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是不长记性，宿醉的痛苦始终是会在喝酒的那一刻给忘却掉的，而林枫澄刚好就是那种没记性的人。
林枫澄不知道睡了多久，起来时脑袋都是昏沉的，不过倒是没有像之前那种裂开式的疼痛，就是嗓子干得很，他顺起床头桌上的杯子，将那杯水一下就喝完了。他是真该庆幸今天是周日不用上学。林枫澄在床上赖了赖，到处摸了摸，没有摸到手机，他想起来了昨天他将手机扔到了楼下的沙发处，只好拖起他那无力的身体下去。
“叮咚”林枫澄叹了口气，好不容易下的楼，还没走到沙发处就得去开门，不过他是不知道会有谁按他家的门铃，他有些烦躁，走路的脚步声也加重了些。
“谁啊”林枫澄吼了一句，‘啊’那个字的一半顿时降了下来。
林枫澄清了清嗓子，“干嘛？”韩致珩按的门铃！？
林枫澄将头再探了探，除了韩致珩的确没有别人了。
“没人。”韩致珩对林枫澄的这个行为眯起了眼睛，脸也不禁紧绷了下。
“哦”林枫澄收回了他那小脑袋，咽了咽口水，“那个韩同学有什么事吗？”林枫澄一脸的皮笑肉不笑，“我昨天应该没吐你家吧，你不会是来碰瓷的吧？你还碰上瘾了？”一想起那赔款他就还是不平，这次他可是老老实实地睡在自己家。
林枫澄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将衣服扯了扯，“看，我身上干干净净的，没吐的痕迹”很是骄傲地展示着，“你别碰瓷。”他都没吐，肯定就更没进他家吐他的地毯。
看样子林枫澄是完全忘了昨天的事了。
“粥。”韩致珩闭了闭眼，呼了口气，将手上的保温盒递给林枫澄。
“嗯？”
林枫澄有些不适应韩致珩这一反常行为，凑近鼻子用了地吸了吸。
韩致珩被林枫澄这一举动弄得蹙了蹙眉，往后退了些，“你是狗吗？”
“没啊”林枫澄自说自话，“没酒味啊。”难不成他还没睡醒还是睡糊涂了？
抬头一脸的探寻，“发烧？看着也不像啊。”
韩致珩真不知道林枫澄那脑袋到底装着些什么，昨天那么乖顺的人，今天又那么气人，“煮多了。”
感情是拿自己当垃圾桶啊。
“要不要？”韩致珩补充着，“咸骨粥。”
“要”林枫澄很快应了声，将保温盒接过抱在自己怀中，一脸笑的，“你等下啊。”
“不需要”林枫澄又想拿一些什么东西进行着交换。
“林枫澄，你几岁？”
林枫澄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扯上了这个，是觉得自己以物换物幼稚吗？“怎么？你想讽刺我的年龄？你也没比我大多少。”林枫澄不怎么服气地打量了打量，嗯，就是比他高了那么半个头，比他健壮些，也没什么了，加一条那也就只是比自己成熟一点，长得也稳重些罢了。
“别喝酒，很吵。”韩致珩说完就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内。
原来嫌自己吵啊。
林枫澄简单洗漱了一番，他昨天早已经将胃中的东西全给吐了，现在就只有饿。林枫澄坐在沙发处的地毯上，将茶几上的保温合的打开，有两层，上面的那个小碗层装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浅棕色的汤水，林枫澄喝了一口，辛辣辛辣的，还有些甜，是生姜水，林枫澄砸吧着嘴，嫌弃地将它丢在一边。下层是粥，林枫澄将它倒在碗里，没想到他家的碗的开封仪式竟然是为了吃韩致珩送来的粥。
粥还是热乎的，煮的浓稠软糯，咸骨很鲜。一般外面卖的咸骨粥里面的咸骨都是切得很大块的，这个是小块的，很方便吃，里面有很多肉，还有一些虾仁和干贝，本身咸骨粥已经很鲜了，加了这些，更为的鲜美。重要的是里面没有葱和姜丝，省去了他挑的麻烦，可以一大口一大口地吃着。
韩致珩的粥还真是奢侈。
林枫澄一口一口地往嘴中送，说句真的，这粥还真是不错，毕竟也放了一堆好吃的材料，想难吃也难。粥进入胃中，整个胃也暖和和的，减少了身上的不适，头的昏沉也好了很多。林枫澄吃完懒洋洋地仰靠在沙发上，舒服。
视线不小心落在了面前的那碗生姜水上，韩致珩还真是体虚啊，还要喝生姜水。刚刚吃完咸骨粥，林枫澄有些口渴，算了，好歹那个生姜水没有那讨厌的姜还是甜的，他屏着呼吸，一口气闷了，脸都皱成了一团，胃更是热了。
吃饱喝足人就会犯困，林枫澄在那猫和老鼠的打闹声中渐渐沉睡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天已经全黑了。
