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看萨尔茨堡的树枝。]
我说。
费奥多尔的神情明显怔松。
萨尔茨堡的树枝——将一根冬日脱叶的树枝插进盐矿荒凉的底层, 二三个月之后再把它抽出来,上面就布满了闪闪发光的结晶,还没有山雀爪那么厚的最细小的树枝都被数不清的钻石点缀得光彩夺目, 熠熠发光,原来的枝子已认不出来了。
人们把它比喻爱情, 因为爱情可以迷幻人眼, 所爱之人不管是什么模样, 在陷入爱情的人眼中都是优雅迷人的,是无条件去美化的假象。
费奥多尔的视线缓缓下移, 落在我微抬的书本上,
“你在看司汤达的书吗?”
他在想这是我看了书里的台词后, 一时有感而发。
[不是, 这只是一本讲情爱的,我无聊时读它打发时间罢了。]我微微侧头, 眼神温和的凝视着他。
我可没有说谎。
就在那一刻, 我陷入了爱情。
虽然只有一小会儿吧, 而且完全是见色起意, 还有被对方的心声引导的因素在。
在最初的惊讶过去后, 现在的我已经足够冷静了。
上次让我萌发触动的人,还是绿眼睛小黑人c号。
俄罗斯人的种族特征很明显, 因为还未习惯, 我在刚来到这里时看所有人都好像长一个样子,现在我对他心动, 下一秒我就能对另一个人心动, 所以我并不在意这一点儿好感度问题。
“爱情?”
[讲一个男生为了追求喜欢的女生, 一步步改变自己的故事。]我将书本合上, [不过虽然男主人公很努力, 但是直到最后,女生也没有爱上他。每一次每一次,当男主人公达到女生的要求后,女生又会提出更高更难的标准。]
我搅了搅小桌上的冰咖啡,[比如要有钱,要有知识,要变得帅气。]
“是么,不过是一场空啊……”费奥多尔静静看着我,阳光落进了他的眼睛,衬得他的瞳眸颜色浅淡,“女生在第一次拒绝他的时候,便代表不喜欢了,提出更高的要求也只不过是找其他推脱理由而已。这样的话,男主角做的一切不都是自我感动吗?”
[是这样。]我不置可否,[他的追求在别人看来是一种拖累,文章以大篇幅描写了他对爱情的渴望和努力,他的艰辛和挣扎很耐人寻味,可是…虽然他从一无所有变得事业有成,但以爱情的角度来看,真的很失败。]
明明没有读这本书,但费奥多尔却接上了我的话,“因为这个故事,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人的单恋,没有任何双向的情感奔赴。”
我抿了口苦涩的咖啡,[……所以这本真的很无趣。]
费奥多尔低低笑了几声。
我在他放下心垂眸看自己的书时,突然开口,
[不过我们不像那样。]
费奥多尔睁大了眼,像一个老化的机器一样,僵硬的直起脊背看向我。
我被他爱上了。
这个“爱”很抽象,并不是人们普遍观念里的爱。
因为我们没有任何相处的记忆,我们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但我的身上像是有某种魔力一样,吸引力了这位异国他乡的俄罗斯少年。
他在进入车厢里看到了坐在窗前的我,便莫名的像看到神迹一样,明明心里在挣扎,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向我走来。
可能我的外貌,我的气质,又或者是某个连我自己都没发觉的超能力作祟,总之,他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好感度便高得不像正常人。但是他又很清醒,他警惕着不让自己沉沦,
因为他的与众不同,所以我在抬头看他的时候,也带了点儿异样的情绪。
他对我说,“我的名字是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叫我齐木就好。]
“齐木……日本人吗?”
[嗯。]
他在想为什么只有姓没有名字。
其实我也在想这个问题,齐木痞雄这个名字是齐木楠雄给我取的,他没给我取女体的名字,我自己取的话,会让我感觉这个名字没有真实感,因为它没有“被赋予”的概念。
“齐木小姐为什么要去莫斯科呢?”
