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姑娘回家之后过了没多久便接到了李母的电话,李母告知他们家人们还要在鲁省再留一晚上。电话中李母没有说原因,只叫蕊蕊自己在家里不要乱跑。

    她不知道接电话的是樱柠,而不是真的担心他们回不回家什么时候回家的“乖乖女儿”。

    樱柠听说这个,第一时间就去看看李父买的巨大的冰箱中是否还有可以拿出来霍霍的吃食,也没有注意到一直盯着电视看的蕊蕊,更不会想到这个现在陷在灰色沙发里的小女孩正满肚子的委屈和担忧,还有一丝被压抑的愤怒。

    樱柠给自己洗了一堆好吃的。因为临海,所以李父在搬家买家电时,在外地买了几乎是市面上最大的一款冰箱,左右两开门的设计,里面存了亲朋好友们送来的海鲜,还有一些干货。

    这个冰箱因为太大厨房已经放不下它了,索性就被放在客餐厅中间一堵空白的墙边靠着,当时买来时因为一个人背不动它,因为太高两个人搬起来也会失去平衡,所以最后硬拆了装好的入户门,用四个壮汉才将将把他抬进屋,没成想第一晚就差点出了事故,在李母清洁冰箱的时候,还很小的弟弟顺着门脚钻了进去,还好被发现的及时不然这个家就算是毁了。

    所以那天清晨的时候,李家父母星夜赶去码头上,买了一车的海货,把空着的冰箱塞得满满当当,别说一个小孩,一只小鸟也没地方落脚了,这才放心的使用。

    几年过去,冰箱里一旦有空间,全家人就会下意识地买东西来将它填满,当镇子上第一家大型连锁超市开业的时候,各种速冻产品都在这个冰箱有了一席之地,譬如速冻的披萨,汉堡,意面,咖喱饭等等。懒得做饭的时候这些被大人称呼为“垃圾食品”的东西们就是樱柠最喜欢的零嘴儿了。

    此时樱柠把茶几收拾妥当,她心情极好的用微波炉和烤箱热了好多吃食,又端了一盆洗好的水果,把厚厚的沙发垫抽下来放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这样面对着电视,准备开始愉快的观影活动。还好她还记得屋里还有蕊蕊在,所以另外又拉下来一个垫子,热情地招呼蕊蕊。

    “来呀,中午没吃饭饿了吧,我有做你的那一份哦。”她说完便不再客气,也不管蕊蕊看她眼神中掺杂了的不明异味。

    午饭吃完后,蕊蕊破天荒的要求樱柠答应她一个要求。

    樱柠疑惑,李蕊蕊不是第一次求她,但是自从自己告诉她愿意在成年之后将两人彻底分割,她就不再有什么要求了,而且跟自己说有事相求的时候她看起来很不情愿。

    “说吧?我考虑下。”

    蕊蕊没想到樱柠并没有一口答应,看来平时的亲热果然是装出来的,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还被她提放着呢。想了想,这种虚情假意求她她也不会答应的,但是毕竟相处了几年,蕊蕊决定想想别的办法,叫她答应自己的要求。

    “你陪我玩游戏吧,有输赢的那种。”

    “游戏?”

    家里的电脑虽然连了网,但是早期网速又慢又卡,勉强看个电影也得提前下载好,电脑自带的扫雷游戏玩了两局她就发现了规律也没有什么意思,像弟弟和那些男孩子们爱玩的电脑游戏,她只觉得打来打去简单野蛮,也并不好玩,两人也不是小孩子了,总不至于再玩起躲猫猫吧?

    看樱柠若有所思,蕊蕊抿了一下嘴,她几乎小心翼翼的试探性的问樱柠。

    “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家里太无聊了。”

    真心话大冒险?樱柠眼神亮了一下,她们上学时也和同学玩过,这个游戏几乎没有限制,完全靠玩游戏的双方自觉的遵守规则,要不就说出内心真实的想法,要不就勇敢的接受隐瞒的代价,像这种游戏蕊蕊曾经劝过樱柠轻易不要和别人玩。

    彼时蕊蕊还像教育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子似得告诫樱柠:“玩这个游戏,没有赢家,作为女孩子更不能和男生玩。”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没有避讳对面的吕维,三个人在一处废弃的老院子的凉亭下面用稻草铺了一个“秘密基地”,干净柔软的草堆,无人涉及的旧院,在夜里偷偷跑来玩的少男少女早看够了星星月亮,总想干点白天不敢做的事情,就像是有了一个解放天性的好地方。那时候的吕维,现在的蕊蕊,都想借着一个游戏得到一些平时不敢问的答案,就连他们想要祈求的对象也都是同一个人。

    和那晚一样,樱柠并没有怀疑什么,愉快的答应了。她并不是全然的懵懂,她虽然还没学会像部分人类一样拐着弯说话,但是也能看出来一点诡计的苗头,不过不同于思前想后的“聪明”的人类们,她并不害怕不管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按照理智的分析来看,她都不会是输的那一个。

    樱柠一口答应,两个女孩子在渐渐往西偏的日落里坐在两块厚厚的大垫子上,微微倾斜的阳光把窗外婆娑的墨绿色树影也照在地面上,她们并没有关掉电视,在色彩艳丽的动画片的片尾曲里,开始了一场非常普通的“真心话大冒险”。

    蕊蕊在电视柜里摸出一副李父在店里拿回来的扑克牌,利用抽取扑克牌的方式来决定谁是提问者,谁又是被问者。

    蕊蕊拿去的是一副没有拆封的新牌,牌面上是李父定做的ktv巨大辉煌的夜景门面,这张照片直接用的是当时请人来设计门面的时候制作的夜景效果,比现场看起来更像个合格的量贩式ktv,而不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夜场,里面每一副牌倒是直接就用了各个包间的照片,这些牌都是供客人购买的,并非赠送,但是价格也不算昂贵,用李父的话讲。

    “花了钱他们才会把这牌带回家,让更多人看到。”

    这副牌被蕊蕊学着ktv里的众人样子不太熟练的重新洗过,然后随便抓了一张放在一边留作暗牌。

    她会的樱柠基本都会,所以蕊蕊没有再教她规则,只简单地说了一句:“最后手里还有牌的就算是输了。”