他在电视的微光中，摸索着开了灯，嗯，茶几上的空碗、保温盒还在那好好地放着，保温盒和碗中那残余的粥水已经干了现在牢牢地地贴在它们的内壁。果然吃时一时爽，收拾一身烦。今天因为韩致珩的关系，他家的厨房算是启动了。
林枫澄将那保温盒给反反复复的洗着，将上面的指纹都要洗掉一样。保温盒很新，上面的光泽很亮，都在反着光。
林枫澄看着眼前的门，这是第一次他正式地按着那个门铃，“叮咚”。
韩致珩看了看门边的监视器，林枫澄那张无害的脸在上面，时不时地左看看右看看。韩致珩将门打开，林枫澄像个乖乖的小孩，一手提着保温盒，一手拿着个冰淇淋在胸前，穿着个短袖短裤的，更显得手长腿长的，他的头发有些长了，很松软地搭在头上，大大的狗狗眼正望着他，有点圆头圆脑的可爱。
林枫澄晃了晃手中的保温盒，韩致珩接了过来。
“这个给你”林枫澄将手中的冰淇淋伸了伸。
韩致珩吸了口气。
“这个很好吃的，我很喜欢的。”林枫澄看着韩致珩那不太好的脸赶忙说着，“虽然没有你的粥贵也没有你的粥有营养好吃”林枫澄说得有些底气不足，毕竟比起韩致珩给的粥，这个冰淇淋显得的确是有些廉价，没有肉，没有虾也没有干贝什么的。
“等明天我买了更好的再来还给你。”林枫澄很认真的说着，如果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那是很真诚的模样，可韩致珩只觉得好笑，只觉得“还”这个字很是嘲讽。
韩致珩接过那个被贬了的冰淇淋，又想起了下午林枫澄就要给他东西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很不舒服，“林枫澄，是我让你觉得我在和你以物换物还是别的？”你是只对我“不拖不欠”，还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界限分明。
林枫澄的眼睛睁大了些，韩致珩觉得好笑又烦闷，林枫澄就是长了这样一张脸，无害又无辜，让人根本就无法说过重的话去伤害，那张脸总是这样，好像被伤害的是他一样。
“我没有这么想，我只是，只是”林枫澄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怎么说，他只是习惯了，只是无法理所当然地接受别人给予的任何东西。他没有从林建成和李季理所当然的人那里得到理所当然的东西，也不会从别人那有着理所当然。正是因为别人给了他那些东西，他就想着以更好的东西进行着“回报”，可也用着别人眼中的“两清”偿还着，这样的他即使有着这张纯真的脸却依旧使人无法真正地走进。人们会从他身上讨取着更有价值的回报，或是被他的“一物换一物”的“计较”给疏离。没有一种亲密的关系是在进行着“交换”的，也没有一种感情是在“一物换一物”的。只可惜，林枫澄不懂，没有人告诉他，没有人教他。
“这不是很正常吗？”林枫澄干脆破罐子破摔，小声地反驳着，在他眼中将这种‘还’当成了‘你来我往’。
韩致珩看着林枫澄那紧张局促的模样，他没有任何的立场，也没有任何资格对林枫澄进行着说教，他没有任何的身份可以对林枫澄进行着价值观这一项重要事物的教育。这种“不拖不欠”只是一种价值观，它不算是好的可也并不是坏的，那没有任何的理由需要进行着纠正。这就好比有些人喜欢吃辣的，有些人喜欢吃甜的，没有说哪一种更好，辣的过瘾可也会伤胃，甜的可以让人心情好，可也会给人带来疾病。这种“不拖不欠”只是一种习惯，一种日久养成的行为，即使林枫澄这种行为会伤害到一些人，可韩致珩相信如果是真正爱林枫澄的人，他有这个责任也有这个权利对林枫澄进行着改变也教育，可那个人不是他。
最重要的是说不定只是对自己是这样。
也好。
韩致珩觉得自己的这种不舒服莫名其妙，这种想法更是可怕。他逼迫着自己把林枫澄当成一个普通的对门，对门之间送礼，对方回礼那也很是正常，他逼迫自己消退这种不该有的想法和情绪。
韩致珩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你可以之后再给。”韩致珩尽量让自己说的自然轻松，尽量减少着林枫澄觉得是说教批评的味道，尽量说的像是一个客观的第三人，也尽量让自己的身份更加的符合。
人就是一个奇怪的生物，别人给完你东西，你又立马给，别人会觉得你是在“撇清”，会觉得你这个人不好相处，这是一种“以物换物”；可你过后的一段时间给，那就是分享，那就是一种关系的友好表达，人们就会对你有更好的印象。只是一个时间的差距，可却是两种看法，两种结果。
