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云衣将他直接推出了柴房,让他坐在了劈柴用的圆木桩上:既然你不知道该做什么,那就好好坐着歇息吧。

    她拿起砖台上放的瓢,将锅中煮开的沸水一勺一勺地舀进木桶里。锅中水已尽,那似寒冰窟中化开的冷水也已经被热得刚刚好了。

    “等、等等……”

    马杜抓住庄云衣的衣摆,他本想说些什么,可迎接他的,只是当头一瓢热水。他全身都湿透了,水珠正沿着卷发末梢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划过他坚毅的侧脸,顺利来到下巴尖,上面的那点黑痣被水汽缀上朦胧雾色。

    啊……庄云衣突然想起来,她竟然忘记叫他脱衣服了。马杜一抬手,抹去脸上的水花,他的眼神倏地变了,莫名地,她感受到了一丝怒意。只有短短一瞬,但还是让人心生胆颤。

    “好吧……”

    “如果你只是想和我开玩笑,那就去做吧。”

    “但等做完之后,你要告诉我这么做的理由。”

    布衣被洇湿了,水渍将纯色染出一大片突兀的青黑,像是哪位笔仙不小心碰倒砚台,撒了砚中墨水的手笔。马杜说这番话时语气平平,但在别人眼中,他看着显然有些狼狈。

    “哗啦”——

    他将湿漉漉的衣服呈“一”字摊开,而后捏住衣摆,略微使力,上提,当着庄云衣的面,将上身那件布衣直接脱了下来。

    他的想法非常单纯,这样方便将布衣中的水拧干。

    原本,马杜的布衣有两件,一件穿在身上,一件备在家中。但因前一阵子穿坏了一件,仅剩这一件家中备的,把手拧干后他还要接着穿。

    “媳、媳妇,你怎么了?”这时,马杜突然发现庄云衣用手将自己的眼睛挡住了。她抿着唇,一抹粉黛色偷偷摸摸爬上来,不知不觉,从耳后根一路闯到了脸颊处。他不用想都知道:媳妇她害羞了。

    “噗哧,媳妇,你怕什么呀?”马杜轻笑出声。

    她已经过门,他们已经成亲,她的身体自己看得,相对的,自己的身体她当然也看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啊。

    他不仅调笑她,还要去拽她的手,逼她撤下手臂,露出那张红扑扑的巴掌脸:“媳妇,快些把手放下。这种事情日/后多着呢!你可要尽早习惯才好。”

    庄云衣:我要怎么习惯啊!

    这种事情……她根本习惯不了!

    虽说不该如此,可是……庄云衣那双不听使唤的眼睛正透过指缝疯狂向外乱瞄:真不怪她!任何人看到马杜这个样子都会是这种反应。

    ……这才是个正常人会有的反应吧!

    此人身负巨力又久干农活,平常穿着宽松的布衣看不太出来,但他的身体必然健壮结实。这幅画面在庄云衣的料想之中,只是……这“光景”完全超脱在想象之外。

    这还是在马杜的“放松状态”。

    处在放松状态下都如此“醒目”,若是哪天认真起来……庄云衣放弃了思考,彻底闭上眼。

    与此同时,她的手也轻而易举地被马杜拽了下来,悬停在半空,听之任之,一副不情不愿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这已经是马杜第二次见到这个表情了。在他们相见的第一天,在他领她回去时,她就是这个样子,让他愧疚,让他心疼,让他怜悯,放心不下,被吃得死死的。

    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好了不闹了。”他先叫停。

    “对了……小春,你到底为什么突然和我开这种玩笑?”马杜突然反常地直呼其名,这通常意味着:他的心情变得不太好了。

    他不喜欢被别人开玩笑。一般情况下,马杜会选择忍耐。但到了‘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地步,就会发生相当恐怖的事情。这是有先例的

    没有人再希望看到这种事情,包括“小春”,包括“他自己”。

    庄云衣摇了摇头:他在说什么啊?这并不是玩笑啊。这根本用不着说明,他很快就会知道了。她谨慎地睁开眼睛,发现马杜正正面朝着自己,于是,她伸出食指,在空中转了半圈,示意他转过身去。

    “这是……要我背对着你吗?”为什么?马杜虽然疑惑,但还是乖乖照做。

    很快,他闻到了一阵好闻的清香,不是食物的香气,更像雨后初晴的花草,还有晃动水桶时发出的几声哗啦响,响声由远及近,香味便由淡转浓。几个呼吸之间,就近在咫尺了。庄云衣掌向上,手背向下,往下敲了敲后颈,示意马杜低头。

    温暖的水流从发间淌落,顺着椎骨游下,她的手贴上他的肩胛。热度像是会传染一样,藉由着那水传到庄云衣的掌中,再由她的掌传给他的身体。马杜不自觉咽了一口唾沫:怎么回事?明明不是什么大动作,为什么……

    为什么他突然感觉到有些燥热呢?