[旅游。]
费多卡的视线不留痕迹的在我身价不菲的衣着上转了一圈。
听到他心声的我:[……]
怎么回事,这种熟悉的感觉,他是太宰治吗?
“你的俄语很好。”费奥多尔夸我,“而你读的是中文。”
[因为我比较聪明。]
听到我这么说的费奥多尔,露出了很意外的表情。
谢谢,不需要自谦,我就是很聪明。
费奥多尔大概是觉得我有些骄傲自大吧,但却抠搜的只给我掉了三好感度。我那点儿好胜心又冒出来刷存在感,于是我说,
[路途很长,有七天的时间,要向你证明这点吗?]我不禁带上齐木痞雄之微笑,这和我文静美女的外表很不搭,[我敢保证,不管你提出什么难题,我都不会输。]
怎么回事,我们之间本来暧昧的气氛都破了,被我拐向了充满激情的竞争上去。
费奥多尔戴着手套的食指抵上下唇,他的眸色一瞬间亮起了些许微光,似乎对我更加在意了一些。
“那么……”费奥多尔轻侧头看了眼我斜后方的一位乘客,低声道,“我们先从猜职业开始?”
我回头看向那位乘客,是一位打扮很低调的中年女性。她坐在靠过道的位置上,桌上放着用塑料纸杯盛装的牛奶,是可以与背景板融为一体的人物。
但是她的内在并不是那么普普通通。
我转回头,有些沉默。费奥多尔正微笑的看着我,他唇角勾起的弧度谦逊且温柔,还带着一丝稚气和期盼,但比起这些,他的疏离已经快到冷眼旁观的地步,他在料定我会出错,他在等着我的回答。
“不再观察一下吗?”
[你故意的吧。]
“为什么这么说?”他无辜的眨了眨眼,
我切换成了日语,语气冷静且平淡,[因为那个人——是专业杀手。]
这也是费奥多尔来到这个车厢的最初原因。
而且即使不听心声,我的透视眼也能看到,那个外表普通的中年女性,是一个长相极其艳丽的年轻姑娘。一般人谁会把自己伪装成毫不起眼的模样。
听到我的答案的费奥多尔,又一次露出了意外的表情,只是这次,他抠搜的给我涨了五好感度。
“……你怎么看出来的?”他问我,还用上了带着口音的日语。
当然是从你的心声里听出来的。
不止这点,我还知道了那个职业杀手的另一层身份是异能力者。她靠着自己无往不利的异能力在里世界赚钱,屠杀着雇主黑名单上的目标。
[过程被揭晓了就没意思了。]我道。
费奥多尔不依,“可我怎么就不能说你是瞎猜的,因运气所以恰好正确?”
[恕我直言,普通人能猜中杀手的概率,是一千八百分之一,甚至更少。]因为普通人的生活中没有杀手,所以他们会陷入思维盲区。
费奥多尔觉得有趣,于是他笑得眼眸都眯了起来。
[顺带一提,会日语的并不是只有我们两人。]我凉凉开口,[她能听懂我们的话。]
下一秒,我的咖啡杯被一把斜飞过来的匕首刺破。
杀手小姐动作麻利的来了个空翻,很不文明的踩上了座位,她刷刷掏出了两把枪,枪口直冲着我们两个,“真没想到,我如此精密的出逃计划竟然被你们识破了。”她说。
杀手小姐,异能力“移动空间”,这是她能把热武器带上火车的倚仗。
说干就干的她不做犹豫的扣动扳机,做了消音处理的木仓没有发出引人注意的巨响,子弹却不减威势的向我们飞来,
我没动手,费奥多尔反应极快的把我按到,我们两个头挨着头紧贴在桌面上,呼吸都碰在了一起……喂,这真的不是法国浪漫电影吗?
费奥多尔皱起了眉,在他原本的预想中,此次出行并不会与这位异能力杀手发生冲突,他只需要悄无声息的触碰到她,一切便都结束了。但是费奥多尔也想到了突发情况,以他敢和我拿杀手小姐作为比赛内容的决定来看,他并不是没有对策。
所以我看到费奥多尔勾起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然后气势汹汹的杀手小姐捂住了自己的喉咙。
“怎么会,你……”她不可置信的看了眼桌子上的饮品,“不可能,牛奶是我自己带的,你没有从我身边经过,我的视线范围内也没有发现任何疑点……你怎么下毒的!?”