    樱柠很有兴致的点头。

    两人依次在剩下的那堆牌里抽取,如果抽到的牌跟手里的牌有成对的,就弃牌,非常简单,输得那个人手里的牌一定是跟暗牌一样的,或者暗牌是“1”,这样就能证明前面扔出去的牌没有看错的。

    这种不用动脑子的游戏老少皆宜,也非常公平,所以樱柠上手也非常快,第一轮抽排几乎没有两分钟就抽完了,手里还剩牌的是蕊蕊,她手里的牌和暗牌一样,都是“4”,这样的话樱柠有些兴奋地歪了歪挪动了一下屁股,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问蕊蕊才好。

    蕊蕊叹了一口气,笑道,“看来我的运气确实不怎么好,你来问我,想要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樱柠吃了一口茶几上的新疆甜梨,开心的点头,“对对对,快说,你想要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她笑眯眯的眼里亮晶晶的等着蕊蕊回答,蕊蕊温柔淡然的笑着说“我选择真心话。”

    按照普通人玩的话,这些真心话的问题无外乎:银行卡的密码,暗恋的对象,喜欢的人之类的。但是这些东西都是樱柠很不在意的,她虽然饱含求知欲,但是她的欲望并不针对这些,对于蕊蕊而言,她可以说并没有什么想知道的,更可以说,她甚至比蕊蕊更了解她自己,但是玩游戏吗,参与感还是很重要的,她这时候就像一个普通女孩子一样,盘着腿啃着香梨,一只梨快要吃完了,她才想起来问什么,她“啊”的反应过来,十分好奇的问蕊蕊:“如果你无法回答我的问题的话,是不是就要去大冒险?”

    蕊蕊点头,补充了一句。“我们人类在玩这个游戏的时候,会有一条默认的规则,就是不因为游戏做出伤害别人或者触犯法律的事情。”

    “明白明白。”

    樱柠笑嘻嘻,“我的问题是,你们活着目标是什么?”她仍旧光着脚踝,散着头发,有些诚恳的看向蕊蕊,稚气未脱的脸印着阳光的痕迹,说出来的话却像一个古稀老人。

    樱柠解释了一下,“或者说,你们追求的是什么?繁衍生息?占领地球?称霸宇宙?”

    蕊蕊被她这个问题问懵了。

    生活的目标?

    她脑子里下意识的涌出很多片段来,但是理智却将她拉住,她疑惑的问樱柠:“你为什么会问这个?人活着就一要有目标吗?而且我以为你会问一些……”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樱柠打断,樱柠无所谓的挥挥手,“我们俩一直在一起,我还用了你的一部分情绪,对于你的很多事情我可能比你自己都要了解你,所以那些诸如荷尔蒙的问题你并不能给我更好的答案,但是有些东西,我却不能完全理解。”

    蕊蕊看着她老神在在的解释,被动的陷入到思想的潮流中去。

    为什么而活?

    当然不是为了称霸宇宙了。她连自己活着都费劲呢……那么为了什么而活?

    为了上学?上班?结婚?生子?好像都不太对……

    那为什么活呢?

    蕊蕊微微思忖,很快给了她回答。

    “我们顺其自然的活着,并不为了什么,只要活得开心,幸福就行。”

    她笃定的说完,却看见对面的樱柠竟然有些生气似得皱眉。

    “你没有说实话。”樱柠稚气未消的脸上难得的挂上了严肃。

    蕊蕊却不明白了,她着急的解释,“樱柠,我们只是玩个游戏而已,我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吗?我不至于跟你撒谎,我活着确实没有什么既定的目标。人类的目标我更不知道了。”

    “这个游戏不好玩,我不玩了,我提问了,你却回答不上来,你们在玩的时候,也是这样撒谎吗?”

    听樱柠说不玩了,蕊蕊着急的直接去拽住她准备起身的动作。

    “不行!”

    “为什么不行?”樱柠有些不高兴。

    蕊蕊害怕她真的不玩,她唯恐丧失这次翻身的机会,仍旧紧紧地拽住樱柠,第一次强硬的让樱柠听她说话。

    “樱柠,我没有撒谎,我不知道人类的共同目标是什么,但是我知道我的目标,也许是家人健康,爱情美满,事业有成,也许我的目标就是这个!你不能自己赢了一局就耍赖不玩了,没有这个道理!”

    话说完了,蕊蕊还有些害怕,说一个魔鬼级别的人耍赖,她生气了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果不其然,樱柠已经感受到被怀疑的意味,她拨一拨脸上沾到的碎发,干脆坐回去,看看蕊蕊到底要干嘛。

    蕊蕊见她坐了回来,连忙弥补解释:“我不是说你耍赖,我的意思是,我已经告诉你我的答案了,你不能随便就说他不正确,更不能赢了就跑。”她语气间有点磕磕绊绊,似乎也是情急之下努力组织的词汇。

    樱柠哼了一声,不知道怎么的,蕊蕊觉得樱柠好像笃定了人类的生存是有既定目标的。

    蕊蕊急中生智,反问她,“难道你们的种族活着就有既定目标吗?”蕊蕊以为这句话能让樱柠理解她的回答,却没曾想,樱柠干脆利落地回答“当然有。”

    这话说的蕊蕊怀疑自我,“你们是因为一个既定目标出生的?是什么目标?”她脱口问樱柠,樱柠却非常骄傲的抬头挺胸回她:“说了你也不理解,总之,是阻挡一些东西,融合一些东西,然后再通过繁衍带来一些东西。”

    “这什么跟什么啊?”蕊蕊无法理解。她想到樱柠说过的大猩猩和爱因斯坦的比喻,突然也不是很想问下去自取其辱,但是今天她带着目标哄樱柠玩这个游戏,虽然不太顺利,可是她还是努力想让樱柠玩下去。

    眼下樱柠不认可她的回答,她吃点亏认怂也好,既然樱柠不承认回答的正确性,蕊蕊主动提出来,把真心话换成大冒险。

    “你确定要改大冒险?”樱柠变脸变得极快,这种情绪特别不按照套路走的人就算是普通人类,一般也是比较危险的极端人格,现在在樱柠脸上却十分自然,好像她真的就是表现出来的那样天真活泼好拿捏似得,却叫跟了她十几年的蕊蕊本能的脊背发凉。

    蕊蕊听见自己很服气的回答,“当然,只要不让我触犯法律,不伤害任何人。”

    她话音刚落,就见樱柠像个兔子一样开心的原地跳起来很高一段距离,被顶上的天花板不痛不痒的反弹回垫子上之后,樱柠散着头发“哈哈”笑了一下,然后盯着她打了个响指。

    “上当了!”

