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路知非离开宿舍后,小胖偷偷把整件事大致地和班长说了,顺带添油加醋一番,说那个姓顾的心理变态,跟踪路知非,然后让班长务必保密,不能说是他说的。
带上了西南角的信息,班长重新编辑了一下,就说顾一炜专门帮外校女生物色本宿舍楼的男生,私下偷拍,就和饭圈里那些站姐一样。
这话听在辅导员耳朵里倒是十分符合逻辑,路知非本来就长得眉清目秀,不比那些选秀的男选手差。
事情的性质还是一样恶劣,但是变得容易说服校方领导多了。
班长这么安慰,路知非忽然间有些感动,这些同学还是挺靠谱的。
“亏得你不是女生,不然学校要给那个姓顾的记大过。”小胖哈哈大笑。
路知非自嘲地笑了笑。
“哦,还有这个。”小胖拿出一张信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满了字,“那人拿来的道歉信,需要你签字,不然他们系老师要找那个姓顾的麻烦。”
想想,又补了一句,“就他们那个系,出点思想问题,以后就别想考公了。”
路知非啧啧,字如其人,真的是丑人字更丑。
签完字,拿着检讨去找了辅导员,老师本想再教育批评他几句,一见半张脸烂桃子一样,到底没忍心,把盖好章的三方协议和实习合同拿给了他。
“工作的时候可不能这么冲动。”最后只说了这一句,拍了拍路知非的后背。
“知道了,谢谢老师。”路知非迅速回答,骑着自行车离开了学院办公室,恨不得把脸埋在羽绒服的帽子里。
事情又过了好几天,他才听小胖说,那个顾一炜的电脑八成中了木马病毒。听说那天下午一开机,先黑屏了三十秒,鲜血动图从黑屏的四角涌向中心,渐渐汇成了一行血红色的英文:
“iagyou!”
英文字符又幻成了一个血红的骇人的眼球,黑色背景瞬间像被击碎的玻璃,跳出无数的□□的截图,飞舞着。
据说顾一炜被吓得鬼哭狼嚎,好像是因为几篇学期论文都丢了。计算机系还有好几个同学闻风跑去416宿舍想观赏一下是什么高级病毒,被他拒之门外。
听得路知非直摇头,好幼稚的小朋友,连报复的手段都这么热血中二少年。
但他没心思再理会那件事,因为路母的手术日期快到了,幸好脸上的肿块也消的差不多了,可以回家了。
路母的手术定在周三,路知飞腿上的石膏还没拆,路母和雪琪一致决定不让他去医院,路知飞抱着自己兄弟哭成个泪人。
“帮我借个轮椅,我就能去了。”
“不是,主要还得分个人照看你,你留在家就行了。”路知非嫌弃地把他推开老远。这一轮路知飞陷入爱河之后,智商明显下降了不少。
“咱妈做手术啊!万一她麻药醒过来想看我怎么办?”
“那看我不是一样?”路知非嗤了一声,手上忙着网上约车,眼神都懒得给他。
路知飞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雪琪把他的存款都带上了,自己去不去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那,万一有什么事,你得及时通知我……”瞟了一眼,“你怎么又换了一部手机?”
“我要去实习,买了部二手机。”镇定自若地,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部顾一炜还给他的手机,被江楠辰直接丢到二手网站卖了,然后陪着他去买了一部新手机,说是补送的生日礼物。
“二手机这么快都有了最新机型?”
