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说过,他……们就住在t市,估计现在是学校假期,出来旅游了吧。”
“你,他不知道你来吗?”
“不知道,我和他没联系。”
透过江楠辰平静的表情,路知非又看见了那天坐在地上抱着头痛苦的面孔,低下头,“晚上我们吃什么?”
江楠辰轻不可闻地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你说吃什么就吃什么吧。”
“你想吃什么?”
“我能吃的选择不多。”
“那就选你喜欢的。”路知非忽然开朗起来,“不用总照顾我,反正我欠你的钱,不差再多一笔。”
听见欠钱二字,江楠辰浑身一震,盯着他,“你为什么……”
“我?我为什么?”用眼神让他把话说完。
“算了。”江楠辰站起来,似乎有些生气,“我们到站了。”
车站离他们住的地点不远,已经过了晚餐的时间,街上只有一些居酒屋还亮着灯,路知非问了好几次,他都说不饿。
回了旅店,江楠辰一直坐在榻榻米上发呆。
“泡温泉吗?”
“没预约。”
“去散步?”
“风大。”
路知非皱起眉,江楠辰这样子真像一个闹别扭的小孩。
“我出去走一走。”
“你……”江楠辰抬眼,就看见路知非套上外衣,一把拉开木门,径自走了出去,就像最早那次他们在某学校附近的钟点房里那样,脚步连一点迟疑都没有。
门关上的瞬间,江楠辰心中冷笑,也许路知非从来没有想过把他们两人的未来拴在一起。
他又有什么好担心路知非在异国陌生的街上会遇见什么麻烦。
路知非离开了旅馆,重重地呼出几口闷气,他也不知道怎么好端端地,两个人就开始冷战。
在街头吹了一会儿冷风,看了一会儿河水,他觉得肚子饿,又一次走回旅馆附近的便利店。
抓起一份架子上当日打折的便当,收银小哥还是前两次见过的熟面孔。
“啊……”看了他一眼,微微躬身,走出柜台,从旁边拿了一个更大份的便当,里面有海鲜,“这个?”
上面贴的价格更加优惠,路知非笑了笑,表示了感谢。
小哥抿抿嘴,踌躇片刻,用蹩脚的英文问,“你?朋友没来?”
路知非怔了怔,挤出一个“病了”的英文单词回过去,江楠辰这是心病,他搞不定。
“啊,病了。”小哥张大嘴,又指了指卖药的货架,“那里?”
路知非无可奈何,只好装装样子走过去,货架上的药名他一个都看不懂,热心的小哥又走过来,夸张地摸了摸肚子,“这里疼?”
路知非摇头。
小哥指了指喉咙,“这里?”
继续摇头。
小哥抚摸额头,“热?”
路知非忍不住笑了起来,指了指心脏的位置。
“哎呀。”小哥嘟囔了一句,抬头又问,“要,医生号码?”
路知非摇了摇头,心病还得靠心药治,医生帮不了忙。再说了,这里吃饭都这么贵了,估计看医生是天价。
小哥张开嘴,啊了一声,拿起收银台旁边一小袋糖果,抓抓卷发,憨憨地笑着,“这个,吃了会开心。”把糖递给了路知非。
不好意思地接过糖,路知非手忙脚乱在口袋里找硬币,小哥摇头,“礼物,送给你。”
路知非抿起嘴角,羞赧地说了声谢谢,从便利店回到了旅馆。
拉开房间的门,江楠辰还是坐得不动如山,时间才过了一个小时,路知非怎么觉得他的火气好像更足了点,连带着房间里热烘烘的。
旁若无人地打开便当盒,自说自话,“呀,好多菜。”用竹筷子把蔬菜挑起来,堆在盖子上。
比起无肉不欢的陆知飞,他算是爱吃蔬菜的人了,可惜和江楠辰在一起久了,把自己变成了肉食动物。
江楠辰闷闷地,“你出门不带手机的?”
