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跟着宋容书上楼、两人站在顶层套房门口的时候,宋印良才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他一想起刚才自己对他哥说的话,真是死的心都有。

    是,他承认,他来找他哥有报复的意味在,因为他听说他哥离开河春去首都那天贺飞星也在首都。宋成对宋容书管得不多,毕竟他哥从小到大都优秀,但他觉得他哥和男人谈恋爱这事儿他爸肯定要管,因为他哥刚回国他爸就明里暗里敲打过。

    他不知道他爸什么态度,但他觉得在河春那么多家族里,没有一个父亲能容忍自己最优秀的儿子是个同性恋。

    宋印良一连咽了好几口口水,跟在宋容书后面哆哆嗦嗦地叫他:“哥,哥……”

    “你还有什么不服的,现在没人,一口气说完。”宋容书侧着脸看他,声音又冰又冷,像个机器人似的听不出感情。

    宋印良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嗫嚅了两下,没敢吭声。

    “说。”宋容书沉着脸,声音低了几度,“爸还说什么了?”

    宋成知道的事情很多,他知道宋容书和贺飞星的事,知道宋印良和韩霞姝的事,宋印良觉得他爸这段时间肯定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在这两个不让他省心的儿子刚出生的时候就把他俩扔茅坑淹死。

    宋印良觉得嘴唇越来越干,干得像是要裂开,他用手背抹了抹不停泛疼的嘴唇,嘴唇上干硬的死皮又刮得他手背一起疼。

    “说话!”宋容书拔高了声音,吓得宋印良一哆嗦,下意识就喊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年幼的弟弟因为犯错而亦步亦趋地跟在兄长后面,往往被兄长的一个眼神、一个气音而吓得放声大哭。

    宋容书转过身,面前的宋印良和他记忆中的弟弟相差甚远,他换了个姿势站着,眯起眼睛打量他。

    宋印良被他看得发毛,缩着脖子喊哥,宋容书闭上眼睛吸了口气,无奈道:“我没说什么,爸也没有。撤你的职是股东会做的决定,回去告诉你妈,别总觉得有人要害你们。”

    他这句话完全没给宋印良和娄贞留面子,宋印良的脸和耳朵像被火烧过似的红,他垂下眼睛,半个多月前手背上被开水烫过的地方也传来火烧火燎的灼热感,他用另一只手按住自己的手背,低声道:“不是我妈让我来的。”

    宋容书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黑色的房卡在他纤细修长的五指之间打转,他扬起下巴,示意宋印良继续说。

    “哥,我就是怕。”宋印良低声道。

    宋容书捏着房卡的手顿了顿。

    他把塑料房卡握进手心里,看向宋印良的目光中带上了些考究。他对宋印良无所谓喜不喜欢,因为不管他怎么对这个弟弟,宋印良的命运都是注定的,私生子就是私生子,永远都是。

    他对这个弟弟并不了解,但宋印良很了解他,这个从小娇生惯养、被母亲宠坏了的小孩总是喜欢用幼稚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对哥哥的喜欢和崇拜,但宋容书一次也没有回应过。

    宋印良长大之后变了很多,宋容书记得他小时候很胆小,但现在他的胆子比谁都大。宋容书小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长大以后也不知道,他从来都不在意这个弟弟,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某种因血脉而建立起来的联系让他不得不在关键时刻拉这个弟弟一把。

    “你怕什么?”宋容书站在原地看他,“你前面有我,有爸,你有什么好怕的?”

    宋印良咬着嘴唇不吭声。

    宋容书提前回酒店本来就是因为身体不舒服,现在只想赶快把人打发走好回去休息。他看见宋印良磨磨唧唧的样就烦,也懒得哄这傻缺弟弟,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说:“你下去找余祥,让他安排,你明天就去首都,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我不去!”宋印良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跳起来叫道,“我就待在这里,我跟你一起回家!”

    宋容书原本疲倦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他像只被猎物反击后愤怒的兽,紧紧盯着宋印良:“你再说一遍?”

