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逢……”

    “你这么早来找我,是不是想问,我要办的事都办好了吗?”

    “对。”

    “昨晚我和燕回谈了很久,该交代的已交代清楚,不该交代的也多少交代了些。”

    “给叶伯伯的随礼呢?”

    “已交到皇甫荻手上。”

    “皇甫荻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

    “他没有说手下失踪的事?”

    “没有。”

    “难道昨晚无论是他的手下,还是别家的随从,竟一个人也没有失踪?”

    “对。”

    云逢想了想,又道:“他只是一直在叹气,说今后江湖恐怕会越来越乱。”

    何期也叹了口气。

    皇甫荻的担忧一点也没错。

    不过赵南烛虽然还是死了,江湖虽然还是会一样乱起来,但其中的一些人和事却悄然起了变化。

    直到现在,“青衣小童”和吹哨人还没有出现,空谷大师和公孙不飞也还活着,连那些前世“失踪”的各家手下,都没有失踪。

    那件下摆绣着一个特殊金色标志的血衣,更没有覆上赵南烛的尸体。

    可血衣会的阴影,却一直覆在何期心里。

    因为大家忙乱了整整一夜,始终没找出什么可疑的人物,也没找出面具人的下落。

    若在前世,何期还能安慰自己,这个案子毕竟太复杂,太离奇,只用一晚上的时间,找不到人也是很正常的事。

    可现在他不会这么想了。

    倘若真找到了面具人的下落,那才叫怪事。

    那必然是血衣会有意安排,把一个替死鬼放出来,吸引众人的注意,好让他们继续走错路,走进他们精心安排的圈套里。

    何期本想昨夜就来找云逢,告诉他赵南烛真正的死因,告诉他赵府的这潭浑水远比他们一直以为的还要深。

    然而两个人都有一大堆事情要做,根本没有时间回到住处,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这一耽搁,就耽到了天亮,耽到了现在。

    何期道:“那个面具人……”

    “砰砰砰——”

    突然响起的一阵拍门声,彻底打断了他的话。

    “小少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云逢一怔。

    门外是杜沙在叫。

    这个熟悉到让人心里发毛的感觉,让他恍然间似又回到了前世。

    他所在的这个地方,到底是在前世,还是在梦里?

    他和师兄的重生,究竟又是不是一场大梦?

    云逢定了定神,勉强控制着自己,心里不断在说:“师兄在我房间里,是他去给杜沙开的门。这里不是前世,也不是在梦里。”

    “出了什么大事?”

    “死人的大事!空谷大师死了!”

    杜沙的头上直冒热气,汗水已流到脖子,估计是从案发现场一路跑过来的。

    空谷大师死了?

    “他什么时候死的?”

    “还不太清楚,听说今早发现时,尸体已经凉了。”

    “死因是?”

    “听说是自杀。”

    “自杀?!”

    “空谷大师为什么会自杀?”

    何期和云逢同时惊呼。

    “不清楚。”

    杜沙喘着气道:“现场围了很多人,大管家在维持秩序,我和老张都只能在院子外面听消息,但你们若是过去,应该还是能进去看一看的。”

    云逢道:“他们为什么敢断定,空谷大师是自杀,不是他杀?”

    杜沙只是摇头。

    云逢连话也顾不得说了,一咬牙,拉着何期的手就往外跑。

    可跑了几步,他突然又转过头,大声道:“老杜,你快去收拾行李,这赵府说什么也不能再呆下去了。”

    距离空谷大师的院子越近,周围驻足的人就越多,经过一晚上的折腾,不少人的眼下已起了淡淡青色。

    但他们居然还没去休息,居然还很精神地在讨论。

    至于他们讨论的内容,也只能是昨晚死去的赵南烛,和今早被人发现尸体的空谷大师。

    等师兄弟俩好不容易穿过人群,到达空谷大师住着的院子门前,却突然怔住。

    两扇院门不但紧闭着,上面还贴了封条,更有许多侍卫沿墙而立,看样子大管家已根本不打算再放人进去。

    当然,如果有人胆子够大,直接施展轻功闯进去一探究竟,也不是很难办到的事。

    只不过这样一来,非但自己在江湖中的名声会彻底毁掉,说不定还会和很多门派、世家、帮会结仇。

    “小少爷,您可来了!”

