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这一生,便是你说的那种三岁看五岁,五岁看十岁,步步为营。”
钮祜禄氏摆正了慕容婉的身子。
两个人双目对视。
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彼此的身影。
“这样的人生也挺好。”
慕容婉道。
钮祜禄氏点了点头。
“确实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但总是觉得缺了点什么。”
慕容婉张嘴,想说出那句她说的挺多的一句话。
却被钮祜禄氏抢了先。
“我晓得你要说什么,你想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慕容婉噗嗤一笑。
眼睛亮晶晶的,“是的。”
太后娘娘又一次摸了摸她的鬓发。
一脸怜爱之情。
“哀家担心的是你。”
慕容婉凝眉。
“你这性子,放在市井山野,着实不错的,可是这里是宫中,你应为自己做些打算。”
慕容婉笑了。
她摇了摇头,“不作打算可能就是最好的打算。太后娘娘,我毕竟不是您,我俩的境况不同,我长在镖局,但这事儿明面上是说不得的,我说是浮萍好似又有几分依靠。若真是筹谋打算,恐得生了事端。”
钮祜禄摇头。
“不,你说得如此,也有几分道理,但哀家看得出,你骨子中有种对尘世红尘的不屑,你不乐得染了腌臜。”
“你这性子,倒是同明晚挺像的。”
说到乌拉那拉氏,太后钮祜禄氏的眸子不免染了哀戚。
她这一生,看惯生死,手上也是沾了血的。
只是宫宅的血同江湖的血,有几分不同。
宫宅斗争,讲究杀人于无形。
“罢了,你说的也有道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在一时,便尽力护你一时吧。”
说了这么多,太后也乏了。
慕容婉想说,她不需要钮祜禄氏的护。
见得老人一脸倦色,也不再说了。
侍奉她休憩。
明瑞出征,乾隆皇帝对他很有信心。
他曾说过明瑞是悍将。
对于清缅之战,慕容婉晓得它整个来龙去脉。
她有个学生,是写网络小说的。
曾经写过一本穿越小说。
女主就是穿到了边境之中。
这个学生,总是在上课的时候偷偷写小说。
她便是想装作看不见也不容易。
不过她确实挺佩服她的这个学生的,用词考据,诙谐幽默。
一场战争被她描写的酣畅淋漓。
乾隆时期共有十场战争,乾隆皇帝还特意写《御制十全记》,通篇自夸,文过饰非。
只写胜利,不写失败。
说是十全,实则并非完美的十全。
他也平素好大喜功,只能听得别人对他的夸赞,听不得贬低。
慕容婉、李莫愁嘴巴素来不饶人,目前也没有去评论他,倒不是两个人怕,只是跟这种活在自己编造的完美世界中的天之骄子,她们都懒得废话。
倒也不是否认乾隆的功绩,只是道不同罢了。
她们也做不出低服做小,从乾隆那里讨要好处。
慕容婉倒也还好,终归是晚辈,身份特殊,乾隆拿不住她。
李莫愁很容易被乾隆拿捏的。
只是李莫愁也是会打蛇打七寸,知晓乾隆皇帝好面子。
李莫愁仍然是乾隆心头上的缺口。
人无完人。
跟着命运的安排,蒙着头满前走吧。
这一路,命运安排她见什么人,她便见什么人。
至于是伤害还是被伤害,欢喜还是被欢喜,生还是死,慕容婉不想想了。
李莫愁骨子里也带着这抹意志存活,只是比之慕容婉,李莫愁有几分欲望来调剂这无趣的人生。
二月份,宫里的气氛,有些许诡异。
明瑞所率大军败北,明瑞身亡。
听得这一战报,乾隆震怒,连摔了几把奏折。
吓得底下的太监战战兢兢,生怕不小心惹了龙颜。
乾隆皇帝慢慢也得到了关于缅甸的细致消息。
同他以为的不同,缅甸内部并非分崩离析!