“对,你要不要去换一部?我送你。”路知非龇牙笑了笑,“算补你的生日礼物。”
路知飞摇头,“你嫂子已经预定了,说就等最新的颜色来了,不牢你费心。”
路知非一副看烂泥的表情,用目光无声地控诉吃软饭的哥哥,那家伙得意的嘴都快歪了。
听着兄弟俩在房间里打打闹闹,路母在沙发上轻轻叹了口气,“小雪,到时候阿姨进了手术室,你就回来看阿飞,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
雪琪大名叫江亦雪,乖巧地点头,“好的,阿姨,我看着他,不让他乱跑。”
出发的时间到了,路知非抓起书包,甩开了路知飞这个挡路石,雪琪挽着路母的手,三人一起走出小区,打车去了医院。
手术是第二天的第一台,最好的时间,由吴主任亲自主刀,路知非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安排了。
四个多小时之后,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走了出来,满脸疲惫。路知非紧张地站了起来,医生冲他点点头,让他先去照顾路母,晚一些再找自己。
跟着护士把路母送进病房,麻醉没完全消退,病人有些迷糊,雪琪打电话说在路上了,路知非看了一眼病床。
病床上的母亲,是他从来没见过的脆弱,路知非有点害怕,握了握路母的手,得到了虚弱的回应,略略安下心,起身去找医生问手术情况。
办公室里,吴主任换上了白大褂,还是那副学者的气质,只是脸上的皱纹又深了几道,在桌前埋头写手术记录,握笔的手微微颤着。
路知非敲了敲门,被叫了进去。
“情况还可以,五年,还是很有希望。”轻松地。
“五年?!”路知非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可是……”
“我之前说过,你妈妈的癌症已经进入了中期,早期的五年生存率才能达到百分之九十五,她这台手术已经算是达到预期了,多注意术后的恢复,还要定期来检查,每半年来一次吧。”
“我是听说,我以为……”路知非不自觉地紧张,话也说得吞吐起来。
吴主任抬起头,一看他的样子就明白了,“你是想说辰辰的爷爷?”
路知非咬住嘴唇,点了点头,江楠辰的爷爷是十五年前得的胃癌,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医疗水平应该更好了,路母却不能痊愈?
当时医生告诉他,路母还算发现得及时,癌症刚刚进入中期,他以为这些都是好消息,没料到手术后连五年的生存率都不能保证。
吴主任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辰辰是怎么和你说的,老爷子本来就每年定期体检,发现得很早,而且,他去了j国治疗,那里的治疗方案和条件是全世界最好的。”顿了顿,“一般家庭承担不了那么高的费用。”
路知非闭了闭眼睛,勉强地挤了一个笑容,“吴主任,那你告诉我一些注意事项吧,我记下来……”
“等会我会去病房看看,那时候和你说。”
路知非注意到桌上的茶和餐盒还没动过,认真地道了谢,离开办公室回到病房,看见了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你怎么来的?”张口结舌地。
病床前的轮椅上,路知飞一脸担心地盯着路母,雪琪耸了耸肩,“他说担心你记不住医生的嘱托,非要跟着我来。”
“我要去厕所。”路知飞看了他一眼,路知非顿悟,推着轮椅,走到了病房外的一个角落里。
“情况……怎么样?”
“医生说,手术还可以。”
“那你那么垂头丧气干什么?”路知飞挥拳捶了他一下,害自己被吓得不轻。
路知非错愕地摸了摸脸,“我有吗?”
“废话,你那张脸,老子看了二十年,有什么事都写在上面。”
“可能,是我的期望太高了。”苦笑。
“你以为手术后就痊愈了?”
路知非愣了一下,“你又知道什么?”
“唉。”路知飞调整轮椅,面朝一扇小小的玻璃窗,之前被人推开了一道细缝,冷风从外面钻进来,冲散了走廊的闷热暖流。
苦涩地,“我好几个朋友家里都有癌症病人,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这病蛮常见的。”
“都……好了吗?”路知非犹豫了。
“这个……”路知飞目无表情地盯着窗外,“看命。”
“所以……”路知非的心头一冷,也看向了窗外,自言自语道,“只能这样吗?”
“我是说这种事挺常见的,你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妈也会着急,咱们尽力就好了。”拍了拍路知非的背。
雪琪从病房跑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走廊的尽头那扇小小的窗户前面,两个沉默的身影。
“医生来查房了,你们回来啦。”喊了一声。
两张同样凝重的脸一起回过头,“好。”
路知非推着轮椅,朝雪琪的方向走过去,俯下身,在路知飞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听者皱起了眉。
轮椅交回到雪琪手上,路知非先进了病房,冲着白大褂的医生快步走过去。
身后的雪琪好奇地问,“他说什么?”
路知飞没回答,催促着雪琪快推他进去。
其实路知非说的是,“你照顾好自己和雪琪,妈轮到我来照顾了。”
手术后本来要住院两周,路母坚持要出院,恢复的情况也比较满意,最后医生同意她十天左右出了院。
路家两兄弟商量好,路知飞的脚拆石膏前,他和路母留在家里,路知非准时去b城的公司报到实习。
也不算是商量,路知飞给出的理由很难反驳,“现在家里只有你一个人能挣钱了!”
脚受伤后,酒吧就找了接替他工作的新人。这种工作场所大多不太正规,合同都没有和他签,就更不可能让他休上几个月的病假,当月工资给他结算了,路知飞就算暂时失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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