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胆子!可是对面那老不死的许了你等天大的好处,来我这处捣乱!我且告你们知道,若是王妃有何闪失,你等也别下场科考了,往蹲大牢去罢!”
掌柜大骂几句,瞧他书生几个,早面无血色,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满口之乎者也,今日一时气性上头来找人的,怎的会想到有人要动手杀人!
等他们回头看时,除了那捂着手半倚在门口的年轻人,哪里还有旁人?
那年轻人见众人望他看,惊恐的直摇头,道:“不是我不是我,我只是瞧热闹的,方才是个壮汉丢的刀剑,他跑了,不关我事的…不关我事……”
衙门里,捕快头儿听得下属来报,说是永嘉郡王妃遇袭,吓得差点没从小板凳上摔下来。
那位祖宗可是祁大人再三叮嘱府衙众人,要特特留心,不能出差池的,今被人围了,可千万莫要出事才好!
到底是谁闹事!若是让他抓着,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头儿当即领着一班衙役往春风楼去,立时不管白面黑面书生,统统都抓了,管他有功名无功名的,抓了再说,且在楼外台阶上,对着一众围观百姓高声放话。
“众位街坊休要惊慌,此般人不成样子,竟扮做学生模样偷袭王妃,且又伤人,等衙门抓回去好好审问清楚,给大家伙一个交代!”
外人听闻捕快头儿如此说,都一知半解不好再问,见衙差们压着人往衙门去,也都散了。
唐婉临走前,曾交代众侍卫绝不可轻易伤人,才与唐陈二人先行一步。
那侍卫首领听得那头儿恁般说,左右招呼一声,快步离去。
其余侍卫护着唐婉等从后门走出巷子,幸而不曾有人追来,不过即便有人追来拦截,他等也不怕,只不想徒劳伤人罢。
唐忠到底上了年纪,多跑几步便费力气,等众人安稳了,才稍稍喘口气。
他道:“方才我便觉着在春风楼不妥,便是担心这事,不想果真遇上,恁些个读书人,一个个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与人煽动一番便要跳脚杀人?当真蠢材。”一面又想到儿子唐泊身上,幸而心思不在书上,不然与这等人为伍,他是一百个不放心。
唐婉理了理稍乱的衣裳,听他这话,想起门楼前唐忠说拎了酒菜往家中用,便问:“三伯,你是一早便知那些个书生与王府有怨?”
唐忠闻言,忙摆手急道:“可不是这话,侄女儿可休要想差我了。只是年前年后这半月光景,我偶然在街面上闲逛,听得一两句对你家姑爷不好的话,我听听便过了,不觉是多大事,只今日才想起,你又在,这才担心。”
“三伯别急,我不是怪你,只想着恁些个书生背后,到底谁在使坏。”唐婉道。
“我知道,你也别多想,不过市井流言,千万莫要放在心上,便是有甚么,只等王爷回来再说罢了。”唐忠安慰道。
二人正说话见,垫后的那几个侍卫便赶来了,众人不消多言语,老陈头唐忠自回家去,唐婉也往唐府回了。
杨氏得知女儿差点被人伤了,唬得心口直跳,撇了府中琐事便往清晖园来,进门瞧见碧云正与唐婉额头上药,顿时就急了。
“到底哪个做的?怎的好端端出去,回来便恁个样子,你这几日休要再出门,仔细又被人伤了。”
唐婉摆摆手,碧云端着托盘出去,她额上不过是走动时太急,撞了酒楼后院小门的犄角,之前还不觉得,回到家来松了精神,才觉得疼,便让碧云给她抹些膏药,谁知她娘亲恁个早得了消息过来。
“娘我没事,你看。”唐婉笑眯眯转了几圈,小脑袋往杨氏跟前凑了凑。
杨氏见她果然无恙,额上只红了一小片,因上了膏药略好些,才算放心下来。
“我不管你,这几日你只在府里好生待着,哪儿也不许去,只等那幕后人抓住了,再做打算,可知道?”
