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基本上已经注定了,在愤怒之余洪涛扯出了一个极其勉强的笑脸:“是啊是啊,公爷所言极是。我朝一贯是礼法治天下,当朝圣上英明神武,肯定会做出最公平公正的判断的。”

    这也算是洪涛最后的挣扎了,从谢炎露面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自己今天八成是要吃大亏了。只是没想到这件事儿闹来闹去的,最后竟然把自家儿子推到了罪魁祸首的位置上去了!

    瞧谢炎这个态度,今天的事情谢家是肯定要公事公办了。但相对来说,这公办也有公办的方法不是。谢炎有一句话说得对,就是法不外乎人情。若是把洪先俊交给审理衙门去处理,以他现在的这个状态,基本上流放或监禁是免不了了。

    但若是能在朝堂上把这事儿给说开了,让陛下亲自定夺的话,说不定事情就会出现转机,虽然不说就一定全身而退吧,但起码应该能赚得几年的便宜不是?毕竟陛下就是再怎么不信任他,不待见他,他堂堂左相大人,对朝廷的意义也是非同凡响的。至少在现阶段,他相信陛下多多少少还是会给他点面子的。

    说到底,洪涛这就是在用自己未来几年的安稳来为洪先俊换取一个轻判的机会啊!要知道,一旦这件事被公之于众,洪涛的官声和名望都将受到巨大的打击。到时候陛下能不顺手打压他一波就算是仁至义尽了,至于他那些构思了多年的宏伟计划,也许这一次就真的都要葬送在自家儿子这毫无理智的一刀之下了。

    一场纷争就这样在谢炎的强势介入之下落下了帷幕。被驳得脸面全无的洪涛强压着怒火带着妻儿离开了现场。临走前,洪先俊还不忘回头默默地看了看被树荫遮挡住的书院。

    也许今天过后,他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这个曾经度过了近十年春秋的地方了。只是可惜啊,最后一次出现在这里,居然会以如此狼狈的姿态落幕。谢承天,谢家,我洪先俊,此生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的!

    目送着洪家的马车离开,谢炎又打发走了齐任,这才露出了一个父亲该有的担心表情:“祝司监,快带我上山去看看孩子吧!”

    “好的,公爷请随我来。”祝司监虚引着谢炎上了山,直到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气氛才算是彻底放松下来了。围观的众人纷纷从地上爬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讨论起了今日的所见所闻。

    虽然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他们大都只是图个热闹,想着回头能跟家里人说说当个乐子。可但凡是个政治目光比较长远,嗅觉敏锐的家伙就能感觉得到,经此一事,朝堂上的平衡很有可能就要在不远的将来被悄然打破了。

    饶是身为穿越者的谢承元本人估计都没有想到,因为自己挨的这一刀,将会引发接下来一连串的连锁反应。而他所做到的,不光是阻止了谢家的覆灭,还有太多太多曾经他根本未曾放在心上的事情。作为蝴蝶效应中最关键的一环,他只是轻轻扇动了一下小翅膀,便将整个未来都颠覆得体无完肤了。

    为了不让家里的长辈们担心,谢炎最终也同意了暂时不将这件事情告诉家里的人。毕竟谢承胥尚且昏迷不醒,这要是再加上个谢承元,他家那位美娇娘怕不得跟林文巧一样当场被吓得背过气去!

    不过正所谓祸福相依,今天的事情除了造成两个孩子受伤,一个少年即将面临牢狱之灾的悲惨结局以外,还顺带着帮邢谢两家打了一波好感度十足的宣传广告。

    先有谢家儿郎不计前嫌,兄弟和睦,后有邢家继母一视同仁,对前妻留下的长子视如己出,那些外界流传已久的谣言在这一天纷纷不攻自破。只不过付出的代价也是十分惨重的。

    根据大夫的诊断,谢承元的情况还好,就是年纪太小,起码还得修养个三四月才能完全康复。

    而邢可昭的情况就比较严重了,伤在后腰,失血过多,能保持清醒就已经算是个奇迹了。

    但他底子好,身子骨结实,虽然这一次的秋猎他是肯定参加不了了,但估计用不了两个月就又能生龙活虎,回到军营去了。

    只不过,他脸上挨的那一刀实在比较严重,即便有谢家祖传的秘制金疮药都难以修复,日后这脸上肯定是要留疤了。可惜好端端一个俊俏少年,这个年纪便成了人见人怕的疤瘌脸。

    幸而邢可昭自己的内心足够强大,也能想得开。至少顺利护住了弟弟,于他而言便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了。不像林文巧,当听说邢可昭要破相的瞬间就又晕了过去,一直到谢炎和祝司监到了医务室都还没醒过来呢。

