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柴利江神态故作倨傲,“你不是他们的人。”
少女拖着步子坐到了羽柴利江对面,屋子里所剩无几的光线都格外偏心这样年轻靓丽的美人。圣洁明亮的光笼罩在她的眉目间,即便她穿着一身轻装,身上不知道哪里会藏着能送人上路的武器,依旧让她看起来像个无害的精致人偶,“‘清道夫’不归属任何组织,只是收钱办事。”
羽柴利江听着她的话,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她的面上,咬着牙,看着这个明明是个住在下水道里见不得光,却拥有着天赐的珍宝般的容貌的人。
她总是容易被这样不公平的事实被激怒,和年轻时候一样。
只是转念又想到这样的脸,在那样虎狼环伺的环境里生存,胸口那股气顿时就顺畅了许多,连带着语气也有几分暗藏的轻蔑,“原来做的是贩人的生意,失敬。”
“好说,”少女正把那把黑漆漆的枪捏在手里把玩,这比羽柴利江那把改良货看起来要狂放多了,配着这样细嫩的皮肤,异样的违和感让人心生不适,“大家都是生意人,也就不必这么客套。”说着便把手肘撑在了椅子扶手边上,肩膀一高一低地放着,整个人像条没有骨头的蛇那样攀附在家具上。
羽柴利江目光一暗,在心里唾了一口,那种地方出来的女人,充其量也只是攀附男人的贱骨头,也敢和她相提并论。嘴上却说着:“那就当生意来谈。”想着从见钱眼开的家伙手里尽力争取时间。
那女人吃吃地笑,笑她的虚伪正经,声音清脆,“我的工作是清理,夫人。”在羽柴利江耳朵里听起来,活像是传言里勾引人的妖精,“我收了钱,要来清理夫人您,这份生意买的是您的命,不好谈。”
“不可能。”羽柴利江语气很是确信,“我的丈夫还在任,过河拆桥未免着急了些。”
看那天真的妖精摆出一副无知的脸面,“那如果您的丈夫不再是您的丈夫了呢?”
“那更是可笑,也不想想我是什么身份,英介是什么身份。”羽柴利江声音一压,看向对方的目光突然就凌厉了起来,“你这样的如果根本不存在。”
那年轻的女人身体微微后仰,抬起头时脖颈拉伸出一段柔软优美的弧度,像是有人往这屋子里灰扑扑的陈旧颜色里抹了一笔年轻新鲜的白颜料,直晃人眼睛。羽柴利江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这副作态,另一只手便往身后探了进去,摸到了匕首的刀柄。
在她绷劲神经的时候,那女人的声音又起来了,还是明快的,丝毫没有将她放在眼里的那种语调,“极度的自信应该是您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值得赞扬。”
羽柴利江暗恨,躲闪的目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对方抓了个正着。
那少女眼睛里挤满了不合时宜的笑。
“我不过是说实话罢了,何必这么牙尖嘴利。”羽柴利江几乎是把心底快要满出来的屈辱吞了个干净,才能对着这少女摆出轻松的脸,“而且,当初既然选择和我做交易,我至关重要,这一点毋庸置疑。”
那女人将整个人都塞在了小小一格的椅子里,微微点着头,似乎并没有特别认真的听羽柴利江说话。
“没有人能替代我。”羽柴利江笃定道。
只是对方的语气依旧漫不经心,“这世上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
“什么?”
“不过这件事并不归我操心,因为我只是来杀掉您的,”她眨了眨眼睛,那双漂亮的明亮的大眼睛看起来像是泡在水里的两丸黑水晶一样,脸上的笑容纯良又甜美,“我只看钱,从不管缘由。”
“开个价。”羽柴利江和他们这类人打交道并不是一两天,断然说。
“爽快,我都快对您感兴趣了。”她听到钱,总算坐正了,“夫人,你好奇他们为什么要杀了你么?”她比了个手势,“在买命的基础上,我陪您解惑,您给我这个数。”
羽柴利江见她这嘴脸,心底哂笑,面上不露分毫,“不就是觉得我没有利用价值了么?”
那女人贴心地点头,“是这样的,夫人。”
“凭证呢?”羽柴利江的目光锁定她娇俏的脸。
少女半点不躲闪,坦诚得离谱,“这又得是另外的价钱了。”
“你…”羽柴利江皱着眉看她,心头划过一丝莫名的熟悉感,迟疑地说,“……我记得你。”
“原来夫人才认出我呀,”那女人换了个姿势,大半个身体都压在了两人之间的矮桌上,一脸可惜,“我可是住在您隔壁半年了,您都不曾正眼看过我,果然还是英介叔叔更好客些。”
“你和英介……”听到对方嘴里出现的名字,羽柴利江原本端正地坐姿撑不住了,她蹭地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掉下来的手拉扯皮肉的疼都激不起她半点反应,只是瞪着那少女炫耀似的脸,恨不得生吃了她。
显然丈夫远比死亡更能触动她。
“我很喜欢这样的男人。”她暧昧地笑着,捧着脸看向面染怒意的羽柴利江。
羽柴利江来回走了两步,剩下的是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她呼吸很快就平稳了下来,又挂上了笑容,“如果被你这种粗糙的谎言瞒骗了,那可真是奇耻大辱。”
“骗?”