    蕊蕊在意识消失前最后一刻反应过来,自己怕是被这个装白痴的外星人耍了。

    蕊蕊醒来时,是坐在一个沙漠中,这里天是黄的,地是黄的,她甩甩脑袋,发现自己的手变得又大又厚,手掌里深深的纹路中夹杂着的沙粒缓缓地流出来,她摸摸自己的头发,一顶皱巴巴的防风帽下只有细碎的发茬,她原本顺滑的长卷发无影无踪,她有些生气并恼怒的抓了一把沙子往前摔,一块黄油状的物体凭空掉落在她的大腿上,瞬间像是掉在水里,立刻融化,并且鼓了一个透明的泡泡。、

    这个泡泡短时间内剧烈晃动长大,就在蕊蕊的目光中涨到一人多高,然后是一栋楼那么高,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扩大,一直延展到看不到的地方,蕊蕊费力的把半截被沙子埋住的身体挖出来,她知道自己上了樱柠一个大当,樱柠对“大冒险”的理解似乎不太准确,或者说是停留在一个非常表面的字面意义上。

    原本这个游戏的大冒险惩罚是让失败者去做一些丢脸的事情去供胜利者取笑的,但是樱柠赖皮起来谁又能跟她讲道理呢?

    樱柠给蕊蕊的大冒险挑战,是在时间的缝隙里找到樱柠饲养的宠物,这只逃跑的宠物偶然跨越了维度跑到了人类的社会中,还好跌落的区域是地广人稀的某块大陆上,人类还没有发现他,樱柠给蕊蕊的要求就是找到这个宠物,并且保证蕊蕊自己不会在找到这只宠物前死掉。

    蕊蕊还是天真了,她知道刚刚散播开的泡泡是一块凝固的时间,有这个泡泡范围的时间进度将发生变化,并不会与其他地方的时间同步,同时这也是樱柠给蕊蕊划分的那只逃跑宠物所在的区域。

    蕊蕊气急了,她被一个外星人耍了,刚刚还在干净明亮的客厅里玩游戏看电视,现在却要用这个臭臭的成年人身体去玩一个真实的大冒险?那么大一片区域,连这个宠物是白是黑都不知道,要找到猴年马月?不过四处观望后,她发现自己处于一片荒凉的沙漠中,别说是宠物了,什么活物都没有,她身上的背包里有水有粮也不担心立刻就会被渴死饿死,于是她决定找一处最高的地方,观察一下泡泡的边界,还有这块土地的全貌。

    这具身体不知道有多大了,虽然皮肤粗糙干裂,但是好歹还是个二三十岁年轻女人的身体,并且这个女人好像并不是亚洲人,蕊蕊用这个身体站起来的时候不同于以往的视野高度让她有些发晕,但是这具素质极好的身体很快就让她适应了这种变化,并且蕊蕊在低头时还发现自己胸前并不再一马平川,她需要向前倾才能让视线不被阻挡从而看到脚尖,并且在沙地中行走时,这双大长腿一步迈开就像是踩了高跷似得,即便是陷在沙地里大半截小腿,也比原本的蕊蕊高出好多。

    有些羡慕的戳一戳这人结实修长的大腿,虽然不太好意思,但是她还是轻轻地又戳了一下其丰满的胸部。

    “真羡慕。。。”

    低低的说了一句,虽然这方圆几里地都没有人,但是她还是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轻轻咳嗽一下后,她连滚带爬的上了一个目之所及最高的沙坡,等她站稳之后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原来这里并不是她想象的沙漠,而是一片巨大的沙滩!而且这个地方不知道处于地球的什么经纬度上,这里的大海竟然是黑色的!纯纯的黑色,像墨汁似得,而且在大海的反方向,一座巨大有千余米高的笔直的黑色石头山将这块沙滩与外面的世界严严实实的分隔开,恐怕鸟类想越过山翻到这片沙滩上也很困难,更不要说是普通生物了,并且这座山在这几里地中诡异的弯曲出了某种弧度,将这个沙滩四分之三的地方都围了起来,只留下四分之一的距离都是与大海相连接的沙滩。

    眼看着泡泡的外壁几乎和这座山体重叠,蕊蕊稍微松了口气。等她看海边的方向时,才看见在山脚某个避风的角落里有几座刷了彩漆的木头小房子,零零散散的依坡而建,在纯黑色的大海和纯黑色的山体的映衬下显得更加鲜艳活泼。让蕊蕊更开心的是,其中一间小屋的屋顶上有白色的炊烟正袅袅升起。

    “太好了,有人,也许我可以去问问他们。”

    蕊蕊兴奋的冲下坡,直奔那座冒炊烟的小屋而去,她努力稳住自己的身形让自己在这几里地中不要过多的偏斜,因为那座小房子不够高,在她下坡的同时她就已经失去了可以定位的参照物。

    即便是这样,在走了将近一天后,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黑色山崖,蕊蕊也知道自己还是产生了偏斜,那个小房子离海边很近,现在已经是傍晚,太阳刚刚落下的地方是西面的话,蕊蕊应该往东北方向去,才能看到大海和村落,于是她在天马上就要黑的时候径直往南赶路,当她脚下的沙粒变硬,慢慢掺杂了很多贝壳和黑色的碎石的时候,蕊蕊疲惫的再也走不动了,她一屁股瘫坐在一块灰色的礁石上,费力的脱下脚上的靴子,果然这双脚已经伤痕累累,眼瞅着在较高的一块石头坡上那栋小房子里面透出了温暖的火光,但是蕊蕊再也走不动了,她现在就连站起来都很费劲。

    把背包放下来,取出里面折叠好的单人帐篷,她不太会组装,但是没想到这个帐篷在脱离包装后就很有弹性的弹到地上,在某种弹性材质的支撑下自己就撑开了。

    累了一天的蕊蕊找到一块比较干燥的地面安置好帐篷,她没穿鞋的脚被贝壳的碎片扎的生疼,但是靴子还在刚刚坐下的地方,她是在又累又饿,强忍着去拿装有食物的背包和靴子,躲在帐篷里快速的吃了一些肉干后,她也在心里把樱柠骂了一次又一次。

    “该死的怪物,魔鬼!畜生!”