杨氏一叠声吩咐底下人,好生看着不准小姐再出去,谁要私下悄悄放了人,莫怪她要恼,她实在怕女儿伤了一星半点,也别活了。
唐婉悄然不敢反对,左右粮草药材都支使陈小六他等送去,她便是十天半月不出门也不打紧,反倒在亲娘面前卖个乖才好,一再保证不出门,才把人哄住。
唐婉亲自扶着杨氏回明华苑,才又回房休息,便有王府那边门房来报,府衙祁大人来了,正在厅上求见王妃。
唐婉遂更衣换妆,打角门过了王府,与祁山见了一面,不过是问候几句,再说说贼人之事。
之前赵士程曾与唐婉说过祁山可信,是自己人,唐婉便如实相告,把心中疑惑问说说,好助祁山抓人去。
祁大人拱手道:“王妃安好,下官便放心了,其余事只待抓了人,下官好好审问,再来与王妃请罪。”
“大人勿需多礼,这本不是你的过错,恁些个书生想来也是被人利用,我不曾怪罪祁大人,亦无须责怪。”
说起来,唐婉对祁山这父母官观感还算不错,越州在他治下,不说多富庶和乐,到底无甚冤假错案,在百姓口中官声不错,可见不是庸人,不然德甫也不会招揽于他。
祁山自是笑笑,思忖片刻又道:“下官且还有一事要告与王妃知道,差役如今还不曾抓着贼人,恐又对王妃不利,这几日王妃尽量留在府中,等这事解了才罢。”
“好,有劳祁大人挂念。”唐婉道了谢。
等祁山从花厅出来,正迎面见着岑姑姑要来回话,两厢行礼,倒让岑姑姑惊了不小。
要知对方可是正儿八经吃皇粮的,竟对她一个王府仆人如此下士,一般有脸面些的,可做不到这份上。
“王妃,这祁大人当真不一般。”岑姑姑立在下首,开口便笑。
“可不是,遇着这事儿,估摸着担心王爷回来要拿他问话,先来我这里露露脸了,话说来,确然是个妙人。”唐婉看得明白,也不用多说,跟聪明人打交道,总比蠢人轻松些。
又问:“人抓到了?可招了不曾?”
赵士程留下的人,个个单拎出来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春风楼外下黑手的汉子还想着脱身,做他的春秋大梦,没走出巷口便已被降龙阁的暗卫捉住,一扭一送,已把人捆个结实。
这不,岑姑姑便送消息来的。
“都招了,打临安来的,只这人也不知上家是哪个,却是江湖上拿钱办事的。”岑姑姑呈上那一叠纸张,“王妃稍安,等阁里的人再打探,许久能找到了。”
唐婉点头应允,能下决心做恁个事,想来有完全之策,她倒不必急求,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做了便有迹可循。
转而反倒想起另外一事,忙吩咐:“我遇袭这事且不要德甫知道,省的他挂心。”
岑姑姑表情怪异,只笑道:“怕是玩了,主子爷曾说事无巨细都要告与他知道的,我见暗处那几个方才已经放鹞鹰了。”
唐婉瞬间背心冒汗,只得暗地里求神拜佛,指望赵德甫回来后千万忘了这事,不然,她小命休矣。
襄阳城,军营。
赵士程身穿铠甲,正与麾下小将商议战事,指点附近山川舆图上埋伏之地,忽有亲兵进来,手里拿着王府腰牌。
“将军,辕门外有人找,说是越州送东西来的。”亲兵将腰牌递上。
赵士程瞧了眼便收回怀里,因问:“谁来送的?”
那亲兵摇头:“来人只说是王妃送来的,要你本人亲自过去才给,方才粮官要手,对方不给,许要闹出不愉快来。”
赵士程挑眉,停了议事,跨步往营外辕门去。
及到时,陈小六正与大军粮草官分辩,说甚么也不给他人接手。
“这位大人,实在抱歉,这却是我家王妃要小的亲送到永嘉郡王手上,我万万不敢就如此交与你,不然小的没法向主子交代。”
“你小子忒不懂规矩,这东西既要入军营,就得让我等先查探过,若是带了甚么了不得的东西进来,出了事你能担责?让开,若要进来,必得先让本官看了再说。”
“诶诶,小的保证!确然没有旁的东西,不过白米细面,并一些草药罢了,我方才已与了大人腰牌,怎的还不信我?”陈小六脸上依旧带笑,丝毫不见与眼前粮官着恼之态,反而从兜里摸出一袋子重重的银子,往粮官怀里一塞,“大人千万饶了小的,只等王爷出来,一看便知。”
那粮官掂了掂银袋子,又看了眼前头十好几辆车马,满当的货压得车辙都弯了,实在眼馋的很,道:“如此也罢,我只要你一半的货留下,余下的本官不管,你也瞧见了,咱营里多的是壮汉兵丁要吃饭,本官也没得法子。”
陈小六闻言,暗骂一句狗奴才雁过拔毛,瞅了眼做镖局打手装扮的左木,见他手已覆在剑柄,眼看就要动家伙了。
左木当然是气的,不过小小粮草官,竟也敢打王府东西的主意,若不是身在军营,他早就把这人收拾一顿才罢手。
忽而见赵士程披甲执锐而来,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小的见过王爷。”
众人一看赵士程来了,纷纷弯腰行礼,陈小六见眼前将军是永嘉郡王本人,好生记住了,俯身问安。
“怎的?梁大人好大的威风,这是要收谁的货?”
与往日青衫骨扇,面如冠玉的谪仙人装扮不同,到了军营的赵士程换上披甲,行走间气势浑然,如宝刀不曾开刃却骇人,既是粮草官向来不重视他,今日也不禁有些犯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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