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了。”
诸葛夫人忙使唤丫鬟将地契送上,堆下笑来道:“只是不消说换地,这且是与贵庄上相邻的地块,正好连成一处,权当是与大姐儿做见面礼了。”
唐婉倒是不想诸葛夫人如此大手笔要送地与她,看诸葛云无声流泪的样子,不由暗叹当母亲的厉害清醒,怎的教了个女儿恁般拎不清。
唐婉抬手道:“若如此我可不敢收的,方才夫人也说你我两家不曾多走动,恐怕还不亲近到这般地步,你送我地,我又与何等回礼才何事?”
“无功不受禄,夫人且收回去。”
诸葛夫人急了,眼看杨氏也不说两句,便知道唐婉在这家里,是能当家做主的,比之自家女儿可厉害多了,万般羡慕杨氏有女儿如此不说,当下急了。
听她道:“大姐儿休要恁般说,我家云儿直恁的不晓事儿,在你家酒肆罗说白道的,不妨当我弥补一二,不用回礼的。”
唐婉见她一定要自个儿收下,且庄上的确要这块地才好,只得道:“既如此,我付你银两,按市价算,到时一并送与你府上去。你我算是两清了。”说罢,朝碧云使了眼色,将地契拿来,吩咐唐府轻点银两,一并与诸葛夫人送去。
诸葛夫人没法子,不过却也是最好的结果,收了地便好,她更怕唐家甚么都不要,之后就不好开口了。
诸葛云依旧气呼呼,觉得今日没了脸面,好不怒气瞪着唐婉,唐婉暗暗失笑,也不说她,只端起茶盏吃了口。
诸葛夫人见状,知道自个儿不受待见,索性硬着头皮道:“说起来也是缘分,不知唐夫人与大姐儿过两日可方便不方便?家中略备了席面,权且请二位过去坐坐。”
怪道说对方一直赖着不走,不只是送地恁般简单罢,唐婉挑眉暗笑,原来是有旁的事要求,依她看降龙阁做事忒和她心意,想必诸葛云的名声已掉到尘埃里。诸葛夫人没法子,才找上苦主,若苦主能和和气气与诸葛家相交,那诸葛云的名声可不就回来了。
唐婉叹道:“实在抱歉,夫人是知道我已定了亲,且要绣嫁衣,轻易不能出门。”
“我娘又大着肚子,爹爹不放心她离了府,怕是没法儿登贵府门第了。”
诸葛夫人明知是借口也不好强求甚么,心中暗暗发苦,只得悻悻起身,道:“也罢,大姐儿不得闲,夫人也没得功夫,往后日子长,有的是时候,那我便不打搅了。”
唐婉放下茶盏,只留杨氏坐着,自个儿起身送客,一路往门首去。
见诸葛夫人沉默不言,唐婉轻道:“诸葛家世代清贵,府中藏书众多,夫人看着果然与别家的不一般。”
诸葛夫人哂笑道:“倒是大姐儿会说话,不像云儿,实在不成样子。”
话转到诸葛云身上,唐婉见她一直不曾多说,隐有不服气姿态,偶尔提了句:“诸葛小姐天真烂漫,倒是要带眼识人才好,不枉费夫人教导。”
谁知诸葛云冷哼一声,先一步上了马车,只给唐婉留了个背影。
唐婉倒是不气,她已说道恁个份上,人家不领情便算了,诸葛夫人气的不行,拉着唐婉的手叹道:“大姐儿意思我理会的,只是唉,罢了罢了。”
唐婉笑道:“夫人聪慧,想必有的事办法,对了,听说贵府上原是广栽兰花,如今辟了不少农田种稻,往后少不得与你家做几笔米粮生意。”
她自有打算,诸葛云不成器,诸葛家却是不小的助力,往后与他家相交,对德甫来说,总没有坏处。
文人清贵自有清贵的好处,殊不知一支笔能写下多少文章来,况且文人也要吃饭的,兰花能当饭吃?有生意往来,一切就都好说了。
诸葛夫人眼睛一亮,忙道:“对对对,大姐儿说的是,必定是要常来常往才是,大姐儿放心,等来年稻米熟了,价钱方面实在好商量。”
话说清贵的清与清贫的清,是不一样的,要过奴仆成群,呼奴使婢的日子,还不得手上有钱,诸葛家也不例外。
眼见唐婉松了口,诸葛夫人便不敢再求其他,只盼着女儿身上那些个流言能早日散了,说门好亲事,她也知足了,不然她一辈子争强好胜,临了到人家门前求事儿,为的事甚么?
唐婉扫了眼青布车帘,淡淡道:“夫人慢走,令嫒性子纯真,待友人诚挚,外头恁些个话,听听便过了,勿需放心上,等过个十天半个月,可不都消散了。”
诸葛夫人依依不舍拉着唐婉,别有深意道:“得大姐儿吉言,我便听了,至于云儿身边那些个,叶算不得友人。”
诸葛家马车徐徐走了,唐婉转身回府,到杨氏跟前,母女俩说说话。
车上,诸葛夫人木着脸,仔细回味刚刚唐婉那番话,总算品出味儿来,暗道那地契送的值,总算给自家女儿留了名声。
诸葛云扯着汗巾子,一脸不耐烦,因着刚刚那一巴掌,她可把亲娘都记恨上了。
诸葛夫人皱眉看她,斥道:“休这般作态与我看,我本想着你能低个头与唐家道歉,不想撅着脸给谁看?瞧瞧你,若是有唐家大姐儿万一,我也不需如此烦心。”
诸葛云垂着脑袋,只不吭声,看女儿这副样子,诸葛夫人是没辙了,道:“你是不是以为自个儿没错?”
