便那剑士不曾杀人,她有不傻,怎看不出来那人学的是杀人功夫。

    且如今这般时候,他还要冒雨办事,恁个事如此要紧,非得现在去办?一个宗室闲散王爷,能做甚么?

    可她也知道这当口不是问的时候,德甫做事向来有主张,否则曾经便不会力排众议娶了她,谁说都无用。

    碧云下了帘子,青云着急替唐婉擦拭水渍,又是披风暖炉伺候,唐婉渐渐的便不冷了,一行车马快骑,越过一众车队,往山下疾驰而去。

    陆游回转来寻唐婉,便看得马车从他边上经过,他认得那人是赵德甫,原是来寻蕙仙的,他无一用处,连帮忙都来不及。

    等陆游赶上前头陆家车马,上了车去,瞧见母亲唐月脸色难看,实在不想多说甚么,只好不做声。

    唐月本想说道几句,又见儿子已然答应娶王家闺女,未免儿子反感,便住了口。

    只是被唐月惦记的王素兰,手捧香炉,潮湿脏污的衣裳在上了马车之后便换了,此时俨然一副高门贵女做派,端庄素雅,眉眼含笑。

    王夫人看着女儿鬓边那支凤头钗,多嘴问了句道:“你今日瞧见了,可喜欢?”

    王素兰笑意更深,道:“多谢母亲成全。”

    王夫人叹息不已,道:“你想必已知晓陆唐两家之事,我今日瞧着陆家小子,未必如他母亲所说,心悦与你,他对唐家那姑娘,不死心呐。”

    “那又如何?”王素兰冷笑道,感受到凤头钗簪与发髻的重量,如同有了底气。

    “缘深缘浅,从来不是两人之事,而是两个家族联合更进一步罢了,他便是有心也无力,”王素兰看得明白,也相当自负。

    王夫人闻言,心中安慰,道:“很是,你将来入了陆家,要紧着生了一儿半女,站稳脚跟,就没人再能越过你去,便是将来他真要纳妾,不拘是谁,便是唐家姑娘进门,也要与你奉茶的。”

    谁承想王素兰嗤笑起来,意有所指看着王夫人,揶揄道:“我且问母亲,若你是唐家姑娘,可还会嫁?不做正妻却要做妾?”

    “正是这话,”王夫人总算彻底放下心来,眼中闪过一丝内疚,道:“以我儿容貌才情,便是入宫做个妃子亦非难事,如今也只能屈就了那口头婚约,委屈我儿了。”

    王素兰见状,轻笑道:“母亲不需如此,女儿不委屈,且乐意这门亲事。”

    “我们王家长居蜀中,于新朝无甚助力,爹爹又常宦游江南寻求门路不得,如今陆家已是女儿最好的去处,也只能选他家。”

    毕竟陆家先祖有官声威望,祖辈官拜尚书左右丞,已是文人中极贵的存在,她有甚么不满的。

    王素兰极力要忘掉陆游与唐婉那段过往,悄然无声往帘外看去,风吹帘动,卷起星点水花。恰好唐家马车疾驰而过,一路呼喝,更有飞骑开道,好不快速。

    须臾间,王素兰瞧见一玄色披风男子护在唐家车外,雨水顺着那人脸颊落下,汇成流水瞬间没入脖颈处,不见他有一丝不耐。

    王素兰狠狠转过脸去,心中暗恼唐婉家世好,有如此神勇之人护着,一时有些吃味儿,转而想到陆游那般模样清隽男子,家世不俗,终究是她的,就又好了些。

    等她再要看时,那人连着车马,俱都消失无踪了。

    城门外,赵士程轻敲门辕,唐婉的笑脸随即撞入眼帘。

    赵士程道:“我且走了。”

    唐婉见他衣裳尽湿,怕耽误他功夫,忙道:“你去罢,小心些。”

    随即见赵士程留下两名护卫跟车,余下全都带走,往鉴湖方向飞奔而去。

    杨氏咳嗽两声,道:“莫看了,回家去,这多早晚,你爹该忧心咱娘俩了。”

    话音落下,便见唐云带着一队看护,急忙奔来,见夫人小姐安好,遂招呼人马往府中赶去。

    唐婉心下思忖许久,担忧赵士程种种行事,比之以往有何不同。

    愈想愈觉得,似许多事与前世,有所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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