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知非指着他,“你是不是着急把我赶出去,让雪琪住进来?”
不然的话,路知飞一下午都张罗着让他收拾卧室是何居心?
“那我总不能让雪琪每天跑来跑回去的,人家一个女孩,走得晚不安全。”
路知非冷笑,“那你大晚上把我赶出家门就不担心我的安全了?”
“你是个男的,怕什么?”
“好,好。”路知非不和残障人士辩论,简单地收拾了一个小行李箱,去路母的房间说了一声自己要回学校宿舍,拉起箱子就往外走,突然被路知飞叫住。
“干吗?”不满地瞪过去。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路知飞抽了抽鼻子,“你身上的味道好怪。”
“我和谁谈恋爱啊。”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
“你最近,很不正常。”路知飞半眯起眼睛,“而且你手机不离身,很奇怪。”
“神经病,当侦探别找我当实验品。”
路知非把路家的钥匙扔在了书桌上,飞也似地夹着尾巴逃出了路家。
回到江楠辰的公寓,想起今天他还在学校里考试,路知非磨蹭地出了电梯,打算给邻居林麦发一条信息,问问她上次说过在b城的房子可以租给自己的话作不作数。
刚打开通讯录,听见楼道里有争吵的声音。
不自觉地抬眼,看见了林麦站在房门外,对面是一个体态丰腴女人,手腕挎着一个包。
从背影看,似乎是个长辈,说话的口气极尽挖苦,“你就觉得我照顾不了你是吧?”
林麦垂下头,很谦逊的样子,“不是,妈,我能自己照顾自己。”
“哼,你能照顾自己?胎儿的状况不好,你以为我不知道啊?不就是让你带孩子去我那里养胎,有什么不行的?她们爸爸忙,我也忙,就你有时间,到我家里住上几个月,我好吃好喝伺候你,把孩子保住了,这是我们老陈家的男孩,可不能让你给委屈了。”
一串话夹枪带棒的冒着火星,路知非听出来,这个女人大概率不会是林麦的亲妈,倒像是团子和圆子的奶奶。
林麦一抬头,瞥见了老太太身后的路知非,窘迫地露出一个笑脸,打了声招呼,“小路?”
对面那个富态的女人立刻转身,换了客气的笑容,“哦,这是邻居是吧,孩子长得真俊啊。”
这阿姨的面相和团子圆子有几分神似,就是嘴角往下耷拉,看起来不太亲切。
路知非低头说了声,“阿姨好,”忽然想起江楠辰家的钥匙还贴在门牌后,现在多了几双眼睛盯着,他不方便拿。
心中懊悔着,又听见林麦喊他,“小路,你是不是来拿东西的?”
这话听起来有些求救的意思,他缓缓抬起头,“林姐,我想和你问b城…”
“好的,我知道,你捎等一下,我马上拿给你。”林麦突然打断了他,又对婆婆说道,“妈,您不是要赶回去吗?那,我不送您了,那个,您说的事我会考虑的,团子圆子她们,我再和她们说说,明天给您打电话好吗?“
老太太顿时满脸狐疑,上下打量了一下路知非,“你是?”
“哦,他是大学生,马上要去我以前公司上班,我有些资料托他带过去。”林麦抢着回答。
路知非没吭声。
“哦,真不错,男孩子就是好。”老太太笑了笑,“那我走了,小麦。”
林麦回头,冲屋子里喊了一声,“团子,圆子,出来送奶奶!”
两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瞬时挤出来,团子苦瓜着一张脸,“妈妈,我们在……”看见了路知非,眼睛扑闪着,“哥哥,我们来画……”
林麦瞪了姐姐一眼,团子马上改口,“奶奶,我们送您上电梯啊。”
拖着身后的小尾巴,笑嘻嘻地推着奶奶往电梯走去,老太太不易察觉地皱起眉,走过去的时候又看了路知非一眼。
电梯门关上,路知非出了一口大气,“我想问你租房的事。”
林麦的脸色和缓,“嗯,我知道,你进来吧。”推开了门。
路知非才留意到她一直扶着肚子,不好意思地,“你是不是现在不方便说话,没关系,我不急。”
“没事,你进来吧。”
路知非听见团子圆子的声音,在门口等了一下,带着俩姐妹一起回了家。
林麦打开电视,给圆子放了一部动画片,从书架下拿下一本画册,让团子在桌子上涂色,一转身,和路知非说,
“你哪天去b城?上周末保洁刚好去了,你要是下周去,我告诉他们不用再去了,对了,地址我告诉你,就在……”语速又快又急,似乎在掩盖着什么,慌张地从防辐射服的口袋里掏出手机。
“你……还好吗?”路知非问,他觉得林麦好像要哭了。
林麦倏地转过头,背对着路知非和两个女儿,低头装作查看手机,眼泪哗地流了下来。
她一点都不好,但她不能在女儿们面前崩溃。
路知非看着她抖动的肩膀,一时不知说什么,团子从粉红色桌子旁抬起头,问,“妈妈,这只彩色铅笔断了耶。”
他快步走过去,挡在团子面前,“那个,铅笔可以削的,你有卷笔刀吗?”