    她只敢心里偷偷的骂,但是也只想了一瞬间就强迫自己不在继续,吃饱之后累的连火也没生的蕊蕊拉上帐篷就裹着衣服睡下了。

    夜里残月过半之时,黑色的浅滩中有一些彩绸似得东西开始微微发出肉粉色的微光,沙滩上一只巨大的野兽似乎对蕊蕊的帐篷很感兴趣,它厚厚的四只蹄子踩在沙地上,嘴里像咀嚼口香糖似得不停地开合,吞咽,反刍,再次咀嚼,期间还摇头晃脑,一只哑铃被歪歪扭扭的系在它的一只角上,它本身有三米多高,但是恐怖的并不是这高大的身躯,而是脑袋上两只分叉繁复,且有成年人手臂粗的两只大角。

    这两只角从他的头骨两侧长出,即便它本身体积优于绝大多数的地球生物,但是也被自己的两个大角衬托的少了一些巨大化带来的不真实感,更不要说除了那个人为给它带上的哑铃,它的另外一只角上还有一个被破渔网牢牢缠住的细草杆鸟窝在里面,鸟窝中两大一小三只小鸟已经在他不急不缓的平稳步伐中睡着了。

    顶着两只大角的巨兽背对着黑色泛粉光的大海,低头毫不客气的用角一下就给蕊蕊的帐篷顶翻了。大吃一惊的蕊蕊顾不上脚底的疼痛,狼狈的从被戳破的帐篷里钻出来,一抬眼就跟两个冒着热气的大鼻孔对上了。

    蕊蕊虽然害怕但是没有叫出声,她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眼前这个角像鹿,脸像骆驼,体型像大象的家伙对于她一个看动物都得等跑到市动物园的乡镇女孩来讲实在太有冲击力了。不过也拖樱柠的福,这个全身黑漆漆,下巴长胡子一样赘肉的家伙她认识,这不是什么怪奇童话里的拟造生物,这是地球本球在北方国家几乎是可以称之为常见的一种生物——驼鹿。

    蕊蕊自己不太爱看书,她的闲暇时间都用来畅想未来,幻想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的生活会有多美好,不用与鬼魂打交道,还能天天和朋友们一起分享有意思的东西。但是樱柠却不一样,她性格跳脱但是却很喜欢看书,看电视,最近因为有了3和4,她甚至还迷上了韩流综艺和奇怪的偶像。

    这些韩流偶像在蕊蕊眼里看来都是男不男女不女的非主流,甚至圈起粉来就像是□□洗脑,但是樱柠却常常拉着她一起看,看过的资源还不舍得删除,存储卡买了一张又一张,新的存储卡就拿给家里网速快的吕维去帮她下载新的资源,两个人因为这个原因几乎每周都在一起,还好蕊蕊也会被带上,倒是让她也不算排斥这信息时代的第一波潮流了,也是在这期间,她被迫看到的一堆杂书里,就有一本写到过驯鹿人的故事。简而言之,眼前这个家伙,应该就是驼鹿,一种算得上你不犯我我不犯你的温驯的动物。

    这只黑色的巨兽果然只是在蕊蕊身上不停地闻来闻去,蕊蕊想伸手去摸一摸它的巨大鹿角,结果刚抬手就把这只驼鹿吓得往后惊退,它后退的方式滑稽又不自然,四条腿并做两条腿,前组腿脚尖点地把它像越野车一样的庞大身躯猛地弹开,后跳了两步之后前腿还微微弯曲,娇羞的受惊模样活像个单纯地“小姑娘”。

    虽然这家伙暂时没有攻击人的意向,不代表它四处乱蹦的蹄子不会误打误撞给自己戳个对穿,所以蕊蕊还是扶着沙滩上的一块黑色岩石光脚站了起来,就是这时,她透过驼鹿四只乌黑的细长腿看见了白天平静的黑色大海里现在浮起来的一条条温柔的自发光肉粉色丝带,这些丝带每条都有十几米的长度,仿佛是敦煌壁画里飞天仙女们缭绕多姿缓缓浮动的飘带,不同的是这些飘带现在不在空中随着美人们一起飞舞,而是在这诡异的黑色海岸线的浅滩中发出淡淡肉粉色的微光。

    “这真的是在地球上?”

    蕊蕊下意识的回想来时樱柠给她做的保证,不触犯法律,不违反道德,只在地球的正常维度上,并且她告诉蕊蕊,这个宠物最大的特点就是“会说人话”,并且十分狡诈,且不服训管,樱柠自己除非使用武力很难让他心服口服的回到混沌维度的牢笼里,所以才要蕊蕊帮她来试一试。

    蕊蕊简直要怀疑人生了,说好了这地方是在地球上,但是这里到底哪里像地球了?且不说这高耸的刀背一样的山脊,墨汁一样的海水,一边走路一边吐鼻涕泡泡的驼鹿,还有这水里发着光的飘带,下一秒就算海里窜出来个尼斯湖水怪蕊蕊都不觉得自己会吃惊了,她努力安慰自己,用一根小心翼翼从驼鹿角上掰下来的树枝用力想挑起来一根飘带,看看这些东西是活的还是死的。

    泡在水里的“飘带”又滑腻又重,树枝受力过多,没几秒就断了。

    蕊蕊下意识的想去抓,却突然瞄见繁琐的飘带下藏着的一个眼熟的东西,是那只带她和樱柠去海底的水母!原来这绵延十几米的飘带全部都是一只只粉色水母的触角,正常的水母为人们熟知还是因为餐桌上的“凉拌海蜇”,而这种粉色的会发光的水母跟凉拌海蜇压根就不像是一个物种,难怪蕊蕊第一时间没有认出来。

    蕊蕊思索片刻,觉得跟海里的这些大飘带会说话的可能性还不如旁边这只驼鹿,甚至它脑袋上的三只鸟会说话的可能性大,于是蕊蕊蹑手蹑脚的找到被顶翻的帐篷,在帐篷里的背包中找到一块她不爱吃的酸奶酪,虽然换了别人的身体,但是蕊蕊的口味还是不能接受这种奶酪,她尝试着把奶酪送到了驼鹿嘴边,驼鹿果然愿意吃这个,大嘴唇在吃奶酪的时候还把蕊蕊的手掌弄得湿漉漉的,这让蕊蕊开始想念在樱柠那里的花花,不知道花花有没有想她呢?