    “我要和你一起回河春……”宋印良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宋容书几乎听不清他的话。

    “你回河春干什么?”宋容书又烦又无奈,他按了按眉心,无奈道,“反正你没事做,去首都玩几天。”

    宋容书的态度转变宋印良看在眼里,他觉得他哥好像也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讨厌自己,于是他鼓起勇气,试探地得寸进尺:“那你陪我。”

    宋容书跟着周总在荒郊野外的工地里跑了一天,本来就又累又乏,现在又让这傻逼弟弟一通闹,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只摆手道:“你自己去,我让余祥安排。”

    “哦……”宋印良扁了扁嘴,有些失落地耷拉下脑袋。宋容书看他那样,心中烦躁愈甚,说:“没事就下去。”

    他说完,盯着慢吞吞挪动步伐往电梯前走的宋印良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说:“上次那东西,别再吸了。”

    宋印良疲惫又憔悴的背影顿时一僵,他抖了抖肩膀,仿佛整个人又垮下去一块。

    宋容书眯着眼睛威胁:“再让我知道,就不止打断你一条腿了。”

    走廊里安静下来,只能听见电梯自下而上运转的声音,过了很久,久到电梯行至顶层叮的一声打开了门,站在电梯门前的宋印良才低声问:“哥,你会害我吗?”

    原本看见电梯上来已经转身准备回房间的宋容书听见这句话停下了脚步,他转过头,看见宋印良站在大张着的电梯门前,用一种难以形容的、害怕又恐惧的眼神望着他。

    与他相比,此刻宋容书的眼神平静极了,像是无风无雨天气下平静无波的湖水。他的目光很沉,沉得让宋印良支撑不住,但宋印良仍旧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等待着一个答案。

    他就像个等待着法官宣判的死刑犯,跪在审判庭的中央,内心惶惶地迎接一个恐怖的判决。

    宋容书看着他,觉得此刻的弟弟像只被人从隐秘洞穴里捉出的小兽,在一阵疯狂、搏命的挣扎后,疲惫地躺倒在地上引颈就戮,等待死亡的到来。

    他知道宋印良已经知道了他背地里的那些手段,所以才会惶惶地跑来质问,宋容书咧嘴露出一个笑,他看着宋印良背后大开的电梯门缓缓合上,轻飘飘地说:“不会。”

    宋印良如释重负般倒在已经闭合的电梯门上。

    青年结实的背肌撞在金属门上发出一声沉沉的闷响,宋容书重新替他按开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进去。

    等到宋印良下到一楼,宋容书才掏出手机给余祥打电话,独自回了房间。

    他蹬掉脚上的皮鞋,脱掉羽绒服、西装外套,倒在沙发上扯领带,疲惫地呼出一口浑浊的气息。

    宋印良的前来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觉得以宋印良的性格迟早得等他回了河春才敢上门,现在就来肯定有人在背后搞鬼。他费力地思考是谁,眯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灯光昏暗的吊顶灯,慢吞吞地把领带往外拉。

    不知道是他太疲倦还是今天余祥把领带系得太紧,他扯了好一会儿也没完全扯松,人在困倦的时候各种情绪都会被无限地放大,宋容书本来就被宋印良烦得不行,现在领带扯不开心里更是又躁又恼,他撑着沙发垫坐起来,抓起手机给贺飞星打电话。

    贺飞星接得很快,问怎么了?

    宋容书在听筒里听见了液体流动的声音,他闭着眼睛靠在沙发背上,扯着领带小声说:“你在洗澡吗?”

    他的声音带着疲倦时特有的沙哑和缓慢,贺飞星在一片擦头发的沙沙声里问:“今天很累吗?容容?”

    “有一点。”宋容书彻底失去耐心,放弃了与领带的斗智斗勇,索性缩在沙发背和扶手之间的夹角里打电话,他抱着膝盖,声音小小的,“星哥,我有点冷,想你抱我一下。北方好干,总是觉得渴,嘴唇起皮,搽唇膏也没有用。”

    贺飞星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他的声音也变得像宋容书一样暗哑,他哑声问:“嘴唇很干吗?那怎么办?想要星哥帮忙吗?”