陆知非眨着眼睛,“哦,是哦,反正也没人联系我。“那个电话号码只有一个人知道。
“我不是人?“隐隐压着怒气,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好像是路知非这副不那么在乎的态度激怒了自己。
天知道他长这么大几乎没有这么在乎过一个人。
“吃?”陆知非把满满一盖子蔬菜递到他面前。
江楠辰把脖子扭开,“我说了不饿。”
防不胜防,嘴巴里忽然被塞进一个小小的硬硬的东西,他惊诧,差一点没吐出来,又被路知非捂住了嘴。
一股酸爽到天灵盖的刺激迅速席卷口腔,顿时分泌了大量唾液,禁不住眉眼纠成一团,下一秒,酸味变成了沁人心脾的甜。
小朋友喜欢糖果,就是因为甜。
江楠辰推开他的手,恹恹地,“我不是小孩。”
路知非垂下眼,“好。”端起了便当盒,一句话也不再说,自顾自坐在软垫上,就着矮桌只是闷头吃盒饭。
那天晚上,床垫被分开成两个,中间隔了一个地灯。关了灯,两人几乎同时翻过身去,背对着背,无言以对。
路知非听着窗户下的流水声,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江楠辰还是维持着后背对着他的姿势,就像一夜没翻过身。
他站起来,走进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看了一眼榻榻米上的人,觉得不太对劲。凑到江楠辰身边,伸手探了探额头。
“你发烧了?!”声音紧张起来。
江楠辰睁开眼,“没有。”
“你体温这么高,怎么可能不是发烧?”路知非怒视。
江楠辰叹气,“没事,再睡一会儿就好了。”
“你带药了吗?”路知非不等他回答,动手开始翻箱子。
“没……”拿被子盖住头,他之前在爷爷那里待得并不愉快,离开的时候什么都没想起来,着急地赶往机场。
“我好像装了点……”转身又开始翻自己的箱子。
多亏江楠辰发的旅游物品清单,他随手塞了点常用药,压在箱子底部。从角落里扯出一个黑色塑料袋,略失望,因为他从来不发烧,也只是带了点治疗拉肚子的药。
“我去给你买药吧。”果断地站起来。
脚踝被一只掌心发烫的大手攥住了,“不用,我喝点水就能好。”
路知非蹲下来,“我去借烧水壶可以吧。”
江楠辰松开手,眼睛里好像覆盖着一层水膜,瞳孔涣散,“我真没事,我经常发烧的,几个小时就能退。”
估计是夜里开始发的烧,脑子迷迷糊糊地,身上一阵酸痛,他又不想惊动路知非,就一直干躺着熬到天亮。
路知非摇摇头,走出了房间,找到旅店老板,磕磕巴巴地英文解释了一番,抱回来一个小药箱。
先用温度计测体温,三十八度一,勉强算在低烧的范围里,拿出一个蓝色小纸袋,撕拉一声打开封口。
江楠辰顿时觉得脑门上趴上了一坨冰凉的果冻状物体,估计是路知非给他贴了退热贴。伸手就想去揭,被路知非抓住手腕。
“别动,要不我就送你去医院。”威胁的口气。
“不是,这东西没用……”
“挺凉的,物理降温,为什么没有用?”
江楠辰无奈地放下手,“好好,听你的。”
路知非又拿起几个药盒,老板很为难地劝告他不能乱用消炎药,他把药盒在江楠辰眼前晃了晃,“这几种药你吃过没?”
“不用吃药。”江楠辰翻了个身,鼻音浓重,“我就是昨天坐车吹到风了。”
路知非心头冷笑,怕不是昨天生气上火烧着了。
“好吧,那你喝点水。”从身后抱出一个大容量的冷水壶,里面满满一壶凉水。
“老板说,他们没有开水,你喝点凉水应该退烧快。”
江楠辰翻过身,看着标签贴着三升的水壶,目瞪口呆,“你要把我撑死啊?”
路知非灿然一笑,“还好,你还能开玩笑,脑子应该没烧坏。”
路母和他们兄弟俩开玩笑,说有一次陆知飞在很小的时候发高烧不退,被妈妈一着急塞进了冰柜。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尚未考据,但路知非记住了高烧是会烧坏脑子的。
“哎,我真没事。”江楠辰的声音里冒着点烟气。
“唔。”靠着床垫坐在榻榻米上,“那我陪你吧。”
江楠辰一愣,“别,你出去走一走,别浪费免费早餐啊。”
“你看我像这么没人性的人吗?”
江楠辰扯着嘴角笑起来,“不,浪费可耻,这不是你说的吗?”
“那我先等你退烧吧。”
江楠辰又翻了个身,“不,你留在这我反而不好休息。”
路知非愣住了,这话听起来意思有些复杂,似乎不是玩笑,他谨慎地,“你确定留在房间没问题?”
“没问题。”
“那我去要一份早餐给你。”
“不用,我中午前应该就能好,你和老板说一声帮我留在厨房。”
“那,有事你给我打电话?”
“好……”慢慢闭上眼睛,很疲倦的样子。
听见身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然后是木门被拉上的声音。
路知非这个没人性的家伙,江楠辰在肚子里骂了一句。
门忽然又被打开,路知非走了进来,绕到榻榻米的面前,缓缓蹲下来,在他嘴唇上轻吻了一下。
“你干嘛?”江楠辰被吓了一大跳,蓦地睁开眼。眼睑下微微泛红,看起来有几分虚弱。
“我听说,传染给别人会好快一点。”路知非的眼角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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