    蕊蕊只有一块奶酪,根本不够这个大块头塞牙缝,吃完她手里的奶酪后,这只驼鹿又开始在她身上闻来闻去。

    “嘿!别舔了,大块头,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再给你一块。”

    她装作不经意问它,驼鹿压根没反应,甚至低头用巨大的鹿角把蕊蕊揽着腰挑起来,在离地两三米高的空中翻了个跟头后,蕊蕊才大叫着掉落在地面上。索性脚下的沙子虽然有很多碎掉的贝壳,但是还是保住了她没有被摔死。

    蕊蕊狼狈的连扒带滚回到了刚刚站起来的岩石旁,那只驼鹿晃晃脑袋,悠哉悠哉的吹着鼻涕泡走了,去的方向正是蕊蕊要去的小木屋那边。

    半夜出了这种事,蕊蕊心里害怕的根本不想再多呆了,她和樱柠不同,她的骨子里还是带着对安逸生活的向往的,说白了她所希望的生活尽可能的古井无波才好,她知道自己的弱小和脆弱,这些稀奇古怪光怪陆离的东西一不小心就会要了她的小命,蕊蕊一直觉得,自己要是真死了,靠自己去投胎成人的可能性太小了,她活着时尚且唯唯诺诺,弱小无助,死了之后恐怕就像清水河里成百上千的孤魂野鬼是一样的,整天就站在那里,变个鱼啊,虾啊什么的就算是好的了,再投生成人应该是不太可能了。

    带着对今生是仅此一生的想法她期盼着能跟樱柠分开过正常人生活的日子,只不过此时此刻既然樱柠还算罩着她,想早点回家就免不了要搏一把,于是蕊蕊简单快速的把背包收拾好,忍着脚底长出来的水泡,踉踉跄跄的追着那只马上就要被夜色吞噬的驼鹿往山坡上的小木屋而去。

    以前听爷爷说过,“望山跑死马”这句谚语,这次蕊蕊算是彻底体会到了,天都快亮的时候,蕊蕊才将将看清楚了这个小屋的面貌,这个屋子里面已经第二次燃起炊烟了,不过让蕊蕊意外的是,这明明就是一座有好几栋屋子的村庄,但是蕊蕊已经路过的屋子却全都是空的,似乎大家都已经因为什么原因搬走了,眼看着确实只有那一栋刷着蓝漆的屋子还还有个人气儿,看着黑驼鹿在前面晃着大长腿一步好几米的悠悠走着,蕊蕊开始猜想屋子里是什么人在里面居住。

    “应该是念旧的老人吧?”

    她想着,但是等她到了屋子跟前长吁一口气时,却看见一个纯白色的小男孩拿着个耙子在院子里正在耙草。

    这个小男孩实在太白了,他约莫不到十岁的样子,就穿了一条十分肥硕的洗旧了的背带牛仔裤,脚上穿的靴子也像是偷得大人的,他细胳膊细腿的在空荡荡的衣裤里非常扎眼的露出来,白的吓人,他的皮肤,头发,瞳孔,甚至眼睫毛,嘴唇,都是白的,看见有人站在他的院外时,他却冷静的停下手里的动作,就这么用灰色的瞳孔直勾勾的看着蕊蕊,看的蕊蕊心里都发毛。

    蕊蕊以为,外国人是可以白成这样的,自己不能大惊小怪,再吓到这个男孩。她强做镇定,用附和这身体的成年女人的姿态和蔼的问那个男孩:“小朋友,你家里人呢?我走了很远的路,想要点水喝。”

    蕊蕊晃一晃自己手里的水壶,原本站在她旁边的驼鹿像低音炮似得沉沉“哞”了一声,然后长腿轻抬就已经轻松的跨过了木头做的简易篱笆,像是回到自己家似得往小屋后面走去,后面有一栋好像仓库一样的棚屋,因为现在离得近了,蕊蕊才听见从那仓库里传出很多牲畜的噪音,而这些她在来时的路上是一样都没见到的。

    那个男孩没有回答蕊蕊,他有些不屑的冷着一张脸,继续低头耙草,然后把比他高出一大块的草垛子抱起来,瘦弱的白胳膊不比绳子粗多少,现在却十分有力的把这些干草往屋后的棚屋运去,似乎已经做惯了这些事情。

    蕊蕊尴尬的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眼看着小孩不理他,也没有大人出来,她索性学着樱柠做了一回没礼貌的,自己去推院门,没想到院子并没有上锁,只是只虚掩着,她很顺利的就到了院子里,那个小男孩眼皮子都没抬,任由她就这么进来了。

    这个处在半山缓坡的小院子大门正对的就是被太阳晒得有些清澈的黑色海岸线。隔得远了才能看出来这海岸线并不是因为海水得来的黑色,而是整个沿线的海床以及山体和细碎的岩石是黑色的,蕊蕊眯着眼盯着阳光下的大海看了一眼,很难想象地球上哪个地方会有这种异星景象,阳光翻过万丈高的黑色山壁斜斜的照下来,一只肥硕的白羽鸡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扑棱棱的把几根草杆落在蕊蕊头上,蕊蕊被吓得惊呼一声,结果旁边一直在干活的小男孩突然就被逗笑了。

    “别笑了,小孩,你能听懂我的话吗?”蕊蕊抓住亲近的机会赶快问他。

    小男孩咯咯的笑着,他手里的工具都被他甩开,被埋没在一堆谷物中,蕊蕊被他笑的心烦,伸手抓住他的背带,无奈的晃了几下想要他停止嘲笑,这种没来由的笑让她想起樱柠,总是很容易就开心,什么东西都能找到乐趣,一点也没有一个女孩子的矜持和乖巧,说白了就是没有家教,劣性难改。

    她仗着自己现在是个成年人的体型,干脆就把这个惨白的小男孩从肩下抓住举起来,两人视线齐平,蕊蕊装作凶狠问他。

    “你自己在这里生活吗?村子里其他人呢?你父母呢?你到底能不能听懂人话?”

