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许灿阳一下子哽住了话语,绯红色从脖颈烧上来。

    一旦沈白想要拿回上位权,下秒就可以拿回掌控局面的身份,然后逗宠物一样逗他。

    许灿阳抿唇,低下脑袋,手里捏着那支笔在笔记本上划拉两下:“我还是继续给你讲题吧,这里的话,得先——”

    沈白顺着许灿阳说话时一动一动的薄唇往下看,目光细细描绘他的轮廓,看尽他流畅的下颌线,心里奇怪的想法慢慢攀升。

    沈白最后的视线停在许灿阳湿漉漉的眼尾,那处地方仔细看,还能发觉出过敏小红点没完全消下去的痕迹。

    她盯着,思绪放得深远。

    许灿阳顶着沈白直白的探究目光,硬着头皮自顾自给沈白讲题,脸越来越红,眼神也越发飘忽,眼圈红红的,看起来真的要被沈白给欺负哭了。

    “好了,这题我会了。”沈白开口,宣布他的赦免,“你先回去睡觉吧,笔记后面的内容我自己慢慢看。”

    许灿阳回眸,眼中装着小小的殷切和震撼,沈白分明什么都没有听啊:“那……那你刚才……”

    所以沈白,只是想借口试探他什么吗。

    沈白好笑,讥诮揉了揉他脑袋,又将一脸呆滞的许灿阳毫不留情推远,“不是许老师您自己说的可以请教您问题的吗。”

    她松下心神,往后躺在转椅:“行了,你回去睡觉吧,我自己看会儿。”

    许灿阳有话说不出,憋在喉咙。

    被沈白随意蹂/躏两把头发的他,现在像只幽怨看着对方的炸毛小狮子。

    “还有事?”瞧见许灿阳看着自己没走,沈白搭在扶手的手轻轻扣了扣,侧脸瞥他,语气散漫的像是在和他问好。

    “……没。”许灿阳几不可察地拢眉,低下脑袋收拾了自己带来的东西,而后起身。

    顿了顿动作,他站在背对着自己的沈白的身后,最后扫了她一眼,然后抱着自己的东西快步离开了满是沈白气息的领域。

    出了房门,回到自己的房间,暂时隔绝开和沈白的联系。

    许灿阳倚靠门板,舒了口气,没开房内的灯,借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和路灯,一步步朝书桌走去。

    他随手扔了手中的东西,在黑暗中坐下,随意又懒散地再长吐了口气,眼睑合着。

    再睁眼,许灿阳狭长眼尾中装着的所有慌乱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到底的冷漠。

    他伸手,把面前刚才拿到沈白房中去的书推到边上,从后面那堆书的最上面拿出自己不常用的另只手机,按亮屏幕,一点点将里头的聊天记录看完,然后敲下字句:最近有事,没看到消息。

    发送之后,许灿阳的目光缓慢在对方的昵称一栏停留,瞳孔一缩,点进备注继续敲下熟悉又陌生的二字——沈白。

    白天医务室,沈白抱着的那部手机,许灿阳很眼熟,眼熟到他认为是自己眼花或者记错了。

    那个人的手机,曾经背后不小心磕了一道裂痕。

    而那道裂痕,恰好和沈白的手机对了上。

    许灿阳浓眉拧着,陷入沉思。

    桌面旁处的,是他还没来得及关了按钮,刚才被他用了好一会儿的落地冷空调。

    他揉了揉被沈白碰过的头发,放下手机,看向那个落地冷空调,大脑当机,唇角扯出一抹笑,眼底讽刺意味很重。

    和他一直聊天,网上不间断联络了几年,交换了无数烦恼和陪伴的人,还真的是沈白。

    沈白看了半晌许灿阳给的笔记,再抬头的时候,墙上的挂钟指向了午夜十二点。

    “已经这么晚了吗。”沈白揉了揉酸疼僵硬的脖颈,打了个哈欠,慢慢从桌上直起身,活动了下脊背。

    骨头发出咔哒几声,像是常年经不起敲打,马上要散架了。

    她往后靠在椅背伸着懒腰,又重重打了一个哈欠,仰着头阖眼小憩几秒,揉着太阳穴摸出了抽屉里并不常用的,只是为了用来联络小羊的手机。

    打开锁屏,她登录企鹅页面,刷了刷,发现小羊总算是回她了。

    你最近忙什么呢?怎么都不回我的消息?

