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打计划生育打得相当严格。
优生优育, 只许一胎。是男是女,都不能再生了。
街道处啊,还有生产大队的计生办, 都会到各家各户,要求妇女同志带环, 以此保证没有二胎。
从来就没听说过男人去结扎的。
别说赵雪梅傻眼了, 就连旁边几个大老爷们儿都懵了。
钱满贯她二舅赵厚智,喃喃自语道:“咋想的啊?这结了扎, 还是爷们儿吗?”
谭建民没理,在他看来,是不是爷们儿,并不由性能力决定。他再次询问钱满贯:“确定不想生吗?”
钱满贯倒不觉得谭建民愿意去结扎, 是什么了不起的牺牲。女人能上环,男人为什么不能结扎?
不过……钱满贯凑近谭建民, 小声说:“谭大哥,你现在结扎了, 我以后又想生了, 怎么搞啊?”
钱满贯对自己挺有数的,隔三差五的换想法,没准过两年,她又想生了呢!
到时候结扎了的谭建民不能让她怀宝宝, 钱满贯觉得自己指不定要甩了谭建民,跟能生的人结婚。
想到谭建民到时候被自己抛弃,向来自私, 利己的钱满贯陡生心虚。
不等谭建民讲话,她连忙说:“还是别结扎了,到时候我想生了, 你又没法让我怀娃娃,我肯定会把你甩掉的,那你得多惨啊。”
谭建民:“……”
倒也不必把以后的打算说给他听。他听着,手有点痒,想教训这小混账。
谭建民压下想教训这丫头的想法,说:“你就没想过对我不离不弃吗?”
钱满贯小声叭叭:“我想过,就办不到呗。”
就是因为想过,觉得自己办不到,所以才说让谭建民别去结扎啊!
想到这儿,钱满贯又理直气壮了起来,说:“我就是因为办不到,所以才跟你说,不让你结扎啊!”
刚讲完,钱满贯就被她妈赵雪梅给拍了后脑勺。
赵雪梅低声训斥:“我的祖宗哟,你可闭嘴吧!”
这么好的男人,别把人气走了。
钱满贯痛叫:“疼!”
赵雪梅骂骂咧咧,说:“就是让你疼!多疼两下,就晓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了。”
讲完,还想再拍两下,结果被谭建民挡住了。
谭建民说:“妈,别打,她这样挺好的。”
气人归气人,但直白的讲出来,总比背地里耍手段好。
赵雪梅:“……”
她暗暗想,自个闺女命可真好,找到这么好的男人。
再看那些排队去给做笔录的赵家坳的女人们,赵雪梅叹了口气,心觉自己也比娘家许多女人的命好了。
回去以后,赵雪梅对自家老头子温和了很多。
钱多粮茫然无措,还在闺女,女婿他们要走时,逮住女婿,得劲儿挽留,说:“这天都黑了,你们回去干啥啊?别回了,玩两天再回呗!”
谭建民看向钱满贯,过不过夜在她。
钱满贯如今住惯了小洋房,住惯了席梦思,她怎么可能愿意在家睡硬板床啊?
她坚决不同意,且说:“玩啥啊?爸,咱家有啥好玩的啊?再说了,大丫,二丫明天要上学呢!”
钱多粮拽了闺女一把,把人拉拽到角落,低声说:“你妈不对劲儿,你们走了怕是要锤我,你得帮帮你老子啊!不然明年的今天就不是我的生辰,是我的忌日了!”
钱满贯回想了一下她妈今天的所作所为。
给她爸夹菜,不让她爸做任何事儿。想喝水了,热茶就送到手上;嘴巴痒了,零嘴就送到嘴边;吃饭想喝点小酒,她妈不仅没阻拦,还让她爸敞开了喝;瞧见钱满贯送来的新衣服了,想穿着炫一炫,她妈不仅没阻拦,没讲什么好衣裳要留到过年穿,还特意给她爸烧热水,洗澡,穿新衣裳……
这一桩桩,一件件,好得有点过分了。
和平时她爸的地位不符。
钱满贯想了想,说:“指不定因为今天你生日,我妈就想着对你好点儿。”
钱多粮一口否决,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跟你娘在一块儿,那都过了二十几年的生辰了!她没一回这么搞过!这好后头,肯定藏着杀猪刀呢!就跟那些上刑场的人,死之前还能吃一顿好的断头饭一样!白天你妈对我好啊,晚上那肯定是要我命!”
钱满贯沉默了下来。
就在钱多粮以为闺女为了他这个亲爹留下来时,钱满贯说:“爸,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还是想想到底哪儿得罪我妈了,赶紧给我妈赔不是吧!”
钱多粮:“???”
“闺女!你这是见死不救啊!”
钱满贯抽出自己的手,说:“爸,别靠我这么近,等下我妈认为我跟你是一伙的,就不好了。我可不想挨锤。”
讲完,相当没良心的跑了。
钱满仓偷听到了亲爹和姐姐的对话,他赶忙说:“姐!姐,我跟你一起去!”
钱多粮听了,追出去问:“满仓!你在城里又没啥正经工作,你去城里干啥啊?!不准去,给我回来!”