“我本来就没错。”诸葛云梗着脖子道:“王素兰与我交好,她怎会害我,是那秃汉胡乱攀咬才把我带累了,左右央著爹爹寻些关系,把他打死才好。”
诸葛夫人听得这话,气得仰倒,骂道:“你还指望与你爹知道?他最重名声,若是听到你在外头的风言风语,你怕不是要家法伺候!说的好听把人打杀了,我谨慎了一辈子,怎的就生了你个没头脑的!”
“你不知错,我且告诉你错哪儿了!”诸葛夫人当真气极,一字一句道:“你错在不该与人当枪使,还惦记利用你那人使的不利索,为她说话,把我们诸葛家的名声都带累了,你爹一世清贵正直,都毁在你手上!”
“清贵?”诸葛云鄙夷不已,嗤笑道:“好个清贵人家,真要是清贵,咱家恁多田地庄铺,又是打哪儿来的?可见不是真的清罢了。”
诸葛夫人再次高扬起手来,见女儿硬着脖子看她,只得颓然放下来,到底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眼睁睁看着小小一团长成大姑娘,又怎的舍得打。
“罢了,回去以后你爹必然会知道,如何教你,自有他拿主意。”诸葛夫人冷声道,抬手按了按发髻上赤金凤簪头面,王素兰,甚么东西,不过一介白身媳妇,敢拿她女儿作筏子,真当自己天上地下第一有手段的?
打从这以后,诸葛夫人便吩咐门房的人,王家姑娘若是来找,一律赶出去,几辈子的老脸也不用留的。
唐婉亲扶着杨氏回明华苑,一面打发青云往前院书房去。
杨氏抚着隆起的肚子,压着声儿把诸葛云好一顿骂,且还气不过,言说往后与各家夫人也得好好说道,不枉费诸葛云一番苦心思。
苗嬷嬷见左右无人,笑道:“好了我的夫人,且少说些罢,仔细小少爷在肚子里闹腾,听不得恁个话哩。”
杨氏猛然想起,才默默住了口,又道:“哪里就知道是少爷,只怕和婉儿一样是个姑娘哩。”每想起族人那时逼迫他夫妻二人之事,杨氏便打心底难过,不管少爷小姐,都是她的孩儿。
几人闻言都笑了,只说爱闹腾的便是少爷。
唐婉笑道:“娘,旁的事就甭理会了,女儿自会打理妥当,不让娘和爹爹忧心。”
杨氏满意地直笑,拍拍唐婉的手道:“可不是,我女儿厉害的很,你不知道别家夫人多羡慕我,你做的很好,仔细累着。”
自家女儿甚么都是好的,便是郡王妃也当得,杨氏再没甚么不满意的。
唐婉亲昵笑笑,蓦然想起一事,道:“娘亲前儿说爹爹心情不好,女儿悄打探了下,许是爹爹在衙门上有些事,不好与我每说,我想着打发几人跟着爹爹,娘亲觉得如何?”
唐婉所说的人手,自然不是唐府上的看护,而是降龙阁的人,也就是赵士程派来保护她的,身手自是一流不说,也比府上护卫行事更稳当。
杨氏知道事情轻重,思忖良久才道:“你那些个人手,是郡王爷与的罢,我却觉得不好与你爹用。”
虽说永嘉郡王要娶他女儿,未来岳丈用些女婿的人手,到底没人说不好,可在朝为官,唐诚很是谨慎,旁的人不要紧,最要紧是官家如何看你,尤其现在太子一事悬而未定,即便宫中已有两位郡王,也不好说。
捋清楚唐家将来,必定是与赵士程拧成一处的,杨氏便道:“这事儿不消你操心,娘省的了,你自忙你的去,我自有分晓。”
唐婉依言退出房门,娘亲说能解决,便不用她再上心了。
清晖园里,陈小六不曾离开,看园子几个小丫鬟玩花斗草,等唐婉示下。
唐婉随手将地契交与他,嘱咐到衙门各处所去换名,登记上册本,赶着日子把药材种上。
陈小六不想得了恁重要差事,恭敬笑道:“小姐又得了许多好地,小的佩服,想来唐管事与苗管事知道,怕不是要抢了,便是我师父他老人家,少不得要掺和一脚。”
唐婉斜睨他道:“你知晓便好,若是能把他三个哄得都高兴了,你当得一句小陈管事了。”
陈小六自是听出唐婉话里的抬举,惊的喜不自胜,躬身道:“小的多谢小姐提携,自当好生料理庄上的事,一定……”
“成了成了,你稍说几句,且去罢,与我看看你多大能耐。”唐婉笑着将人打发了。
等陈小六欢天喜地出门,青云哼着小曲儿从前院书房来,掐着一两枝花儿进院来,手上还拿着邸报,将将与陈小六撞上。
陈小六忙笑着道了歉,扶正巾帽,快步出去。
青云暗骂一句呆子,遂将衙门下发的邸报送至唐婉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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