    张一敬从人群里钻出,踉跄着挤到云逢身边,也是满头满脸的汗。

    “燕公子就在里面,他等您好久了。”

    云逢一怔,道:“他为什么会在里面?”

    张一敬摇头道:“不知道。他给守门的侍卫留了口信,说如果您来了,就请您进去,他有很重要的话跟您说。”

    云逢皱眉道:“这件事大管家知道吗?”

    张一敬道:“侍卫说大管家没有意见,还请小少爷一定要带着何爷进去。”

    云逢又问:“大管家现在在哪里?”

    张一敬道:“据说他现在正在花厅里,挨个审问接触过空谷大师的下人。不过大家都觉得,他是问不出什么有用消息的。”

    云逢叹了口气,道:“老张,你先回院子和老杜一起收拾东西,其他事别管了,等我回去再说。”

    守门的侍卫见到云逢,果然和对别人的态度不一样,很爽快地放行了。

    只不过云逢要进这间院子,也还得纵身跳上墙头,用昨晚潜入赵南烛书房的姿势,轻飘飘地掠进去。

    燕回果然就在院子里,正坐在树下的石桌前,和一个年轻人闲谈。

    长安距离杭州可不算近,昨夜他也已跟着云逢,去临时布置的灵堂里凭吊默哀过了,怎么现在还不启程回家,反而和人坐在这里闲谈?

    坐在燕回对面的那个华服少年,云逢看着有点眼熟,却还是没想起来这人是谁。

    空谷大师的死,和他们两个人有什么关系?他们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燕回道:“我先介绍一下……”

    华服少年抢着道:“燕兄太见外了,难道现在还有谁不知道,能进来这里的两位贵客,正是剑圣一门的当代传人吗?”

    他笑着一拱手,道:“云小宫主,何公子,久仰了。”

    这人看上去又斯文,又英俊,一身剪裁时新的春装,双手干净而纤秀,肯定是哪个武林世家的子弟。

    可他脸上虽然带着笑,对人的态度却显得很傲慢,看向云逢的目光里,仿佛还透着些审视的味道。

    燕回道:“阿逢,何世兄,这位就是洛阳‘秋浦堂’的顾公子……”

    师兄弟两个人都是一怔。

    云逢微笑道:“久闻洛阳顾家的一对兄妹并称‘倾城绝世’,不同凡俗,原来这位就是顾倾城顾公子,当真闻名已久,缘铿一面。”

    他顿了顿,又道:“我虽远在北地,也曾听说顾公子不但仪表堂堂,而且剑法过人,随身佩剑也是价值连城,颇有世家子弟的风范。今日一见,端地是一位少年英雄,江湖中的后起之秀。”

    他和燕回聊天时,完全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现在对着顾倾城,却突然做出一副文绉绉的样子,满口咬文嚼字,恨不得说出来的话全带着四字词。

    因为云逢很清楚,像他们这样的世家子弟,身上总会有些臭毛病,听说顾倾城的臭毛病,就是喜欢用这种酸掉大牙的方式和人打招呼。

    顾倾城果然笑道:“小宫主实在客气,在下仗着一点家传的微薄伎俩,行走江湖时,不过忝陪末座罢了,哪里能和小宫主这样的少年天才相提并论。”

    云逢又故意看了一眼顾倾城的佩剑,道:“这剑穗用的,可是顺天府老字号福记的丝线?”