团子转了转眼睛,嘟起嘴,“我有,妈妈,我的卷笔刀放哪里了?”
路知非叹了口气,“我们一起找找好不好?”
圆子在沙发上喊了起来,“妈妈,我想喝牛奶,我好渴。”
“哦,好。”林麦的声音沙哑,走到冰箱前,拿出一支牛奶倒在玻璃杯里,又放进微波炉热了几十秒,递给了圆子。
“谢谢你啊,小路。”林麦恢复了镇定,笑了笑,鼻尖和眼睛还是红的。
“妈妈,你眼睛怎么了?”圆子双手接过杯子,奶声奶气地问。
“哦,妈妈眼睛进沙子了,揉了一下,没事。”
路知非浑身一颤,这种理由,路母好像也对他们说过,妈妈的眼睛进沙子了,妈妈刚才切洋葱呢……
不知不觉地问出了口,“你为什么不让他们知道呢?”
林麦愣了,“什么?”
“你为什么不让她们知道你很累?”
“因为我是妈妈啊。”林麦微笑着,“妈妈是不会累的。”
“妈妈是超人!”看电视的圆子喊了一声,团子不同意,“妈妈是公主!”
“好了,妈妈和小路哥哥说话,你们不要吵了。”林麦尴尬地阻止。
路知非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也不算林麦的朋友,最多就是邻居而已,有些话不适合由他来说。
两人在沙发边坐下,林麦把房子的位置和地图都发过来,又说了防盗门的密码锁如何重新设置,还给了他一把备用的机械钥匙以防门锁没电。
起身,从打印机旁拿起一份租赁合同,把业主的信息都填好,递给了他,“你签完字,到时候交给小区物业,他们会给你一个出入小区的门禁卡,就万事大吉了,那里离公司很近,一个地铁站,你骑车走路都可以。”
路知非发自内心地,“好的,谢谢,你说得好清楚。”
林麦腼腆地,“不好意思,以前的工作习惯,有强迫症。”
“租金我怎么给你?打到这个账户吗?”
“啊,你男朋友反正还住在这里,你就不用给我押金了,先付一个月的租金,算定金好了,一千五在月底前转账给我就好,再之后,你就每个月最后一天转来就行,如果你要退的话……”
抬起头,看着路知非一副被石头砸到头的表情,倏地掩住口,“我说错了什么?”
路知非张张口,满脸纠结,“那个,他不是,他……”
林麦恍然大悟,“欸,我不是说他是你朋友吗?”
路知非默默地缩到沙发的扶手边,耳朵动了动,隐约听见外面有开门声,慌忙站起来,“好的,我先回去了。”
拖鞋被桌脚的小玩具绊了一下,他踉跄着走到门口,刚拉开门,身影一滞,又轻轻地关上门,退回房内,问林麦,“我再借几本书可以吗?”
林麦觉得奇怪,还是走到书橱边,“可以,你随便挑吧。”
路知非按捺住紧张,垂下头,“谢谢。”
他没听错,江楠辰的门的确是被人打开了,但是开门的那个人是江母。
二十多分钟后,对面的门又一次打开,脚步声逐渐远去,路知非放下手中的书,“那个,上次的书我还没还给你,等还了之后我再借吧。”
林麦坐在沙发边,抬头看了一眼,路知非的脸已经恢复成她最初见的样子,怯生生的,拢着一些哀伤的神色。
“其实……”她咬住嘴唇,“我见过他妈妈几次。”
“啊?”
“那是他妈妈吧,和他长得一样。”
路知非低下头,“唔”了一声。他有种感觉,林麦对于他和江楠辰之间的关系非常清楚。
“他……”林麦抿了抿嘴,她不想说自己原先是不太喜欢那位邻居的,年纪轻轻,总是板着一张冷漠的脸,眼神中没有温度。
就好像某个照不到阳光的阴冷之地长出的植物,浑身带刺。明明长相斯文帅气,小朋友们还是害怕那个小哥哥。
要是某天从江楠辰的怀里掉出一把匕首,或者十字尖刺,林麦一点都不会吃惊的。
所以在第一次见到江母的时候,她大概理解了有其母必有其子这句话。而且江母似乎还会挑儿子不在房间的时候进去,这件事她也是接受不了。
要不是因为路知非,江楠辰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邻居变成两个温暖的小太阳,孩子们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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