    确定了谢承元确实没什么大碍,谢炎这才放下心来,又安慰了两个孩子一番才拉着邢方勇出去说事情去了。

    屋内,几个孩子围在一起说话。邢可文还是没缓过劲儿来,这会儿正虚弱地靠在得知消息后匆匆赶来的齐双身上一抽一抽的,再没有往日那恣意随性的样子了。

    齐双却是一直沉默不语,他本就话少,大家也都没多想,将关注的重点放在了几度险些昏迷的谢承元身上。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感受到了弱小的代价。前世今生,他一向是一个独立自主、喜欢将一切都扛在自己肩膀上的性格。只不过这一世,家庭带给他的温暖让他多少还是松懈了些,,渐渐地便开始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即便连苍云都承认了自己的武学天赋,但他还是沉溺于温柔乡中无法自拔。瞧人家邢可昭,在山下的时候血流了一地,到了山上刚包扎好就能坐起来安慰弟弟了,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以外就看不出任何异样了。

    再看看他,虽然确实是又累又疼的,但这动不动就要晕过去的劲儿也实在让他有些难以接受。所以从这一次开始,他下定决心要好好锻炼自己,至少下次再碰上类似的事情时,就不用拿自己的身子上去替人家挡着了啊!

    孩子们说了会儿话的功夫,两个大人便都回来了。谢炎柔声道:“行了,既然你们都没什么事儿了,那我们也就放心了。阿勇,我这就下山去了,最近南边不太平,圣上早朝的时候便要我加紧四营的征兵和训练工作,不好耽误太久的。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走啊?”

    邢方勇点了点头:“行,我这就去看看内人,等她醒了咱们就下山吧。”

    一天内接连晕过去两次,林文巧今天也算是吃了大苦头了,刚一醒过来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往外流,抱着两个孩子死活都不肯撒手。邢方勇劝了半天无果,只能心疼又无奈地陪着了。

    谢炎已经先一步离开了,他一贯认为男孩子就是要早经历些风雨的。何况大夫也说了,谢承元的伤并无大碍。两相权衡之下,他还是有必要在朝廷需要他的时候做出一个公爵该有的样子的。

    临走前,谢炎给了谢承天一个厚厚的信封。

    “孩子,这个…是咱们家的长辈写给你的信。你…拿着吧,有空的时候就看看,啊!”

    说这话的时候,谢炎的表情显得十分不自然。明明已经做了十几年的父亲,连孩子都有三个了,可他却始终无法做到像楚绫湘那样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的感情。

    谢承天颇有些意外地接过信,愣了愣才机械地点了点头:“哦,嗯,孩儿知道了。近来事忙,父亲也要多多注意身体。”

    “好,好…”父子俩的沟通总是这么正式,可以说谢炎真正成为一名父亲,其实是从有了老二谢承胥之后才开始的。与这个承载着全家人希望的大儿子,他们之间更多的只有公式化的问答,远没有与谢承元在一起时的那种亲近。

    “父亲放心吧,承元我会负责照顾他的。承胥那边…”谢承天也不想陷入温柔乡中太久,很快便恢复了平日里冷静矜持的状态。

    谢炎点了点头道:“嗯,放心吧,太医不是都说了吗,承胥的身体正在迅速恢复,估计用不了几天就能顺利康复了。你…也别太操心了,呃…照顾好自己…”

    说罢,谢炎便立刻转身离开了房间,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看着父亲的背影被大门隔绝,谢承天的嘴角微微上扬,拿着信封的右手有些颤抖。实话讲,他对着里面写的内容还是非常期待的。

    另一边,刚刚出门的谢炎碰上了在外头等了半晌的赵依萍。之前他和邢方勇出门议事,赵依萍一个女人家的不便打搅。如今见他一个人出来了,赵依萍这才迎了上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谢公爷。”

    谢炎点点头:“沈夫人,今日也受惊了吧?”

    赵依萍笑笑:“无碍的,倒是孩子们的表现让我觉得十分欣慰。能与这么多优秀的小伙伴成为朋友,对锦阳来说也许会是他一生中最为宝贵的财富呢。”

    谢炎也笑道:“锦阳这孩子是个有天分的,假以时日,封侯拜相也绝非痴人说梦。”

    一番寒暄过后,双方的对话便进行不下去了。本就不是多么熟悉的两个人,当然主要还是赵依萍明摆着一副心中有事的模样,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拧着手中的帕子一脸的纠结,叫人看实在是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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