林枫澄不知道韩致珩这么说的意思是什么，不过既然韩致珩不喜欢立马给，那他以后就晚些给他好了，他点了点头。韩致珩看着他那一脸迷糊的样子，知道林枫澄以后还是会这样的。
“那个粥很好吃，谢谢。”林枫澄觉得在走之前还是要表达下感谢，虽然韩致珩是说煮多了，可能拿给自己吃，而且没有之前那样将自己当成空气，林枫澄还是有些开心的。
“吃饭了吗？”林枫澄的家里的厨房就是个摆设，应该又是吃外面的或是零食，“还有些粥。”
林枫澄怎么觉得好像进入了一个循环，自己本来就是因为韩致珩给自己送粥来还保温盒的，现在又要带粥回去再还一次保温盒？
韩致珩看着林枫澄那副犹豫的样子，将门打开更大了些，站在门后，“要吃的话就进来。”
！！！
进来！在他家吃？！
林枫澄轻轻地咳了咳，看了看韩致珩的家，又看了看自己的脚，“有多余的拖鞋吗？”
“没有，拿你屋子里的。”韩致珩家怎么可能有多余的鞋，他这就没有人来过。
林枫澄很快就拿好鞋放在韩致珩屋里换上。屋子的设计和他那的差不多，一样有着大大的落地窗，两层楼，不过没有小吧台，可阳台那有个小圆桌，而且外面是一片江，比他那里的景色更美。韩致珩的家跟他人一样，很有距离感，清冷的黑白灰占据着整个屋子，头上的水晶灯冷白冷白地打落下来，清冷中又透着高贵，简约优雅的格调，屋子里充满了韩致珩的气息，冬天的味道，冷冷的清香。
韩致珩端着两碗粥从厨房出来了，林枫澄坐到了旁边的小长木桌上。粥冒着热气，比下午的时候更加的浓稠了。
“韩致珩”林枫澄舀着碗里热乎乎的粥，“你煲的粥跟孙姨有得一拼。我跟你说，外面的那个粥可小气了，就两块骨头，还超级的咸，虽然它是叫咸骨粥，可也不能咸的下不了口，也不能没有肉只有骨头。”林枫澄吐槽着比划了比划那小的可怜的骨头，舀了一口送进嘴里。
“孙姨？”
“算是我的亲人，她从小就带我，我家没什么人，就孙姨他们照顾着。”林枫澄很云淡风轻的一带而过。
“她做的饭菜可好吃了，白切鸡、豆豉排骨、水晶虾饺、豉汁蒸凤爪、咸鱼茄子煲”林枫澄很是兴奋地列举着，“孙姨煲的汤也是一绝的，那个椰子鸡汤、鲫鱼豆腐汤、党参黄芪鸡汤、冬瓜排骨汤、猪肚鸡汤都好好喝的”林枫澄的眼睛都在发着光。“学校里的汤超级超级难喝”林枫澄那嫌弃的表情都足以说明那个汤的难喝程度了，“就是白开水里加盐上面飘着几片紫菜和几缕蛋花。他很精准的描述着学校那糟糕的汤水。
韩致珩在不自觉中嘴角扬了扬。
“韩致珩”林枫澄的带着些请求，韩致珩顺着林枫澄的视线看过去，“我可以喝杯咖啡吗？”那里是一架咖啡机，韩致珩有时会自己煮杯咖啡。
“不可以”韩致珩收回视线，舀着碗中的粥，很果断的拒绝。
“哦”林枫澄有些失落地收回了视线，很乖地吃着碗里的粥。
“太晚了。”韩致珩看着对面即使有些失落的人可依旧很满足地吃着碗中的粥，“明天。”
“好”林枫澄抬起头很是干脆响亮地应着，嘴角都合不上，掩饰不住的开心。
林枫澄很好哄也很乖。
吃完后，林枫澄本想秉着吃人的嘴软想要去把洗给碗，可韩致珩直接将他手上的碗拿去了厨房，林枫澄只好放弃。
“用这个代替先可以吗？”韩致珩很快洗好碗，还拿了一杯水出来，很漂亮的透明琥珀色，“蜂蜜柚子水。”
林枫澄早就已经忘了，而且韩致珩也说了明天，现在林枫澄是觉得十分的满足了，“谢了。”
那个水温温的，甜甜的，林枫澄不怎么喜欢吃水果，更不喜欢吃柚子这种有着酸味的水果，不过蜂蜜将柚子的酸给很好的掩盖住了，只有蜂蜜的甜，带有种‘酒精’味的甜还有柚子自身的清香，“韩致珩，这个好喝。”
林枫澄很快就喝完了，“放那吧。”韩致珩示意了下桌子。
林枫澄也不跟韩致珩争，反正他不喜欢洗东西，“那我回去了。今晚谢谢了。”
林枫澄觉得今天真的是赚到了，一天都有好吃的，终于不是点外卖和吃那些面包了，林枫澄觉得今天就像是最后喝的那蜂蜜柚子水一样，甜的。
他在沙发处找到了手机，打开，映入眼中的是昨天李季发来的短信：
【你这两年将英语练练，到时你来美国这边上大学，我会给你联系好学校的】
又是一条通知的信息，又是被安排的信息。无所谓，在哪不是待。
林枫澄靠在窗边，看着那窗外的世界，只觉得累。
原来蜂蜜柚子水的甜还是没有办法一直存留在口中，反而是那柚子的涩和酸还没有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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