    宋容书在电话那边说嗯。

    贺飞星走到玄关前把地暖的温度调低,他觉得家里很热,热得他身上没擦干净的水珠都被蒸干,取而代之的是因为燥热而从皮肤底下渗出来的汗。贺飞星扯掉搭在脖子上的毛巾,呼吸变得有些粗重,他问:“还想要什么?嗯?”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宋容书才贴着麦克风用很细很细的声音说:“你。”

    贺飞星觉得小狐狸爪子从听筒里伸出来,一路摸到他的胸口,然后在他的心上很轻很轻地挠了一下。

    宋容书在贺飞星面前会变得话多,尤其是现在这样困顿疲乏的时候,他闭着眼睛絮絮叨叨地跟贺飞星说些有的没的,电话那边的贺飞星不大应,呼吸声却越来越沉重。

    “星哥,你感冒了吗?”宋容书闭着眼睛问。

    听筒里沉重的呼吸停了,取而代之的是贺飞星刻意压抑的低哑嗓音,他说:“没有,容容,我处理些事情,待会儿给你打。”

    他说完,不等宋容书回应,匆匆挂断了电话。

    宋容书抓着没了声儿的手机愣神,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刚才贺飞星跟他说了些什么,他用力眨了眨自己控制不住想要合上的眼睛,觉得这事儿不对。

    他今天早上还让余祥查过贺飞星的行程,sty的新歌已经录完了,也基本筹备完毕,等他回去就可以开始拍摄。贺飞星从昨天开始就该放假了,他能有什么事儿?

    快速的思考让宋容书清醒了点儿,他从沙发上下去,一边给贺飞星打电话,一边进浴室放水。

    电话没响两声,又被贺飞星匆匆挂断。

    宋容书这下彻底清醒了,他俩处对象这么多年,贺飞星从没这么干脆利落地挂过他的电话,他越想越觉得不对,脱了衣服跨进浴缸,给贺飞星发了条消息后又飞了个视频过去。

    他弹视频意在提醒贺飞星看消息,但他没想到贺飞星会接,视频接通的时候反倒是宋容书愣住了,他咽了口口水,又往浴缸里缩了缩,期期艾艾地喂了一声。

    手机屏幕里一片漆黑,贺飞星应该把手机反扣在了什么地方,宋容书抱着膝盖,看不见他的脸,只能听见听筒里传来的布料摩擦声和青年压抑的喘|息。

    他立马就明白贺飞星要处理的是什么事了,宋容书把手机放在架子上,腾出手用力拍了拍自己涨红的脸,浴缸里的水被他带得哗啦啦响,宋容书就着水珠猛搓了两下脸,说:“星哥,我,我先挂了……”

    “不许挂。”

    他听见贺飞星这么说。

    宋容书只好缩在浴缸一角,觉得自己离手机越远越好。

    过了片刻后,浴缸里不停翻涌的水声也安静下来,浴室里静得落针可闻,唯一在回荡的只有手机里偶尔传出的、贺飞星压得极低的粗喘。

    宋容书知道他在干什么,就像他现在满脑子都想着贺飞星一样,他敢肯定贺飞星现在满脑子也一定都想着他,这样的认知让他觉得害臊又羞耻,但他又无法控制自己竖着耳朵去听贺飞星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宋容书觉得浑身都热、只有浴缸里的水是凉的的时候,他才小声地叫贺飞星:“星哥,你还没好吗?”

    扬声器里陡然响起青年沙哑的低吼,吼得宋容书从脸颊到耳根都红透了,他把脸埋进水里,空出一只手在架子上乱摸,在一片仓促的水声里挂断了视频。

    直到从浴室里出来,宋容书还没缓过劲,他一手抓着手机,一手捂着脸,只觉得脸发烫,烫得像三伏天底下的跑车引擎盖。

    谁他妈能想到宋家大少爷表面上看着冷淡又清贵,背地里竟然这么纯情?

    宋容书缩进被子里,抓着手机想给贺飞星发消息,但一想起刚才贺飞星在电话那头当着他的耳朵干事儿就脸红。他把手机反扣在床上,又往被窝里缩了点儿,用被子盖住脸准备睡觉,突然感到手机一抖,贺飞星给他发来消息:

    【★:容容,我好想你,可是我好笨,弄得满手都是】

    【★:你快点回来】

    【★:我想你,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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