费奥多尔沉默不语,神情很是高深莫测。
他笃定杀手小姐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于是扶着我起身,却很绅士的只是虚虚碰触我,受力点多在小臂,“没事吗?”他问我。
我摇了摇头。
“很抱歉,刚才情况紧急,动作有些粗鲁,”
我们就像在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
杀手小姐气的不清,血液加速流动却让毒素蔓延的更快,她灵关一闪,“杯子,你在火车上的纸杯上下了毒……”她无力的从椅子上跌落下来,不甘的瞪着费奥多尔,“你就不怕误伤到别人吗?!”
费奥多尔像是没听到她的声音,或者说,他早就默认死人的话是不用听的。
[看来我得换个车厢坐。]我看着桌子上的狼藉,[但是乘务员应该很快就会发现她的尸体,这场旅行注定到不了终点了。]
可惜了,难得我抽个空想旅游。
费奥多尔:“作为目击者,不协助警方逮捕我吗?”
太麻烦了。
我处乱不惊,[作为目击者,我是不是该谢谢你不杀了我?]
费奥多尔又笑了几声。
因为惹到了这场麻烦,我和费奥多尔都在心里计划着快点儿离开,虽然他好像有点儿想多了解一下我,但是最终我们的关系并没有更深入一步。
行了,我怎么着也演了一场法国电影,这次出来不亏。
不过我没有想到竟然还会遇到费奥多尔。
“旅行还顺利吗?”少年语气轻柔的问我。
我无语的接过莉莉娅手中的烤肉卷饼,庆幸自己还抽时间给自己变了个性,但是因为我没有买女士的冬装,所以我现在穿着齐木痞雄的外套,[还行,和男朋友玩得很开心。]
费奥多尔:“……”
费奥多尔失去了笑容。
谢谢,我们的爱情死了。
吃过午饭,我拿起桌上的文件开始下午的工作。
齐木小雄在外面耍了很多天,除了我叫他回来帮我干活时出现外,其余时间都不知道在忙着什么。
[忙着替你收买人心。]
想到这时,齐木小雄瞬移回了办公室。
[给羊的孩子们做思想工作吗?]我撑着下巴看他,[看来你过的还不错?]
[因为我比较会卖惨。]齐木小雄看到了垃圾箱里的包装袋,面瘫的脸上突然浮现出控诉的生动表情,[你偷吃?]
[你在说什么,这可是我光明正大买来的。]
[你没有给我带一份!]
[你又不是不能自己去买。]
齐木小雄闷哼了一声。
哦,我儿子真可爱。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正生气我吃独食的齐木小雄突然正经了表情,孩童的声线沉稳又成熟,他说,
[先代复活了。]
是的,先代。
我把前代送去非洲旅游后,他在某一天忽然传来了死讯,所有人都猜测他被暗杀了。
暗杀他的人物我并不知道,可能是仇家,可能是官方,甚至可能根本就不存在,先代是因为疾病去世的。我并没有追查他的死因,只是去确认了下他是否真的去世。
确认的方法是以灵魂状态去他的死亡地点寻找他的魂魄,因为我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顺带一提,因为上个世界的乌龙死亡方式,我下了狠功夫来锻炼灵魂出窍这项超能力,被超能力反补了一刀真是我想都没想到的。
不管怎么说,在异国他乡死去真的太寂寞了,我发现前代时,他几乎要成为怨气深重的恶灵,恶灵会搞出很多非自然的灵异事件,怨气大的话能伤人也说不定,所以我把它带了回来。
现在,前代就在我的首领室里飘着,虽然我看不见他。
[我说,你不想要荒霸吐作为下属吗?]
伪装成另一张脸混入羊组织的齐木小雄,将他最满意的情报带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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