    她手上不自觉的晃了一下,手里被掐着的小孩子开始挣扎,似乎不喜欢就这么像个小鸡仔似得拎着。

    小男孩被举得十分不舒服,他挣扎着用手指掐住嘴唇,吸了一个十分嘹亮的口哨,蕊蕊惊讶于他干脆利落的口技,却没防备的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撞翻,在自己失去平衡的时候下意识的张开双手放开了还在挥舞四肢的小男孩,只见他利落的双脚落地,哈哈大笑着也不逃走,就站在一旁看蕊蕊狼狈摔倒的跌进一堆草屑里,看她满头满脸被覆盖,然后还要把嘴里的草屑“呸呸呸!”的往外吐出。

    小男孩搂着笑痛的肚皮毫不掩饰的指着蕊蕊,这让蕊蕊恼羞成怒,她是很要脸面的,这之前好好的跟这个家伙说话,他却这样耻笑自己,蕊蕊挣扎坐起来,但是又被什么东西飞快的撞到,脑袋“邦”的碰到了地面上,幸亏后面有杂草做的缓冲,不然这一下很有可能就要了她的小命。即使这样,蕊蕊也被磕碰的眼冒金星,胃里面也开始翻滚,她总算知道为什么樱柠要给她套一个大人的身体了,但是很明显有一副好身体并没有什么用,她还是觉得自己已经到了需要打急救电话的地步。

    小男孩十分享受的看着又一个大人被自己放倒,在蕊蕊拼命摇晃脑袋试图保持清醒时,这个小男孩又吹了一个口哨,刚刚撞翻蕊蕊的罪魁祸首——两只乌黑结实的鬃毛野猪很听话的用小尖蹄子轻快的跑回来,唯一粉色的猪鼻子还亲热的在小男孩身上拱了一番。

    蕊蕊无助的的瘫在草丛里,隔着模糊的重影看着两头也就半米高的黑猪,听见小男孩清脆的雌雄莫辩的童音在她脑袋上方响起。

    “笨蛋,连猪都比你厉害,还想来抓我?哼,妈妈看人的眼光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烂啊……”

    蕊蕊还没消化掉这句话的含义,就看见小男孩在屋檐下面取了一个锈迹斑斑的红色铁皮桶,毫不怜惜的扣在她头上,然后她只觉得原本模糊的世界突然变黑,不知道那个男孩拿了什么东西,或许是刚刚摔落在一旁的铁耙子,总之在一片黑暗中蕊蕊的耳边连着铁皮被重重一击,她在巨大的响声中彻底晕过去了。

    勉强算是在文明社会长大的小女孩李蕊蕊同学今天彻底见识到一个像野人一样恶劣的男孩,她以为自己被打的死过去也正好可以回去跟樱柠大吵一架,却没想到自己想死也没死成,吵架竟然变成了一种奢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再醒来时蕊蕊甚至觉得樱柠是故意整她的,也许昨天或者以往对她的埋怨激怒了她,也许她根本就不想把身体还给自己,蕊蕊记起樱柠说过的关于时间奇点的话,也许樱柠因为现在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影响世界进程,所以她准备借这个机会了解了自己也说不定。

    再多的的想法现在也无济于事,看着自己被五花大棒的捆在那间屋后的仓库中,一堆野猪,麋鹿,驼鹿,绵羊,鸡鸭鹅等等等等,乱七八糟的野禽家畜就这么怡然自得的在屋后的草地上或躺或趴的晒太阳,挠痒痒,刚刚撞到自己的两头野猪正在一个人工挖掘的小泥巴池塘里愉快的打滚,而弄醒自己的是一只比昨晚的驼鹿还要巨大的成年长颈鹿。

    长颈鹿迷人的大眼睛和眼睫毛就正对着蕊蕊看,还伸出紫黑色的舌头给蕊蕊洗了一把脸,刚刚还沉迷长颈鹿美色不能自拔的蕊蕊立刻被恶心的尖叫起来,叫声惊动了一旁正在孵蛋的鸵鸟,两只鸵鸟毫不客气的一人给了蕊蕊一口,把蕊蕊这个身体的短发很不客气的扯了两块下来,蕊蕊要疯了,虽然不是她的头发,但是这种疼痛感让她觉得极度的无助,还有浓浓的怒火让她像个幼儿园的孩子似得背靠着柱子瘫软下来。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也许是她哭的太过惨烈,那个惨白着脸的小男孩拎着水桶不耐烦的过来了,看样子还想再给蕊蕊来一次。

    “这么快就醒了?烦人的家伙。”

    小男孩作势又要给蕊蕊套上铁桶。

    “别着急,等我把晾肉架做好了,你就有地方了。”

    他带着冷笑说出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话,蕊蕊已经被吓傻了,但是她强烈的求生欲指使她立刻做出了反应。

    “我不是来抓你的!我就是想要口水喝而已!”蕊蕊尝试辩解。“我只是出来探险的,不小心迷路了才到了这里,我并不是坏人!”

    蕊蕊当然不是坏人,但是小男孩就不一定了。

    原本就白皙的近乎透明的小子此刻虽然站在太阳下,但是笑得实在让人毛骨悚然,蕊蕊眼看着原本围绕着他们俩的一众动物们纷纷默契的往后退了一大截,有一些甚至往前院走去,或许是出了门,半分钟内男孩身边除了被捆绑住不能动的蕊蕊,所有活物都已经乖乖的远离了。

    她下意识的颤抖起来,抬着头看着这个男孩笑得人畜无害,但是眼角却一点弧度也没有,半透明的睫毛以及看得到血管的皮肤让他看起来像是从冰箱里化了冻拿出来的冷冻品,明明才七八岁的样子,却把高他一米多的成年人轻易地捕获了。

    对,就是“捕获”,是一种猎人对猎物的索取,原始的猎取关系。

    小男孩的铁桶没有停顿的还是扣在蕊蕊头上了,蕊蕊的眼泪混着脸上的污垢流了下来,她开始想尽办法的求饶。

    “别杀我!我真的不是坏人!”

    “我可以帮你干活!我的肉不好吃!”

    “求求你!别杀我!人是不能吃人肉的!会得病的!”

