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表妹,你怎的不早说?!”沈修明无辜地捂着左脸,“弱小”又可怜地伏在沈静肩头撇着嘴,活像个挨了打委屈巴巴讨说法的小媳妇。

    霍昀懒得搭理他。多早算早。

    “我不管,你必须做点什么,否则今天我俩之间这坎儿,还真就过不去了。”

    傅青筠早已兴致懒懒地回了房,父亲那边这次动了真格,可她实在没想好如何与霍昀提起此事,绞尽脑汁还是一筹莫展。

    堂内看热闹的人都退了回去,霍昀怕这家伙一会儿一哭二闹三上吊把人又都吸引过来,妥协道:“你欲如何?”

    “艳绮罗。”沈修明的表情一时神往不已,“有酒有肉有貌美如花的姑娘,你小子做东!”

    沈静闻言不由得瘪了嘴。

    艳绮罗?霍昀轻笑一声,“行。”

    沈静还想着霍昀会拒绝沈修明呢,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道貌岸然!

    “带你去带你去。”沈修明说着,环着沈静肩的胳膊抬起手,轻轻刮了刮她的脸颊,语气不无宠溺。

    沈静的眸子亮了一瞬,转瞬又灭了。终究是带她去,而不是因为她不高兴就不去。

    霍昀一扫二人的表情,适时提起:“不过我突然记起,你未过门的妻子就在榆州,这里不同中都,那里天高皇帝远,如今你到了人家地盘,还如此不知收敛?”

    沈修明收起没正形的笑,难得正经,“不过是两家父母因为利益订的娃娃亲罢了。现在我家老子都不在了,估计晏家早也没了那意思……再则呢,我有自知之明,舍不得拖累那种大家闺秀。”

    “你要退亲?”

    沈修明略一点头,风流潇洒,“正是。不然,你以为我专门回来看你的?兄弟,你不太有自知之明呢。”

    霍昀谢天谢地,最好是只骚扰他一下子。

    艳绮罗开到榆州来不过是最近几日的事,生意正是最火爆的时候。

    招揽客人的妓子眼瞅着霍昀和沈修明走近,受宠若惊得不敢上前招呼,还是老板娘见过世面,风姿袅娜地走过来,掐着能滴出水的嗓音道:“二位客官,尝尝我这儿的招牌菜?”

    “要最火爆的。”沈修明说着,上道地掐了一把老板娘的腰。

    老板娘的真丝手绢拂过沈修明的玉冠,娇羞道:“真是讨厌,人家都一大把年纪了,二位先上去,到雅间里去,火爆的不肖片刻就给二位送上来。”

    沈静要气死了,气呼呼地堵在老板娘面前,“没看见这里还有个人嘛!”

    老板娘掩面而笑,凑近道:“小姑娘,趁早擦亮眼睛离开那个混球。”

    沈静瞪她,“说谁是混球呢?”说罢,也不恋战,快步追上沈修明,捏住了他背在身后的衣袖。

    姑娘们涌进雅间,一息之间,几乎都扑进沈修明怀里。窗户边端立的玉面阎王她们有点印象,大名鼎鼎的霍大人嘛,既然知道他是谁,谁还会脑袋不好使,使劲儿往他怀里钻呢。

    沈静本想坚守自己的阵地,无奈片片雪白灼她双目,让人头晕眼花,她只好妥协地退出来。

    “公子,喝了这杯酒。”

    “公子,喝奴家的,奴家的香。”

    ……

    沈静别开眼,郁闷地盯着霍昀淡然的侧颜,奇怪,怎么这个人就能独善其身呢。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过去,沈修明让雅间里的姑娘都用手帕捂着眼睛来摸他一个人。

    “哎呀,公子,你说反了,是你蒙上,你来捉我们。”

    沈修明连连摇头,“那是俗物的规矩,公子我乃清流,自然玩得跟他们不一样。”

    酒灌多了,人都摇摇欲坠。

    “好好,听公子的。”谁会闲的没事和一个醉鬼计较呢。

    等人都蒙上了眼睛,沈修明马上收起醉态,蹑手蹑脚地走到沈静身边把她推进“蜘蛛精”堆里,用一些莫名其妙的表情和手势疯狂和抓狂的沈静交流。

    霍昀约莫看懂了,沈静最后妥协了。

    沈修明来了个飞吻,沈静接的心不在焉。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沈静掐姑娘腰和踢人家臀的动作都得心应手,不知是耳濡目染了多少年。

    “那姑娘是谁?”