钱多粮心里慌的一批,留不住闺女,最起码把儿子留下来,到时候真被锤了,也能拽着儿子,一起挨锤。
没想钱满仓理直气壮的说:“我咋没正经工作了啊?爸,吃软饭,那也是要努力工作,才能当的!我要啥也不干,天天要钱,东玉能高兴吗?我得好好哄她高兴,坐稳这上门女婿的正经工作!不然我上哪儿拿钱回来,给你们养老啊?!”
讲完,跟他姐一样,扭身就跑,当听不见亲爹在其后喊叫挽留。
赵雪梅瞧着自家老头子,颇为奇怪,问:“平日里没瞧见你对闺女,儿子这么舍不得,今天咋回事儿啊?这么想他们留在家里?你想他们啦?那要不要明天去城里转转,住两天?”
钱多粮听得头皮发麻。
往日里,他想着去闺女家享受享受,他婆娘那都是破口大骂,说他一老不死的,尽想着去给闺女添乱!
今天竟然问他要不要去城里住两天!?
钱多粮慌得一批,着实等不到晚上挨锤的他,关了家里的院门,拖出他婆娘洗衣服的棒槌,说:“雪梅啊,我晓得错了,你直接锤我吧!”
赵雪梅满头问号:“你晓得啥错了啊?”
钱多粮想了想,说:“我背着你收了王冬梅送的酒。”
赵雪梅脸色不太好看了,喝酒就算了,竟然还收王冬梅那个寡妇的酒!
她想当场拧自家老头的耳朵,但想到赵家坳生产大队那些被欺负的妇女,她忍了,说:“这算啥错啊,她给了就给了呗!”
钱多粮小声说:“我收了人酒,就顺手帮她翻了地。”
赵雪梅:“???!”
还翻了地?!
这老头!自家的地都懒得翻!翻别人家的地,倒是这么勤快!?
赵雪梅忍了又忍,说:“没事儿,你收了王冬梅的酒,帮她翻地,那是应该的,咱不能欠了别人家的。”
钱多粮挠了挠头,不是因为这事儿要锤他啊?那因为啥啊?
老头想了又想,最后问:“那雪梅,你今天对我这么好干啥?我说啥都应……雪梅,你这样怪渗人的,要不你直接锤我吧?”
赵雪梅忍不了了:“咋地,对你好还不高兴了啊?还以为我对你这糟老头子好,是为了之后要锤你啊?!”
钱多粮问:“不、不是?”
赵雪梅脱了薄袄,挽起袖子,抄起棒槌,说:“老娘要捶你,还要先对你好?钱多粮,你发什么梦呢?!”
这要是往常啊,钱多粮早跑了,不到半夜不会来的那种。
但今天,他没跑,还在赵雪梅锤他的时候,说:“对对!就应该大点力锤我!雪梅,这才像你嘛!”
爹妈之间的相处,钱满贯一无所知。
但在坐车回去的路上,她悄悄问钱满仓:“你咋回事儿啊,咱爸让你留家里,为啥不留啊?”
要是亲爹真的挨打,弟弟在家的话,还能分担分担。
钱满仓撞了一下亲姐姐的胳膊,问:“你咋不留,这挨打的事儿,我为啥要坐!你是咱爹的闺女,是小棉袄,应该你留下来!”
钱满贯甩锅起来,那也是相当厉害,她说:“你是咱家独苗儿子,都二十岁了,你应该为老了的爹妈,撑起一片天!”
钱满仓否认三连,说:“我不是,我没有,姐你不要胡说八道。我现在是东玉的上门女婿,咱爹妈都收了东玉给的彩礼了!我现在是东玉家的人,要是东玉想的话,我可以去改姓,叫东满仓。”
讲完,钱满仓又将锅甩给亲姐姐,说:“倒是姐,你难得回一次娘家,帮帮咱爹咋啦?你还是不是咱爹的闺女啊?咱爹以前可是有啥都想着你呢!你瞧着他要挨锤了,你都不留下拦一拦,你可真是狼心狗肺。”
钱满贯踹了钱满仓的小腿一下,说:“咋地,你不狼心狗肺啊?”
“嘿嘿嘿,”钱满仓冲自个亲姐笑了笑,说,“咱两不打小就狼心狗肺吗?还差这一次啊?”
钱满贯也笑了起来,说:“说的对,说的对,咱两一直都在狼心狗肺的事儿呀!”
坐在后头,将这两姐弟的话,听了个明明白白的谭建民:“……”
他捏了捏眉心,挨个拍了一下两个闺女的脑袋,说:“不能学妈妈和舅舅,知道吗?”
大丫,二丫虽然都很喜欢钱满贯,但也清楚钱满贯的缺点。
她们又独立分辨对错的能力,自然不会去学不好的习惯。
大丫甚至问谭建民:“爸爸,你为啥不管管后妈?”
谭建民正要说这些无伤大雅的事儿,不好管,也管不了时,客车陡然一个急刹车,前面叭叭自己狼心狗肺的姐弟齐齐一头磕撞在了前头椅背上。
两姐弟,那是异口同声的哎呀出声。
且同时骂骂咧咧说:“咋开车的啊?!干啥呢?!”
谭建民正想起身,看看钱满贯额头撞伤没时,前头突然传来惊恐声,喊道:“死、死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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