    她只是将皂角混入水中,用皂水简单冲洗,再用手搓了搓,马杜的后背立马焕然一新,跟刚才截然不同。至于前胸……恐怕就要他自己解决了。

    最后,庄云衣将水桶塞进他的手里,径直离开了。

    那天,马杜总算知道了“沐浴”与“洗漱”这件小事。虽然他的第一次沐浴来得有些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但好在结果不错。

    自那日起,他每天必做的事情便是烧两锅洗澡水,一锅给自己,一锅给媳妇。庄云衣刚开始是拒绝的:不用那么麻烦,她洗井水就好了。但当他说出“没事啊,媳妇嫌麻烦,我可以替你代劳……”时,她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庄云衣一改原先的卑微面貌,相当霸气地指使他:热水满上!哦对了,前提是——她必须要自己洗。

    话说……

    这个家奴当的……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啊?

    此事不光庄云衣一人纳闷,就连镇上那些爱闲聊的阿婆老太们都好奇的不行。

    某日晌午,她们像往常一样聚在一起,摇着扇,七嘴八舌地谈论起这镇上的新鲜趣事。

    什么“哪家的青楼歌女嫁给了哪家巨贾富商,又是哪家深院妇人色衰爱弛后郁郁寡欢”,什么“谁家添了男丁女丁,又是谁家折了男童女童”诸如此类的话,自然少不了那一个“怪人”。

    “嘶——最近似乎许久都没见到‘他’了?”

    “你说谁?”

    “还能有谁,当然是那个‘马杜’了!”

    “嗐,他啊!他可没走,人家现在还舒舒服服地住在那间小破木屋里,时不时到镇上做活呢。哦,你是不知道,他最近可风光了!”

    “……风光的不是那个‘新来的’吗?”

    “听说那新来的和怪人差不多,从样貌上看应当也是个‘异族人’,但是他和那野人完全不一样。他高大俊俏,还有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真是可惜了,若不是个异族人,不知这秋华镇上多少姑娘要被他勾去七魂六魄,芳心暗许呐。”

    “啧啧啧,你这个眼瞎的!”刚开始时大家还坐下来和和气气地说话,但到了后面说话的声音便越来越大,“哪有什么新来的异族人!你看到的那人……他就是‘马杜’啊!”

    “什么……?!”

    此话一出,黄发阿婆瞬间被惊到说不出话。她腰也不驼,腿也不酸了,瞬间从那椅子上跳着,支棱起来,像是当场“返老还童”了一样:“马杜他……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他像是变了个人,与先前简直是天壤之别。

    “不……不知道。”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睛里满是迷茫,“或许,他这是突然开窍了?”

    “不可能不可能!”黄发阿婆出声反驳,“若是这人能开窍,他早就该开窍了,哪会等到现在啊,依我看……定是有人在背后偷偷教他!”

    “你是说……那木坊的掌柜‘乌图巴’?”

    “有可能,可他看着并不像是会教人的人。”

    “光是用眼睛看哪里管用的?最近乌图巴常常叫马杜去那木坊里做活,两人都是异族人,这一来二去,就算没有深交,也可很快熟络起来了。”

    黄发阿婆像只揪住母鸡便不松口的黄鼠狼,她眯起眼,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因为她知道:这两个人并不会熟络太久。

    “这段时间雨水颇丰,阴雨连绵,不宜下苗。等过段时间,天空转晴后,那马杜可就要挨家挨户去替大地主犁田了。”

    “是啊。”

    那些大地主可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明明府中有奴隶也有耕牛,偏要叫来马杜这个便宜的“冤大头”。接连两月,马杜往往会忙得晕头转向,脚不沾地,但这也是仅在秋华镇中才能看见的“奇观一幅”。

    只有那些不懂分辨是非的孩童才会停下来,好奇地驻足围观,至于那些坐在镇子口黄了发的阿婆们……

    “那怪人马杜明日还会出现在镇上吗?”

    她们关心的事情只剩下了这一个。

    木坊。

    乌图巴俨然不知道自己被一群人给诬蔑了,他抬眼望着门口来人,支支吾吾不敢相认:

    “你……你是……马马马……马杜?”

    见好友是这种反应,马杜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回:“是我……怎么了吗?”

    “没没没怎么。话说,你突然间是怎么了?怎么把头发剪了,身上还怪……怪好闻的。”清清爽爽,干净了许多。

    “啊?其实是因为……”马杜腆着脸,把小春昨日对自己做的事情全说了出来。

    乌图巴越听越无语:……

    竖子!你给我好好说话,别乱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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