    顾倾城笑得更开心,看向云逢的目光,也瞬时充满了欣赏之意。

    “正是。别人只会说这是顺天府的货,却根本分不出到底是哪家的,还是小宫主有眼光。”

    他顿了顿,又道:“何峤何大侠人中龙凤,侠肝义胆,我看何公子也是出落不凡,凛然有威。剑圣一门的传人,果然每一位都是我辈剑客中的翘楚。”

    这真是标准的套话。

    只不过这话无论用来形容哪个白道英侠,效果都仿佛差不多,比起云逢和他刚才互相恭维的花团锦簇,听起来实在是乏味得很。

    像何期这样的人,顾倾城平时连瞧上一眼都觉多余,可现在他已被云逢夸得浑身舒坦,说什么也得硬着头皮,反过来夸一夸云小宫主这位极需要声名立足的师兄,才算得上是会做人,没有丢了顾家大少爷的脸面。

    何期淡淡一笑,道:“在下才疏学浅,不过托得先父庇护,有些声名傍身,若论及技巧纯熟,哪里比得上顾公子自小苦练的一手‘寒川十七剑’?”

    他接着道:“我虽没有亲眼见过,但也曾听他人说起,顾公子那两招‘寄言江水’和‘雨泪孤舟’,最后一势腾转迅疾,比及顾家先祖的风范,尤胜当年。”

    这也是标准的套话。

    可无论谁听到这话,都会认为这就是何期的真心话,他不但是个谦虚的君子,而且剑法也很不错。

    顾倾城怔了怔,忽然大笑道:“燕兄说你们两个都是值得交的朋友,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云逢和何期也相视而笑。

    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明白,彼此之间到底在笑什么。

    倘若现在坐在这里的,还是前世那个当镖师的何期,他遇到顾倾城时,绝不会知道这两招“寒川十七剑”的名字,也绝不懂得这两招的精妙处在哪里。

    而前世顾倾城的鼻子,也早在昨夜,就已被云逢弹出的小石子打破。

    他本应在昨夜负气离开赵府,哪里还会笑着坐在这里,和解语宫的人谈天说地,甚至打算和他们交朋友?

    或许重活一世的意义,就在于此。

    一个人往往喜欢先入为主,用最初见面的印象去评判另一个人,判断他到底值不值得深入交往,判断他到底是自己的敌人,还是朋友。

    这种做法确实很方便,很省事,但也很容易出错。

    因为人总是很复杂的,他有优点,也有缺点,有做得又快又好的事,也有完全不擅长的东西。

    在不同人眼中看到的同一个人,很可能会变成完全不同的十个人,上百个人,陌生得让你根本想不到他们竟然是同一个人。

    而且别人在发生变化的时候,你自己也一样会发生变化。

    正因为这些变化,才会让这世上的无论哪一个人,都没法做到令你完全喜欢,或者完全讨厌,即便是你自己也一样。

    你若“完全”喜欢一个人,是把他的缺点也当成优点喜欢,你若“完全”讨厌一个人,是把他的优点也当成缺点讨厌。

    哪怕是敌人和朋友也一样。

    之前一直喜欢的人,现在突然变得面目可憎,或许他对你的态度还是和原来一样的,只不过你对他的看法已经改变了,所以你才会觉得他讨厌,才会把原来的朋友当成敌人。

    既然今生的顾倾城没有对何期出剑,他的脸也没有出血破相,根本算不上是什么“敌人”,他们为什么不能从一开始就做“朋友”?

    不过,比起去了解顾倾城,和他交朋友,云逢现在显然更关心另外一件事。

    “燕回,你叫我进来这里,是不是要告诉我,空谷大师到底是怎么死的?”

    “对。”

    燕回比出四根手指,道:“目前真正了解情况的,只有我,小顾,大管家和公孙大夫四个人。”

    云逢皱眉道:“他的死究竟牵涉到什么重大机密?”

    顾倾城道:“血衣会。”

    师兄弟二人都是一怔。

    “血衣会”这三个字,简直像是个诅咒,似乎只要一个人死在赵府里,无论死的是谁,一定和这三个字脱不了干系。

    燕回道:“我们在空谷大师的房间里,不但发现了他的尸体,还发现了他的遗书。”

    云逢道:“上面的内容,想必你们已经看过。”

    燕回点头道:“他的遗书不长,只有一页纸,但却是字字让人心惊。”

    顾倾城道:“我们做梦也想不到,空谷大师看着慈悲为怀,暗地里却是血衣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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