    沈白和小羊在网上结识,认识了好几年,一起度过了小学、初中,然后现在到了高中。

    两人互相知根知底,该说的不该说的几乎都说过,没少给对方吐槽自己生活中遇到的不愉快。

    我例假来了,肚子好难受,今天还当众出糗了。

    小羊平时挺熟悉沈白的例假周期,这次回话也不显得惊讶:多喝热水。

    沈白好笑,不自觉弯了眼,唇角勾起:你还没说你自己呢,最近在忙什么?

    小羊也好笑:大小姐就那么想知道我的近况?

    对于小羊调侃式的称呼,沈白早就习以为常:不然呢。

    许灿阳看着沈白发过来的话,忽然恍惚了一下,感觉这几个字眼有点熟悉。

    他指尖停在虚拟键盘上,踌躇了很久。

    然后,他哼笑。

    他想最后确认一次。

    片刻,沈白的手机微震,显示对方发过来了消息:能打电话吗?

    盯着这几个字,沈白眨了眨眼,第一反应是疑惑。

    虽然和小羊认识多年,但他俩毕竟是从小学生时候相识的,双方家里又管得严,藏一部手机偷偷和对方保持联络已经是不易了,从来没有发过能制造出动静的语音或者打电话。

    然后慢慢的,从小学生时期结识的两人,就一直保持了当时的相处模式,直到现在,被小羊刚才的话打破这种模式。

    沈白回索那些看来幼稚天真的事情,唇角扬着,垂眸看了看对方一只小羊e激的昵称,眉眼弯弯,非常温柔:现在吗?

    小羊回的很快:对。

    许灿阳在那边安静等着。

    看到沈白那句问话之后,心跳加速。

    沈白捏着手机,思忖片刻,感慨丛生:小时候你怎么不和我打电话,我还没有来得及听你小时候的声音呢。

    小羊说:现在也来得及。

    沈白问:你没变声,还是小学生的声音?

    ……

    小羊没话了。

    沈白低眼看看自己发出去的那句话,自己也后觉出无语,哼笑一声,点下拨号,利落给对方打了过去。

    作为沈家大小姐、沈家掌上明珠的沈白,向来要什么有什么,也从来没怕过什么,是真真正正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万人仰慕的小公主。

    但给小羊打电话,等待对方接通的这几秒,沈白的心里却焦灼,隐隐冒着一团压抑的火苗。

    电话“嘟”的一声,很快被接通。

    沈白张唇,声线藏着几不可察的颤抖,“喂?”

    对面人沉默两秒,仿佛在认真听沈白说话,也像在紧张,不敢轻易开口。

    沈白耐心等着,含笑打趣:“小羊大师,您不会不敢说话——”

    后面的字音还未冒出,就显示通话被切断了。

    沈白看着被切断的通话,回味着耳畔沉闷的一声“嘟”,愣住两秒,接后笑得直不起腰,按出虚拟键盘来打字嘲笑对方:哈哈哈!小羊大师您还真不敢说话呀!

    沈白的嘲笑喋喋不休,冒出在聊天界面:您不会是,真的没有变声,还是小学生的声音,所以不敢和别人说话吧?

    还是说,您不敢和女孩子聊天?

    小羊依旧在沉默。

    过了少倾,他打字回复,语气淡然:睡吧,我困了。

    还想大肆嘲笑小羊一番的沈白,动作僵在原地,看着对方的话语,奇怪拧了拧眉梢,如往常般关切询问:没事吧?是不是遇到什么伤心事了?

    还是谁欺负我们小羊大师了?说出来,姐姐去给你报仇!

    好久好久,小羊只是搭腔:得了吧,你比我小。

    沈白皱眉:我说比你大,就是比你大!

    你秀逗比我大。小羊呛她。

    沈白也不说话了,看着小羊回过来的消息汗颜。

    小羊这家伙,是不是最近两天和谁学坏了,怎么都学会拐着弯怼她了。

    “啧。”沈白咂舌,放下手机,双手环胸默默吐槽,“臭小子。”

    隔天一早,沈白洗漱完毕下楼,就见许灿阳早就又收整好自己,背着书包靠墙等在玄关处了。

    沈白在楼梯处停留一会儿,慢吞吞打着哈欠走下来。

    等走到离许灿阳几步远的地方,她趿拉着拖鞋,模样散漫:“你怎么站在这里?”

    许灿阳戴了一边耳机,听到她软声软语带了鼻音的话,随之转过头,眼神透露疑惑:“有事吗?”