    二人翻出雅间,跃上艳绮罗的屋顶,站在天井之上打量着这一方天地中的众生百态。

    沈修明轻笑一声,“一个孤儿,养在沈家,母亲拿她当宝贝疼……可惜被我带坏了。”

    “你们之间……感情如何?”

    沈修明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居然也会关心这些?”

    霍昀默然。他只是企图从别人的感情里,找到破解他和沁玉之间那种尴尬局面的蛛丝马迹。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怕做一步错一步,只会把沁玉越推越远。

    “我只拿她当妹妹。”沈修明勾唇。沈静还小,还没机会遇到别人。

    霍昀骤然蹙了蹙眉,这话听着怎么那般刺耳。

    “对了,你在榆州这么久,有没有见过……小姿?”

    霍昀乜沈修明一眼,“你不是怕连累人家,不是有自知之明,不是专门来退亲的?”

    沈修明叉起腰,“不做夫妻就不能做朋友了?我关心关心儿时的玩伴怎么了?”

    “我没见过她,只是听说,她还是胆子很小。”晏家也算榆州的名门望族,晏姿又是嫡女,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很谨慎,除却祭祀这等重要日子,她鲜少出门,霍昀有什么理由和资格去见她。

    “整天被关在深宅大院里,胆子能养大才见鬼了。”

    霍昀眉心莫名一跳,“你要干什么?”

    沈修明拍拍霍昀的肩,“放心放心,我都这般大的人了,不可能再干出那种跑到人家大宅里拐跑人家宝贝闺女的事儿了。”

    话虽如此,霍昀还是对沈修明没多大把握,“你最好长记性,儿时你举止荒唐,两家才为你们订下娃娃亲,若你还不知悔改,再犯一次,这亲,你想结也得结,不想结也得结。”

    沈修明连连点头,敷衍过去,“兄弟,你从小就天赋异禀,帮我看看这其中哪个像是身负奇功的?”

    “你大张旗鼓带我来打草惊蛇,就是为了让我凭眼力帮你找人?”

    沈修明一把揽住霍昀的肩膀,“兄弟,你是不知道,我和大哥来时路上遇到的那些女刺客,下手有多狠,心肠有多歹毒。大哥为了护我,伤得不轻,这仇,小爷我必须得报。”

    “大哥伤得很重?”

    沈修明撇着嘴,“当然重,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喜欢硬抗,我说的话他向来不听,静丫头又是个没心没肺的,大哥说啥是啥。”

    沈修文年长沈修明和霍昀几岁,年幼时在榆州拜师学艺,三人犯错总是沈修文一个人抗下所有,这事,霍昀和沈修明一样印象深刻。

    “我去看看他。”

    “好兄弟,就等你这句话。”

    “艳绮罗虽然和千机楼关系密切,但此处新开张,千机楼弟子不会贸然出现在此处。”

    沈修明摇摇头,“昨日刺杀,她们也没占到便宜,不少人负伤,此处正好可以作为疗伤之地。”

    霍昀沉默了两息,正逢艳绮罗挨着的这条街躁动起来,沈修明自然而然就被热闹吸引了过去。

    街头巷尾人头攒动,两边茶楼酒馆沿街的一面,霎时也都拥簇满了人,喧哗堪比有人迎亲。

    “什么动静?”

    “听说是容老太爷家的表小姐找到了,回来认祖归宗的。”

    “哪门子表小姐?怎么以前从没听容家提起过?”

