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银月去了玉那里,她刚坐下,玉正好拿了一大块肥瘦相间的肉进来。
那肉已经烤得金黄诱人,间或滴着肥油。
她用刀切割一块下来递给银月。
银月还未接实,心中突感不适,胃里排山倒海地一阵反刍,直冲向喉管。
她猛地推开她,极速站起身冲外面走去,然后半蹲在那里呕吐着。
可什么也没吐出来,只有泛酸的胃水。
“你,你这是……?”
“我怎么了?”她用袖子擦掉嘴巴上的水,问跟出来的玉。
“你怀孕了?”虽然玉用的疑问句,但却十分肯定。
“怀孕?”她几乎没想过这件事,她还以为是血噬又来了。
“嗯,肚子里有宝宝了。”玉高兴地说着。
她突然想到什么,立马回转身到屋子里去了。
银月站在那里,怔然地,脑海中一片茫然,她对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没有实感。
玉从屋里拿出一块莹润的石头雕刻的吊坠挂在银月的脖子上,“这是孕神,能让孩子安全降生。”
她带着她进屋,做了点肉汤,里面放了些采集到的野菜,给银月吃。
银月不怎么吃得下,但也被她监督着喝了半碗。
银月沉浸在这个让人震惊的消息里,那几天她浑浑噩噩的,时间在发呆中总是走得很快。
“我该怎么办?”她低头对着自己的肚子问道。
手不自觉抚摸上了,一下一下。
自己的命不受控制,这么长时间的孕育,这个意外而来的孩子真的能成功生下来吗?
她不由得担心起来。
她拿出玉给的那个守护牌,好看是好看,明显能看出雕刻地是一个母亲抱着孩子的画。
她坦然地呼出一口气,今天天气晴空万里,温度适宜。
走出门,撑了个懒腰。
她想把这个消息告诉那个对她很重要的人。
她怀着既期待又忐忑的心情,去找金予冥,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一处温热的泉水里沐浴。
金予冥察觉到后面的人,回头,见银月脸上氤氲着热气,高兴的表情好像有什么好消息。
“我有话对你说。”她平复了一下一路奔走过来的热烈的心说道。
金予冥站起身,银月避让地往回走去。
行走过程中,才意识到自己唐突了。
这导致她脸变得更红。
她带着他到了那处高台上,举目望去,山林宏淼,绿意间,仙气缭绕。
她笑望着金予冥,喜悦的神情尽显面上。
“什么事值得这么高兴?”
金予冥身上湿漉漉还在滴水,他也没理会着想要去擦干。
银月从怀里拿出一块白色的丝布,主动走上前去给他擦了擦额角。
“我有孩子了。”她一边擦着,一边跟他分享道。
可看金予冥的表情好像没有领悟过来。
她又强调了一遍,“这不是值得让人高兴的事吗?”她最后微偏着头问道。
“的确值得高兴。”他勉强地露出笑意。
银月从他那里接收到了善意,于是更加高兴了,“我们家以后也有新成员了!”
“怀孩子,辛苦吗?”他问。
银月摇摇头,“不辛苦,到时,我希望予冥来帮我带。以前我也是你带大的。”
“那是你很好带,不哭也不闹,只要喂口吃的。”他打断她的话说道。
“你不愿意来帮我吗?”她故作不高兴地说。
金予冥见她变了脸色,嗔怒着,他只得妥协地说:“如果你辛苦,我可以帮你照看一下。”
银月嫣然一笑,“予冥最好了!”她又变得高兴了起来。
他见她开怀笑了,心中松了一口气。
“你会留下吗?一直,一直?”她突然发问。
金予冥可没想过,他的计划是就这几天离开。
他对她的问题,沉默着。
即使是为了她的好心情,他也不愿意去肯定。
她意识到他的意愿,嘴角的笑都收了起来,“不愿吗?”
“等孩子生的时候,我会回来。”他默然了好一会,才说。
银月张了张嘴,想要挽留他,可,既然他不愿意,强留又何必?
“那到时候,我给你消息。”她马上恢复回来,将失落隐藏在心底。
“好,我会带礼物回来。”
“还要带个人,”银月接话道,她不确定自己还有多少时间,但起码,她希望能看到能陪伴在他身边的,能让他在时间的长河中不孤独着走下去的人。
金予冥知道她在执着什么,但他不置可否,“再看吧。”
“嗯。”银月答着,关于这个,她不愿再强调更多,唯恐对方厌烦。
“什么时候走?”她和他一起往回走去。
“明天吧。”
“早上吗?”