他当初还威胁暹罗,待得清军大胜,缅甸王逃脱至暹罗,暹罗不准收留他,眼下才知,暹罗早已被缅甸所灭。
乾隆皇帝知道这些,只觉得羞辱,他纵然好大喜功,也觉察到这场战争中有他的问题。
他只想一雪前耻。
缅甸来求和,他毅然决然地拒绝了。
慕容婉偶尔听得宫人闲谈几嘴缅甸战争。
吹嘘清廷兵力强大。
心里头不免有几分凛冽。
乾隆时期的几场胜站,都是兵力绝对强的情况下赢的,说是恃强凌弱也不算难听。
诸如缅甸,便是以远远多于他们的兵力也未见其胜利。
但康乾盛世也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在对比明末各种天灾人祸。
这便是天意,上天的安排吧。
瞧,一个朝代都要被历史推着走。
她还能如何。
来到这个世界,不少欢喜她的人,说她的思想有问题,太过于逆来顺受了。
待得他们见识了她的脾气,这话又说不出口。
只觉得她过于别扭。
这一年查办革职了不少官员。
官场升降浮沉,这一年尤其厉害。
其中就有前世影视剧中非常著名的人物——纪晓岚。
慕容婉仍是和亲王府住一阵宫里头住一阵。
镖局那处也时不时来一些消息。
在慈宁宫的时候,三五不时会跟乾隆碰头。
这一年,乾隆显然情绪带着怒,脸色一贯不好。
但还是三五不时地看着慕容婉出一会儿神。
慕容婉能猜到,他估摸是想到李莫愁了。
实话实话,他不找镖局麻烦,这事儿,慕容婉是佩服他的。
不过便是他真找了镖局麻烦,她也是不惧的。
霹雳镖局,没什么根基,浮萍何惧满门抄斩?
在京城这么混着,日子过得倒也快。
一年一岁,转眼便是乾隆三十四年。
她都快忘记镖局的日子,忘记江湖生涯了。
至于前世象牙塔的生活,更是久远。
去岁,缅甸战争失利,乾隆皇帝又派了富察傅恒赶赴云南,经略缅甸战争一切事宜。
战争对钮祜禄氏的打击不大。
她也吩咐了令皇贵妃削减后宫份例,不容铺张浪费。
今年正月。
太后又头风发作,寻了慕容婉去了宫中。
“刚入正月,皇帝命了阿桂、阿里衮前去云南,协助傅恒围剿缅甸,又败了。”
“今年这年不好过啊!缅甸已经连续多年战果不利。”
太后娘娘精神萎靡,眸子中带着忧。
“缅甸的事儿,不晓得何时是个头。”
太后钮祜禄氏絮絮叨叨。
她也奇怪,不晓得为何会对慕容婉如此信任,在她面前会很放松。
这种感觉便是在闺阁中都是不曾有过的。
慕容婉走到太后身后,给她揉着额头。
“今年缅甸战争便是要休了。”
她这话落了,太后转头看了她一眼。
这场战争,她记得清楚,因为是她前世学生写的大结局。
她还专门开过一堂课,让这个学生上台讲她写的这个故事。
当初那个学生,看着她一脸羞愤。
却也得硬着头皮,迎着众人戏谑上台讲。
当年她还给她的教师评价打了个差,愤恨地写了三千字的小作文。
慕容婉当年看的时候,都不得不慨叹写手的手速当真迅速。
每年期末,她们学校都会组织学生给任课老师打分。
顺便会留出一栏空白,让学生评价。
约莫给一堂课的时间。
那个写《清穿之清缅战争》的学生,洋洋洒洒就给她写了三千字的评语。
这手速,把她看的一愣一愣的。
想到这,她不经意笑了下。
“你这丫头,笑什么?”
“说来,若是战争结束,你同永璂也都出了丧期。也该成婚了。”
“你们俩倒是有几分缘分。”
说道这处,钮祜禄氏自觉说错,却也没多想,慕容婉这个姑娘心挺大的。
很多不好听不如意不吉利的话,她都听得下去。
只是她受不得张扬跋扈、尖锐高调的声音。
但是谁说了几嘴冷嘲热讽,她听得懂,却从不在乎。
若是年轻的时候,她还会道上一嘴,慕容婉蠢笨。
现下,却觉得她是有一番独属于她的为人智慧。
只还不免得为她后面忧心。
永璂在宫中无根基。
她在大清也无根基。虽然她和永璂同和亲王一家交好,却也都是没什么实权。
想到这处,太后又不免叹了一口气。
“你和永璂,往后的路也不好走。”
“无碍的。”
太后娘娘的担心,放在慕容婉身上,她倒生出了几分沉重。
倒不是说忧心未来的日子,只是这个老太太对她这般好,她心里头有些负担。
转眼又到了秋天,这两年的木兰秋狝,慕容婉没跟过去。
一直是在慈宁宫陪着太后。
待得乾隆皇帝回紫禁城。
她便又回到和亲王府,同和亲王福晋料理生意。
永壁游手好闲了去了趟江南,当了两年游侠。
和亲王福晋怨怼他年岁这般大了,还不顾家。
永壁只搪塞过去。
只是这趟她从江南归来,带了个李姓女子。
永壁也跟蒙古有姻亲,他的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慕容婉瞧过,长相浓艳,偏生不喜交际,一心在佛堂。
和亲王福晋待她亲厚,她也对和亲王福晋这位婆婆恭顺。
同永壁也有孩子,养在自己膝下。
和亲王福晋对这般的婆媳关系也是满意的。
总好过斗来斗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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