    沈白被他问得一愣,后知后觉什么,干巴巴揉着发丝转身回去,摆手表示没事。

    坐下在餐桌,她吃着早饭,坐在平时会刻意磨蹭的位置,边吃边小心朝玄关处低头玩手机的许灿阳看,有话说不出来。

    这小瘸子,怎么不坐下来等。

    站着多累?

    这念头还没在脑海展开几秒,就听许灿阳的手机震动两声,然后许灿阳低着头打字,眉目柔和凝着笑,大概是在和谁聊天。

    沈白眨巴眨巴眼,小心翼翼往那边瞥,同时嚼吧着嘴里的早餐。

    吃着吃着,看着看着,她口中的动作慢下来,盯着那头唇角挂有淡笑的许灿阳出了神。

    斜前方的许灿阳,被暖阳笼罩着,周身围着毛茸茸的金光,耀眼夺目。

    尤其他笑起来的时候,其实很好看,眼中笑意像是上好的珍稀珠宝,眸底思绪化为吸引人的深海漩涡。

    一抬眼,沈白便和这般浅笑着的许灿阳撞上视线。

    在那个没来得及收回目光的瞬间,沈白听到自己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大脑发懵,急于低头想掩饰自己。

    无意间,她和那些平常偷偷盯着许灿阳看,但不敢看的学校里的小女生们一样,酒红色从脖颈往上攀升,一路盖过了耳根和面颊。

    那种感觉,非常奇怪。

    特别特别奇怪。

    沈白眨了眨眼,压下眸子泛起的雾蒙蒙,抽了张餐巾纸掩唇低咳两声,借口这个快速逃离现场,跑进了厕所。

    一关上门,隔绝了有许灿阳的地方,沈白用力捂着胸口,感觉自己的心跳还是很快很重,没法克制。

    她上前两步,打开水龙头,用力捧了一把凉水往脸上招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抬起脑袋,脸上的水珠顺着脸庞低落,慢慢在下颌停留,最后毫不留情砸在了面前洁白的水池。

    沈白望着镜中的自己,和镜中的那个自己对视着,用视线一点点描绘过镜子里头那个人绯红的面庞,一瞬间觉得恼火烦躁。

    为什么她刚才只是看了许灿阳一眼,就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她分明,一点都不喜欢那个小瘸子。

    难不成,这是一种应激反应?

    她太讨厌小瘸子了?

    沈白重重蹙着眉心,烦闷地又掬了一捧水,将它甩在了面前干净清晰的镜子,模糊了镜中映出的那个人。

    今天去上学的车上,前头司机大叔几番瞄向后视镜,望着又稀奇安静了一路的沈白和许灿阳讶异,脸上的皱纹都多了两条,拢着眉梢,担忧这位沈大小姐是不是又想出其他法子,想对许灿阳恶作剧。

    “别看了。”哪知,心情比昨日多了郁闷的沈白,手撑在下颌嘟囔了一句,不打算忽视司机大叔的打量。

    仿若怕司机师傅不知道,还扭过头,蓦然和前视镜中的司机大叔来了个眼对眼:“我没和他吵架,也没安什么不好的心思。”

    顿了顿,沈白朝旁处淡然望过来的许灿阳看去,撇了撇嘴,不怎么高兴:“快点吧,我还想去学校补个觉呢。”

    昨天睡得晚,她现在非常困,一闭上眼睛就想睡。

    “你昨天,”沉默一路的许灿阳,摘下耳机,问了一嘴,“几点睡的?”

    耳畔蓦然传来的低沉嗓音,让沈白耳根酥酥麻麻,拨乱了她本就乱的心跳频率。

    她双手环着胸,偏过脑袋,冷哼一声,“反正比你晚。”

    得到这个回答的许灿阳,眉梢挑了挑,收回目光转回身,自言自语附和了一句,动作慢吞吞地重新戴上耳机:“哦。”

    “你呢,”几秒,许灿阳抓着耳机的那只手被沈白扯过去,“你在听什么?”

    沈白投来的目光水雾朦胧,话语强硬,不似平时习惯将情绪藏在微笑下,直勾勾盯着他手里的耳机看。

    许灿阳耐心等着,不骄不躁,眉目平淡,顺着沈白的意思往上抬了手,帮她戴上耳机,“听歌。”

    “……”沈白扶额,因为许灿阳这个朴实无华的回答,突然有点想笑。

    两人距离隔得有点远,许灿阳帮沈白戴耳机的手,往沈白那处抻长胳膊,同时侧过身,一本正经面对她,瞳孔黑漆漆圆溜溜的。

    像只猫。

    “好了。”许灿阳低沉沉的嗓音又响起,温热的指尖不小心擦过沈白耳廓,溅起一片蔓延的燥热。

    沈白偏过脑袋不想看他,没话找话,小声嘀咕:“还好这是无线耳机。”