早上。”
“那,到时候,我来送你,就在这里见,好吗?”
“嗯。”
两人约定好了明天。
银月回到家,拿出早已经做好的衣服,整整齐齐地叠放好,她准备明天见面的时候,给她。
直到玉进来,她才知道,已经是第二天了。
昨天晚上她又发作了,直到现在。
身上痛得厉害,即使强忍了无数次,她也依然没有习惯。
强度一次比一次厉害。
她裹着兽皮,在床上缩成一团,她知道现在自己的样子不能去见金予冥,于是只好颤巍着将衣服给玉,让她代她送过去。
玉见了她这模样,担心不已,想要留下照顾她,可银月坚持着,没法,她只得先把东西给金予冥送过去。
临出门前,银月大声地嘱咐她不要说多余的话。
玉答应了。
银月才无力地仰躺下。
不会很久的,我们会再相见。
她闭着眼,皱紧着眉头,这样想道。
金予冥在石台等了一大早,当看到玉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惊讶了一下。
“月让我把东西给你。”她将手上捧得紧紧的衣服递给他。
金予冥收下。
“你要走了吗?”她踟蹰了一会儿,问道。
“嗯,就走。”金予冥和她没什么话说,于是他抬脚离开。
“不去见见月吗?”他走远一会后,玉才又大声地问他。
金予冥摇头,随即消失了踪影。
玉还站在原地,“她很不好。”她嘟哝着。
偏偏没有人能听到,连风都没有一丝。
她只能自己消化,将这句话化在自己无声郁结的叹息里。
银月在这短短的孕期里,好像过着漫长的岁月,她熬过了一次次地血噬,终于看着自己的孩子在肚子里平安地变大着。
她怀着极大的期望盼着他的降生。
她也期望与予冥再次相见。
偏偏,意外总是不期然地发生了。
在这个冬天来临的时候,战争来了。
隔壁部落的人嫉妒着他们储存食物的丰盛,便发起了这次争斗。
部落里的壮年男子都去参战了,包括部落首领,没有参战的都是一些老幼妇孺,还有一队去很远地方找寻食物的猎队。
战争打得如火如荼,漫天的冲喊漫杀声响彻天际。
本来银月以为这场战斗能很快结束,毕竟他们部落除了壮实的男子,还有里天也在,结果不至于对他们来说太惨。
余筠在很早以前也离开了。所以没有将他算在内。
但,战败来得那样突然。
对方除了本部落的人,竟然还投入了布尔斯卡大陆的居民,跟银月他们一样,走过通道过来的那些强大,凶残的兽族。
孝率领的同伴节节败退,但也靠着那股意志顽强抵抗着,而且里天也在帮忙,战争不至于很快结束。
银月大着肚子,而且现在是关键时候,不好去助战,她现在只能躺在床上,连下来走一步都困难。
玉集结着女人,有精气神的老人和勇敢的小孩在部落的城墙上驻守着。
银月旁边由巫师带着两个女人照看。
晚上,她的肚子阵痛起来,外面的喊杀声此起彼伏地传来。
伴随着她强烈的骨痛一起,偏巧,血噬来得这样不是时候。
浑身难受,却又不得缓解。
骨头散架般的疼,血噬也让经脉犹如被虫蚁活生生地啃咬撕裂下来。
头脑炸裂得她痛苦地大叫起来。
这时,她已经顾不上孩子了。
她只想一了百了地死去,毫无求生本能。
天黑了又亮了。
亮了又黑了。
循环往复着,她对此毫无知觉。
她意识像是进入了另一层空间。
直到不知过去就多久,随着一声孩子的啼哭声响起,她才像是回转过神。
“月,是个女孩。”玉抱着孩子在她耳旁低声说道。
“战争。”她蠕动着嘴唇,很轻很薄的气声。
“不用担心,有我们。”玉用哭的表情说着让她放心的话。
外面哭喊的痛苦声音是那样近,她不可能听不到。
但她对玉没说什么。
而且她也没有了力气,意识开始下沉,但她强硬地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
“余筠,予冥。”她想着他们,仅仅是他们的名字,玉就知道她想问什么了。
“余筠回来了,但予冥没有回来。”她说。
银月睁着半开的眼睛,让玉把余筠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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