    蕊蕊不顾一切的叫喊着,不知道哪句话触动了这个小男孩,这男孩竟然把铁桶又拎起来了。蕊蕊惊喜的看着阳光再次回到眼前,她开始猜测是哪一句话让这男孩放了自己一马,却听见小男孩冷冷的反问了一句。

    “生病?”他微微皱眉,似乎不太理解。

    “对的!生病!人不能吃人!会生病的!会死的!”蕊蕊开始胡诌。

    小男孩又皱眉。

    “死?我不能死。”

    他没把蕊蕊放在眼里似得喃喃自语。

    “生病是什么?”

    说这句话时,他手里的铁桶一直没有放下去,似乎哪句话稍微不对付,还是要给蕊蕊扣上,那简直太可怕了。

    蕊蕊开始回想自己的知识。她在初中的生物课程中就学到过,人类吃人肉是会得病的,但是具体的病称她已经忘没了,她见小男孩似乎还是年纪小不懂多少,眼睛下意识的往左偏了一下,开始根据以往的经验编造。

    “生病就是肚子会痛,会没有力气,不能干活,会流血,眼睛,鼻子,嘴巴都会流血,吃了人肉就会生病,人类不能吃。”

    蕊蕊给自己默默地打气。

    “对的,不能吃。”

    原本以为小男孩会考虑一下再找借口编下去,谁知道这个男孩确实放下了水桶,但是很明显没有相信蕊蕊的话,他捡起一些散碎在地上的石块,很不怜惜的捡起石块往蕊蕊的脸上扔。

    蕊蕊惨叫着想挣脱,结果石块第一下就击中了她的右眼,还没等她叫完,第二下就击中了她的牙齿,她痛的立刻吐出来。

    小孩见她呕吐的恶心,拍拍手不想继续看,转身回去前院了,估计是继续给蕊蕊做“晾肉架”了。

    蕊蕊就这么在濒死的眩晕感里熬到了傍晚,她实在是很痛,她不明白这个小孩怎么是这样一个魔鬼,冷血,随心所欲的伤害一个陌生人,难不成这个村子里的人都被他杀死了吗。更吓人的是,为什么这些动物也听他号令,甚至惧怕他。

    海边的傍晚总有绚烂的彩霞,待到彩霞慢慢黯淡之时,小男孩又回来了,他的架子似乎做好了,他开心的吹着口哨,坐在一头像他一样纯白的公牛脊背上,这只纯白色的公牛肌肉遒劲,好像一堵移动的钢筋堡垒,但是神色却十分平静温和。小男孩盘腿坐在牛背上,同他一起在牛背上的,还有很多被捡来的干树枝,很明显,他准备在后院生一团大火,至于这火是干什么的,蕊蕊不敢多想,她几乎要被吓尿了。

    熟练地堆柴,用一盒火柴燃起了一团干草,然后顺利的在晚风中点起一个大火堆,在蕊蕊想象自己的死法时,小男孩把一节风干的肉块从他背带裤的口袋里掏出来,穿在挑火用的铁签子上,哼着不成调的歌开始旋转铁签,很快被剥了皮的干肉块开始滴油,可怕的是,蕊蕊看着这块肉块,却觉得自己真的不应该上学,不应该跟着樱柠到处瞎打听,因为眼前这块带着骨头的二十公分长的肉块很明显不是猪肉或者牛肉,或者这院里任何一种动物的肉,这块肉中间是一根较粗的带着骨髓的骨头,骨头跟骨髓接触的中间还有一圈被烤的红艳艳的隔膜,在这跟粗骨旁还有一根较细的骨头,蕊蕊的蕊蕊或许不知道这两根骨头的学名,但是很明显这是一节人类的上臂。

    看着块肉的粗细,恐怕这还是一个成年人的上臂。

    肉块被转的时间久了,开始发出“滋滋”的声音,蕊蕊清楚的看见小男孩吞咽了下口水,她下意识的再次呕吐,但是她已经吐不出什么东西了,而且因为她的呕吐让小男孩十分不满,对方挑起火中的一根细柴直接怼在蕊蕊的腿上。

    “啊!!”

    蕊蕊又开始嚎叫,她脸上立刻冒出涔涔冷汗,她咬紧后牙,十分艰难的求饶。

    “求求你,你要怎么样才能饶了我,你的家人呢,没人教过你这些都是犯法的吗!”

    小男孩“哈哈”的笑了起来,似乎看一只疯狗似得看蕊蕊。

    蕊蕊一时之间对于小男孩的软硬不吃感到十分绝望,她低下头开始默默垂泪,脑海里全是对樱柠的愤恨以及对自己坎坷人生的感慨。

    没多久,当那个小男孩开始啃食肉块的时候,蕊蕊几乎被吓疯了,她开始撒泼耍赖似得扭曲,哀嚎,胡言乱语。

    “樱柠,救救我吧樱柠,这个游戏太过分了,一点也不好玩,要出人命了樱柠,让我回去吧,求求你了,你明明能听见的!”

    喊了不知道多久,她开始极度失望,豁出一切的开始咒骂。

    “你凭什么,那是我的身体,我的人生,我倒了什么霉遇见你,我才十几岁,为什么别人十几岁就能住大房子,有爸妈疼爱,有穿不完的裙子,吃不完的零食,我却要被挂在这里等着一个该死的熊孩子把我弄死,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她叫喊的忘乎所以,没有注意到那个白惨惨的小男孩正一边咀嚼一边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确切来说不仅仅是看着她,男孩灰白的瞳孔里倒映出蕊蕊越来越庞大的能量场,他有些兴奋地看着这个能量场越来越大,波动的越来越厉害,直到能量场的波动开始越来越大,甚至影响了一边篝火中火焰的形状,小男孩像是忍不住了,他丢下手中的烤肉,闭起了双眼,在蕊蕊看不到的半空中一只白色的豹子的磁场从这个男孩身体里冲出,一口咬住了蕊蕊的磁场,就在他想要狠狠的咬下一口时,蕊蕊的磁场再次张开将他整个裹了进去,那些专属于蕊蕊的敏感情绪开始自发的往白色豹子嘴里塞,豹子无所畏惧的兴奋在被迫吞噬了一大口盛满了敏感情绪的能量之后开始迅速转变,蕊蕊痛苦的感受灵魂被撕扯着,她被绳子束缚的双臂在挣扎间自己勒出了血痕,部分皮肤开始损坏,她在地上弹跳,扭曲,嚎叫,活像戒毒所里被强制戒毒的瘾君子。