羽柴利江站定,俯瞰她,带着上位者的审视,“你的确足够漂亮,但是远没漂亮到能够动摇我地位的地步。”
听她这样说,那个年轻女人摸着脸笑得开心,就连眼睛里也一块泛起了潋滟的水光,“我足够漂亮呀。”她这么说。
羽柴利江后背突然绷紧。
她不是那些捆缚在男人身后不问俗世的坐在云端的贵太太们,也不是仅仅泡在香水和鲜花的生活里的备受呵护的珍宝,所以她能看到更多的东西,能察觉到更多的异样。
比如,杀意。
从她进入房间到现在,她一直未曾捕捉到如此显而易见的杀气。
换句话来说,在刚才之前,那个女人压根没有起杀心。
“怎么,你听不得别人的赞扬?”羽柴利江压下心里的不安,问那个笑容灿烂满身杀戮的女人。
“倒也没有,”那女人收起了自己的笑容,话回得莫名其妙,“上一次这么夸我的,也是别人花钱买的货,有些不习惯。”杀意顿时消弭,她又是一副纯真的面孔,带着满手血腥,抱着人命向她讨要糖果。
她让羽柴利江觉得有些棘手,警方迟迟不来,对方阴晴不定的个性更是让人琢磨不透。
“别再拿我的丈夫开玩笑,我们之间的事情与他无关。”她正色道。
“是害怕我对他下手?”见羽柴利江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少女安抚她,“那也是另外的价钱,不便宜的,你可以放心。”
“那就不要再谈他。”
女人的笑容突然就带了些戏谑之色,“为什么不谈呢,是英介叔叔和我透露了您的事情,我才能安排这一出戏骗你回来呀。他居功甚伟,让我都忍不住想跟他分点钱。”
“戏?”羽柴利江浑身一震,死死地盯着她,想通了什么,质问她,“短信……是你发的。”疑问句最后成了陈述句。
问题的答案在出口的瞬间就得到了。
羽柴利江费尽心思遮掩的事实,被这么血淋淋地揭开,摆在一个让她无地自容的少女面前。
又想到刚才在书房内的声音,她只觉得眼前一黑,踉跄着扶着身旁的桌子,“就连那个电话也是你”她感觉到每一个字从喉咙里挤出来,都是一把刀在她身体里搅动,口腔里的血腥味一直冲到大脑,就连眼前看东西都带了些血色。
“不要那么生气,”少女乖巧地坐着,“因为接下来还有更让你生气的东西噢。对了,把你手里的东西丢了吧,我才不要聊天聊到正高兴的地方被坏了性质。”她就这么随便的伸出手,毫不费力地就抓住了羽柴利江收拢在袖子里的手。
羽柴利江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匕首就从她掌心里被抽了出去。
对方的动作仿佛是刻意按下了慢放的效果,一举一动都清晰地展示开来,用身体的语言在逐字逐句地表现自己全然的掌控,而羽柴利江早已是掌心里蹦不出去的猎物,再多的挣扎都是无用功。
“你在戏弄我。”羽柴利江最后终于她掌心里挣脱出来,好玄才保住了完好的手腕,狠狠地呼了一口气。
“我不喜欢这么玩。”
羽柴利江心凉了半截,应对杀手要比应对其他人麻烦得多,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让我猜猜,我们有私人恩怨。”
“唔……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
“如果不是私仇,你现在应该早就在我脑袋上开了个洞。”
“你说的好像有那么点道理。”女孩颇为认可地点头,态度认真得令人想笑,“不过我不记得你,仇应该是没有的。”
“不记得?”羽柴利江被她这话逗笑了,这话说的,好像只要忘记了的,都可以算没仇。
“诶呀,这种事情不重要,”女孩摆摆手,“反正没有私仇。”
羽柴利江面上突然挂了讽刺的笑,她抓到了对方的一点异样,“你有私心。”
“诶呀。”她惊呼一声,假得很。
羽柴利江眯起眼睛,大胆猜测,“你想取代我?”
“才没有呢。”那少女捧着脸,水一样的眼睛里清清楚楚的映着羽柴利江的脸,她十分认真地说,“我只是想杀了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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