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秦桑一下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茫然看着对方。
蓝袍男子往宋岁的方向看了眼，见他还在打酒，干脆说得直白了些：“姑娘莫不是遇上人贩子了吧？”
“……”
秦桑这才明白，对方为何要问宋岁是不是她亲哥。
镇安县年年都有百姓上告人口失踪，不是年轻貌美的姑娘，就是年岁尚轻的稚童，多是被人贩子拐到各地去发卖，而这些人贩子为了掩人耳目，便时常假作被拐人的家人或亲戚。
想来因为宋岁的行为举止看起来实在不像个好人，而秦桑又收拾得过分体面，乍一看起来实在是怪异，才叫旁人误会了去。
秦桑默了一瞬，心想这误会有点大，竟叫她一时不知当如何解释才好。
……谁让宋岁刚好是个土匪呢？
蓝袍男子见她沉默，便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却又有几分茫然。
人贩子有时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会选择将被拐人毒哑或者毒傻，可刚刚他们在旁边隐约听到了些，眼前这姑娘，既不是个哑巴也不像个傻的，遇到这样的情况，却为何不说话？
沉思片刻，蓝袍男子不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定是那人贩子胁迫了这姑娘，叫她不敢向外界求救！
毕竟连这处的官府都同那些匪寇贩子私通，普通百姓没安全感也是情理之中。
弄清整个缘由之后，蓝袍男子心生怜悯，立刻叫来了隔壁桌的同伴，一脸严肃地对秦桑说：“姑娘莫怕，官府不管，咱们几个管！今儿既是遇着了，必定会救姑娘于水深火热之中！”
其他几个青年也附和：“是啊姑娘，咱们哥几个都在，有困难你说一声，那些个贪官污吏不管的事，咱们管！”
“……”
秦桑正要开口解释，就见一个酒坛子砸了过来，碰到桌沿瞬间粉碎，酒水溅得到处都是。
而后就是宋岁暴怒的吼声，“龟孙！离老子的人远点！”
秦桑懵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哥哥！不是！”
蓝袍男子和他的同伴也立刻站起来，蓝袍男子很绅士地把秦桑护在身后，信誓旦旦：“姑娘，你别怕，我们一定会保护你的！”
秦桑：“……”
不，以她对宋岁的脾气和战力的了解，她觉得应该是自己保护他们。
宋岁并不晓得这几个衣着鲜艳的男子是个什么身份，只瞧着他们把秦桑拦在身后，以为跟严二柱他们是一路货色，神色顿时冷下来。
他歪头动了动筋骨，没等对面人反应过来，抬脚勾起一把椅子砸了过去，跟着又是一腿横扫而过，两个回合下来，四下便已是一片狼藉。
虽然对面人多，但多是花架子，三两下就被宋岁撂翻在地。
第一个被轻松撂倒的时候宋岁还惊讶了一下，等到第六个的时候，他一脸麻木地骂道：“都他妈是什么绣花枕头！”
蓝袍男子和他倒在地上的同伴：“……”
秦桑也惊呆了。
虽然她早就猜到了结局，可也没想想到这些人这么不能打，她都还没来得及劝架，人就全被打趴下了。
然而即便是这样，挡在她前面的蓝袍男子也仍旧没有退缩，虽然声音比刚才多了几分颤，却还是硬撑着自己，“姑娘，你别怕！我、我再想想办法！”
这时宋岁走上前来，一脚把他面前的那把长凳踩成两半，骂骂咧咧：“想个屁！”
蓝袍男子：“……”
感觉到前面的人明显有些怂了，却又碍于颜面迟迟没有挪开，秦桑叹了一口气，拉了拉蓝袍男子的衣袖，终于得以把没来及说出口的解释说完：“公子，你误会了，他真是我哥哥，不是什么人贩子。”
而后又看向宋岁，“哥哥，他们不是那种坏人，你们别打了吧？”
蓝袍男子茫然回过头，“真是哥哥？亲的？”
秦桑点点头，明白他想不透的点在哪里，便解释：“我俩一个长得像爹一个长得像娘，所以不像。”
蓝袍男子看了看秦桑又看了看宋岁，后者见他目光不善，扬手又要打人，蓝袍男子终于不再硬撑，一下蹿到秦桑身后。
“……”宋岁被他这个反应气乐了，嗤笑出声：“往女人身后躲，你孬不孬啊？
蓝袍男子才不理会宋岁那刺耳的话，转而问秦桑：“他如果真是你哥，为何你打扮得如此精致水灵，似个大家闺秀，他却像个、像个土匪一样？”
一听这话，宋岁瞬间炸毛，撸着袖子大吼：“老子还他妈就是……”
“土匪”两个字还没说出口，秦桑立刻上前捂住他嘴，大脑飞快转着，“那是因为、因为……因为我哥实在是没钱买像样的衣服穿了！”
