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来找我,是想要干什么?”
乌图巴分明记得,自己今天并没有叫马杜过来。马杜进来前,他还百无聊赖地躺在里间的木椅上歇息,听见声响后,他以为是客人到了,便赶忙起身,快步去迎,谁曾想,见到了人,也吓了自己一跳。
“我今天不是来接活的。”马杜环顾四周,将这间木坊上下打量了个遍,很快,他确认了一件事情:这里并没有他想要的东西。“我想用未结的工钱,抵这里的一件‘商品’。”
“哦……?”乌图巴刚睡醒,他的眼睛还迷迷瞪瞪的,听见这话,眼神一转,眸光立马亮如垂星,“这倒是新奇!”
“伙计,你想抵些什么?”
据马杜所知,这间木坊平日会做些简单易制的“小件家具”,大件的则要去更大些的木坊。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乌图巴这里的工具一应俱全,他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就是了,以他们现在的交情,他不会不答应的。
“……”
“一个梳妆台。”
他今日来到秋华镇上时,发现路旁的小花不知不觉开了,在抽条新绿中点点莹白,纯净无暇,似乎什么颜色都无法将它浸染。若是别在耳边云鬓,或是飞上眉梢装点乌发,衬人如花,引春入室,必然别有一番景致……马杜没忍住,折下几束揣在手中,准备回去后就给媳妇编个束发的花环。
束发怎可少了梳妆台?他沿着大道兜兜转转,自然而然地来到了木坊的门前。透过窗,马杜确认乌图巴人在坊中,没有提前打声招呼,便直接走了进去。
“你说……什么?”乌图巴诧异道。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竖起耳朵,眼睛睁得老大,像铜铃一样,将马杜从头到脚来来回回扫了几遍。
“梳妆台,是梳妆台没错吧?”见马杜点了点头,他长吁一口气,缓缓道:“哦,我明白了……你一反常态朝我要这梳妆台,是不是想用这个作为‘聘礼’?”
马杜苦恼回道:“呃……嗯。”
……大概是吧?
“真有你的!”乌图巴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还从未见过哪位男子是用‘梳妆台’娶亲的!”他插诨打趣,笑着笑着,突然就哭了:凭什么像马杜这样的人也能娶上媳妇呢?自己可还孤苦伶仃地单着呢!
苍天啊!
这实在是……天地不公啊!
罢了,既然他命中注定无桃花,那便好心为别人促成一段佳缘吧!
说不定如此,那上仙月老看见这根红艳艳的绳线时还能回想起自己,下辈子再投胎为人时,赐他桃花朵朵开!乌图巴抹着泪,说道:“你放心!不用拿工钱抵,这梳妆台……就当是我白送给你了!”
这怎么好意思……他平日省吃俭用的,这点闲钱还是有的。马杜刚想回绝,却被乌图巴直接推了出来,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马杜:“这……”自己不过一时兴起,没想到竟然收获了这种“意外惊喜”。
离开时,他将手中的野花分出一束,放在了木坊的窗台上。
天晚来风,微风拂动,俶尔,那束花抖了抖花瓣,轻颤起来,像是在捂嘴偷笑着,发出轻轻的一声。
屋前花笑无人知,屋后,情动亦然。
梳妆台很快就做好了。
但庄云衣知道这件事情却是在一天后。
马杜突然变得鬼灵精怪的,他将做好的梳妆台藏了起来,没有第一时间让她看到。但事实证明:傻子就是傻子。即便去学那些聪明人做聪明事,最后只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将自己的本性暴露无遗。
他不会说谎,心中藏不住事情,在饭桌上,还是让庄云衣发现了端倪。
那天,他们吃的是一顿普普通通的“柴火饭”,是经由庄云衣的巧手做的,煮得格外好。饭粒软糯香甜,没有粘锅,也没有大块大块的焦黄锅巴。可不知怎的,饭桌上却飘散开“焦味儿”。
所有的焦灼和不安,在她放下手中碗筷的那一刻,一触即发。
马杜佯装不知,埋头干饭,庄云衣便用筷子敲了敲碗,要他看向自己这边。“叮咚”一声脆响,他抬起眼眸,发现媳妇正盯着自己看。像是要在他身上盯出一个窟窿,马杜头皮发麻,无奈,他只得慢慢停下手中的所有动作,回她:“媳、媳妇,你怎么了……?”
这人居然还有脸问我怎么了?
前几天他可不是这样的,今天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再不然……就是瞒了什么心事。
或许马杜自己没有注意到,但他吃饭时有一个“小习惯”——饭菜上桌后,他会一直看着她的手。
她抱碗,他才开始抱碗;她动筷,他才开始动筷,她慢,他便慢;她快,他便快,步调出奇一致,像是要固执地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他们天生一对”一样,马杜对这些微小的事情抱有着古怪的执念。
这样很别扭,也很麻烦。但只要她不说,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毕竟,有哪个家奴会对自家“长不大的怪主子”过分苛责呢?
但在今天,一切都变了。马杜不仅没有等她,吃饭速度还奇快,他将头埋进碗中,那白色的地平线立马降下去一半。这太反常了,他是不是真以为别人看不出来?
你别说……好像还真是这样。
“快吃吧!再不吃……饭就要凉了!”
马杜一开口,庄云衣便默默将拇指顶到了太阳穴上,原因无他,方便缓解头疼罢了。她随便扒拉了一口,当着他的面咽下肚:饭?正好好吃着呢!但是,这和我突然叫住你有关系吗?没有。
“哦,那媳妇……你、你为什么突然叫住我啊?”马杜问。
庄云衣抬起筷子,指向了马杜。他回身,他们身后便是睡觉的大床,床上布衾未叠,马杜一锤手,恍然大悟:“噢!媳妇你是在提醒我——”
“起床后要记得叠好布衾吗?”
庄云衣:“……”
她微笑着,筷子并没有放下:你确定吗?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庄云衣没有说话,但马杜长眼睛,会看眼色,也会看表情。
“呃,应该不是。”
“那不然是……”
马杜指了指自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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