    许灿阳在后头沉思两秒,以为沈白听不清音乐,抱着手机和书籍,坐得离沈白近了些。

    只是稍微近了一点。

    他熟练把控着两人的关系和距离,不让沈白感到不适,也免得给自己多惹出麻烦。

    歌曲缓缓从耳机内流出。

    两人坐在同一辆车内,安静听着同一首歌,一起去往相同的目的地。

    车上,余训发来消息,问沈白到哪里了。

    沈白匆匆掏出手机,想敲键盘回复。

    下秒,余训直接拨了个电话过来,忙于打字的沈白恰好按下通话键。

    余训低哑的声线从那头透出来:“早上想吃什么?”

    小学和初中,余训还没出国的那两年,会自主担当起给挑食的沈白带早饭的任务。

    如今回来了,沈白蓦然回到熟悉的场景,应对的有点恍惚:“我……我吃过了。”

    她结巴一声,掩唇轻咳。

    “吃过了?”余训挑了挑眉梢,扔出橄榄枝,调笑两声,“我家阿姨做的蟹黄小笼包,确定不再吃一点?到午饭可还有好久时间呢,确保平时下课的时候不会饿?”

    几个连问,问的沈白脑袋晕乎乎,鼻息似乎已经缠绕了蟹黄小笼包诱人的香味,咽了咽口水,手指往喉部摩挲。

    沈白接电话的时候,许灿阳始终在旁安静坐着,贴心关掉了自己手机里的音乐,方便沈白听清余训说的话。

    耳内音乐停下的瞬间,沈白朝许灿阳那边看,少年人穿着一身宽松的蓝白校服,肩线流畅平整,专业模特那般很好架起了那身并不怎么好看的校服。

    普普通通的蓝白校服穿在许灿阳身上,有种迎面的清新感,如沐春风。

    许灿阳双腿微微分开,随散靠在座椅,乖巧坐着,等待沈白打完电话再继续播放音乐,眼神往外瞟,不打扰到沈白和人聊天。

    沈白看着看着,又出神。

    余训在那头唤了几声,都得不到沈白回答,便提亮了嗓音:“喂?小白你在听吗?”

    沈白通话开了免提,余训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内格外清楚。

    她一瞬被拽过味,莫名又惊又急,手中电子器晃悠几下,扑通朝地面摔。

    沈白瞪大了眼睛,想去接手机。

    视野中闯入的有力手臂比沈白要快一步。

    许灿阳伸手,很轻易就接住了她的手机,一脸无波地将手机递还给她,随后自然收回手。

    “小瘸子,”沈白叫住人,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开口这一声,或许只是单纯想叫叫他,“你……”

    许灿阳反应还是比沈白快,眉心舒展,眼眸张大,回头朝沈白看一眼,接着视线马上朝沈白手中还未切断通话的手机瞥去。

    ……完了。

    这下子,余训是真的知道沈白和他的关系,不止单纯的同学那么简单了。

    那个楼梯口拥抱的误会,绝对会加深。

    沈白和许灿阳相望对视,内心慌张打翻了桶,肆意向人袭来,顷刻将人吞没。

    余训在电话那头沉寂犹豫着,缓慢出言,询问沈白:“小白,你身边还有……其他人?”

    话音落下的那秒,沈白试图张唇解释,但不知道怎么说。

    偏偏身体比脑子快,既然回答不出来,她就直接切断了和余训的通话。

    看起来更惹人怀疑。

    许灿阳坐在一旁,唇瓣微张,看完了沈大小姐的一系列操作,呼吸停滞。

    几秒过去,窗外风景不断倒退,风从车窗缝隙吹进来,吹醒了两人感官。

    沈白想到昨晚许灿阳叫自己让余训闭麦的话,小心翼翼举着手机,两眼湿漉漉,颤抖的声音细的像小猫:“现在……该怎么办?”

    许灿阳一手扶额,无声叹了口气,感受从车窗漫进来的风,挑唇笑了笑,柔情似水的桃花眼装入沈白慌乱的小猫样,玩味着故意加把火:“凉拌。”

    果不其然,沈白眸子一暗,哆哆嗦嗦低下脑袋,肩膀微颤,仿佛要哭了。

    要是被沈父沈母误会了什么,她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许灿阳掩唇,压着嘴角的笑,视线往窗外转。

    越看见沈大小姐委屈,他越笑得挺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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