宋岁：“……？”
秦桑忽视宋岁的震惊和蓝袍男子的茫然，抬脚轻踩在宋岁脚上，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她继续解释：“就，我俩父母双亡，相依为命一路到这准备投奔一个亲戚。哥哥就想着咱们这一路奔波，风尘仆仆地跑去别人家不大像样，但手上的盘缠不够咱们两个花，就先紧着我了。”
蓝袍男子随意侧眸，就看到了一满桌没怎么动过的大鱼大肉，他更困惑了，“可你们看起来，也不像缺这点钱的人啊？”
秦桑：“……那我哥哥不是想着先满足我的口腹之欲嘛。他打小就疼我，再说他也饿了这一路，可不得先紧着些吃点好吃的？”
说完，秦桑才慢慢松开宋岁的嘴，给他递着眼色，“对吧，哥哥？”
宋岁比秦桑高出一个头，这会儿离得近，不得不低头睨着她，便也清晰地看见那一双灵动的杏眼下掩着几分忐忑，似乎是怕他不配合，她脚仍旧踩着他的，暗戳戳使着力。
宋岁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副“鬼都没你能扯”的眼神，轻嗤了声：“呵。”算是默认了她的胡编。
秦桑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默默挪开了脚。
虽然蓝袍男子还是觉得有些迷惑，但两个当事人都这么说了，他也只好权当是误会一场，冲两人拱手抱歉：“不好意思啊，我听说这边山匪人贩子多，看姑娘生得贵气，还以为是……”
说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又鞠躬行了个大礼，真诚道：“是在下眼拙，误会了。实在是抱歉。”
地上的人也陆续爬了起来，知晓实情之后，也随着蓝袍男子一同道歉。
为了表示歉意，蓝袍男子主动赔偿了酒楼的全部损失，并提出宋岁二人的这一顿饭由他来请客。
宋岁不屑冷笑：“不稀罕！”
说着，他便又开了一坛子酒，自顾自地坐回原来的位置上。
蓝袍男子有些尴尬，想着毕竟是因为自己才引起这样的误会，可看着宋岁那一脸生人勿近的模样又不敢上前，只好向秦桑求助。
秦桑瞧着这蓝袍男子不像是坏人，想了想，凑到宋岁身边坐下，轻轻拽了拽他衣裳，“哥哥。”
“干嘛？”宋岁语气恶劣，似乎是非常不爽。
秦桑非常理解，若是自个儿走在大街上突然被无缘无故地指认成坏人，她也会觉得非常生气。
所以她也没打算劝宋岁和那蓝袍男子握手言和，这种情况下，她更在意宋岁的心情。
察觉到秦桑目光，宋岁偏了下头，不咸不淡问了句：“吃饱了？”
他端起一碗酒喝了下去，又挑捡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就见秦桑点点头，而后神秘兮兮地凑到他耳边，“哥哥你放心，这件事，我是站边你的。”
姑娘的温声软语入耳，好似是清酒入喉，沁人心脾，莫名叫宋岁心中的郁气消散了些许。
面上却只是哼笑一声，理所当然反问：“不然呢？你还想站边别人？”
“不是，我就是想说那你高兴些，”秦桑重新拿起筷子，边给他夹菜边道：“多吃点好吃的，别皱着眉头了，行不？”
宋岁没吃菜，只端起酒又喝了一大口，“行！”
然而平心静气了没多久，隔壁桌的蓝袍男子又跑了过来。
没等宋岁开口赶人，他就立刻说明来意：“大哥，姑娘，刚有人去官府报案说你们在这儿蓄意滋事，现下官兵已经赶过来拿人了！你们快找地儿躲躲吧！”
宋岁“啪”地一声放下筷子，“老子又没做错事儿，躲个屁！”
说罢他就起身，似乎是要去找那当官的理论，急得那蓝袍男子满头是汗，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哥哥，”秦桑适时出声，审时度势之后，还是劝道：“虽然哥哥并没有犯什么事儿，但公然斗殴就是不对，况且还砸坏了这么多桌椅呢。反正咱们也已经吃好了，就……先别跟官兵正面冲突了，行不？”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动静，蓝袍男子的同伴也赶过来，“姑娘，大哥，官兵已经到门口了！你们快往这边来！”
如此情况，秦桑便也顾不上再好言哄劝，拽着宋岁的手往他们指的方向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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