    那只被情绪能量吞噬的白色豹子也很不好过,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除了猎杀快感以外的情绪,大量的恐惧被灌入他的灵魂,与他天生的野性开始互相融合,两股力量扭打间不分上下让原本瘫在地面的小男孩的肉身也开始扭曲,翻转,好几次都往火堆里撞,燎伤了男孩大片雪白的肌肤。

    院子里动物都被吓得瑟瑟发抖,白天舔醒蕊蕊的那只长颈鹿担忧的看着发生的事情,然后低下头用力的将在地上翻滚的小男孩往火堆的反方向推搡,还伸出舌头在他被燎伤的皮肤上舔了舔,露出心疼的眼神,有一瞬间它还回头低低的叫了一声,似乎在对无动于衷的大白牛求救。

    没多久,院子里的生物开始自发的带着恐惧向小男孩靠拢,各式柔软的毛皮互相依靠着围成一个小小的圆圈,将不停翻滚的小男孩牢牢地围在中间。

    天色大暗,在这座没有人烟的半山腰上绚烂的银河在头顶上显现,猎户座腰带上的福禄寿三星连续闪烁,猎户座头顶一颗彩色的流星无声的划过,随着流星的出现,环绕在山体上的凝固的时间墙像水波一样缓缓落下。

    昏厥中的蕊蕊似乎看见樱柠被一个成年男人牵着从流星掉落的方向飘来,在落地的瞬间樱柠就开心的去看躺在地上的小男孩。

    蕊蕊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了“关切”的神色,但是气恼于她竟然去看一个魔鬼而不是痛得牙关紧闭的她,蕊蕊气急了当即一口血喷出来,彻底晕死过去。

    蕊蕊“活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自己卧室的大床上,洁白的睡裙,干净的头发,她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吵醒她的是父母回家时李父“砰砰砰”的踢门声。

    “开门啊!”

    李父似乎心情不好已经开始叫门了。

    蕊蕊晃了下头,四周没有小五的身影,她被李父愤怒的砸门声吵得有些懵,她下意识的开了门,开门后顺嘴问了一句。

    “你们没带钥匙吗?”

    语气平常,并没有恼怒,但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父看起来腿脚已经恢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十分恶劣,这句话不知道哪里戳中了他的敏感,他把一直拿在手上的钥匙和手机重重砸在门口的餐桌上,怒喝蕊蕊。

    “这都几点了你还在睡觉?!你弟弟生死存亡之间你竟一点也不担心?”

    李父横眉怒目,蕊蕊刚醒还没来得及消化父母情绪的转变,转头看向墙面的时钟,已经是中午11点过了,她在家时从来不敢睡懒觉,因为父母都觉得只有无用的人才会起床这种小事也拖延。

    这一次也是因为跟小五玩的游戏导致她直接昏了过去,她想到自己白白上当受了很多罪,原本想跟小五谈点条件,结果一觉醒来小五人也不知去向不说还害得她被父亲责备,当即委屈的站在卧室门口开始默默地掉泪。

    李母把脸色已经缓和但是还在睡觉的弟弟抱回了主卧去,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得,又抱着弟弟原样的退回客厅,将弟弟安放在宽大的沙发上。

    她先给儿子细细的盖了一层薄被,头部垫了个抱枕,然后回头瞪了一眼李父示意他不要无理取闹。这才看见低头掉眼泪的女儿。

    “李建青,你做个人吧,跟蕊蕊有什么关系?你没有必要把火气发到她头上去!”

    李母看了一眼熟睡的儿子,离开了主家送回了奶奶,李母终于有时间“秋后算账”。她继续低声问李父。

    “咱妈在车上我一直没好问,你们家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做了什么生意,要报应到我儿子头上?”

    李母边问边走来把蕊蕊搂住擦了擦眼泪,然后把蕊蕊也推到沙发上坐着,夫妻俩一个站着,一个气的横坐在餐椅上。

    听见妻子的责问,李父显得十分不情愿,他下意识的又去摸那只已经恢复如常的左腿,他从李家大院出来没多久腿就好了。一家人在车上相对无言,他希望妻子能体贴的不要揭穿自己家的伤疤,反正他也受了大罪,孩子已经好了,却没想到娶了个不懂事的,非要在他伤口上撒盐,他路上想到会被问就已经提前觉得火大,原本喊得沙哑的嗓子也已经隐隐作痛,嘴角处火辣辣的,显然已经内火外表了,但是回答妻子的话时,他却像一个被拽了脖子拉扯的鸭子发出的声音沙哑又尖锐。

    “你问这些干什么!孩子都好了,你管这些?不要没事找事!”

    他坐在餐椅上一副不愿意理人的样子。

    蕊蕊也沉默的抬头,面对被揭短着急的父亲她有些不敢说话了。

    李母看着他一副无赖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孩子这次是好了,难道不受罪吗?你们家到底做了什么孽,为什么偏偏要孩子受苦啊!”

    话一说完,忍了好几天的心疼和委屈一起上来,她也开始默默地掉泪。却不曾想这一行为直接戳破了李父的自尊心,他破罐子破摔似得红着脸,梗着脖子从餐椅上跳起来。

    “哭!哭什么哭!这么些年我是亏着你们了还是欠了你们了?都是我的错好了吧!我是罪人好了吧!你们都没错,你们都是好人!都怪我行了吧!”

    他说完,竟是不由分辩的拿了车钥匙和手机摔门而去了。

    蕊蕊母女俩被这一声摔门的巨响吓得肝胆俱裂,好一会儿李母抹抹眼泪,才安慰了自己的女儿,掩饰似得打开电视机让家里有点声音,然后默默地去厨房做饭了。

    蕊蕊被接连的打击已经吓傻了,她怔怔的盯着电视,脑子里想的全都是刚刚李父摔门而去的背影,她心里以为自己又要死过去一次,却破天荒的在不到一个小时后,就已经哭不出来了,甚至在李母偷偷躲在厨房抹眼泪的时候,她还鼓起勇气,去安慰了自己的妈妈。

    

    (。手机版阅读网址:

章节目录

疯女录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笔趣阁只为原作者赵闵怀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33章 第33章,疯女录,笔趣阁并收藏疯女录最新章节 伏天记笔趣阁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