    “不清楚不清楚,但既然容家肯大张旗鼓地迎这位表小姐认祖归宗,就说明人家是如假包换的,毋庸置疑啊。”

    沈修明趁着骚动,随手捞了一壶酒,边听这些人七嘴八舌,“怎么还有人说这表小姐是专门接回来配容家的傻儿子的?真有意思。”

    话一出口,沈修明就敏锐地察觉到霍昀周身的空气貌似都凝固了,“兄弟,你怎么了?”

    不等霍昀回过神来,七个乞丐从看热闹的人群中挤出来,齐齐跪在容家表小姐的马车前,“天降的菩萨,行行好吧!”

    若非马夫眼疾手快,勒得够及时,只怕这些人真有可能去见菩萨。

    聒噪的议论声悉数消失,众人都等着看容家怎么处理此事。

    马夫解开钱袋,洒下一把铜钱,但乞丐们似乎看不上这点钱。

    气氛一时凝固住了。

    容府虽然派了家丁过来,但榆州城民都知道,积善的容家,从来不会在这种事上对乞丐动手。

    众人等着,北风吹着。

    车窗倏地从里面推开,露出素白柔嫩的一只手,柔婉地一勾,容府的小丫鬟应着上前。

    片刻后,小丫鬟捧着从小姐头上摘下来的首饰跑到乞丐面前分与他们,乞丐得了价值不菲的首饰,这才感恩戴德地退下。

    小丫鬟轻呼一口气,跑回去关上车窗,马夫再次扬鞭,与此同时,街头巷尾的议论声响彻地比适才还要猛烈。

    是一小儿起的头:“表小姐好美啊。”

    “是啊,人美心善。”

    沈修明不禁啧啧道:“不愧是容家,让一个莫名其妙的表小姐在世人心中立名的方式都这么富贵逼人。”

    “兄弟,发什么呆呢,人都走远了!”

    等容家马车哒哒拐过街角,霍昀的眼神还是无法从那街角收回,沈修明惊诧非常,他居然从这个老铁数的眼神里读出一抹惊天动地的深情。

    还有那么点凄婉。

    难得啊难得,罕见啊罕见。

    “这容家表小姐真有他们说得那么貌美?改天……翻进去看看。”

    果然不出沈修明所料,他这混账话一出口,霍昀终于从那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冷不丁地紧紧盯着他。

    “我说兄弟,你要不要这么明显,那容家表小姐给你下蛊了?”

    霍昀不搭话,逆着人群走出艳绮罗。

    “该死,你记得结账!”眼瞅着霍昀失魂落魄极了,根本叫不回魂,沈修明只好认命地自掏腰包,他回雅间找沈静的时候,小丫头正在桌子前潇洒地剔牙,而那群花红柳绿的姑娘,则被她捆好垒成了小山丘。

    见沈修明回来,沈静一惊。

    沈修明先是一愣,而后见怪不怪,留下一锭银子,拉着小丫头做贼似的溜出艳绮罗。

    “修明哥哥,刺客找到了吗?”

    沈修明敲了敲小丫头的额头,“二哥这招叫引蛇出洞,我白天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一遭,若是这蜘蛛洞里真藏了脏东西,等天黑了,自然而然就会吓得往外跑。”

    沈静欣慰地弯了弯唇,修明哥哥就是聪明。

    两人追上霍昀的时候,他正在古乾街口发呆。沈修明上前,拍了拍霍昀的肩膀,这一拍,才发现他正在轻微地发抖,“实在勉强就别过去了。”

    看见都护府就会勾起霍昀年幼的噩梦,这点,过去十多年,沈修明险些忘了。

    “无妨。”只是那本就有的情绪被体内的作茧勾得太过强烈,霍昀怕会控制不住自己,提前调动内力以做压制。

    荀梁死后,左承志不知与中都哪路世家大族攀上了关系,获封西越王,定居西都统管三州,榆州的都护府自然就闲置了。

    而今沈修文身负皇命,率精军携兵符前来,正是有重兴都护府之意。

    这桑榆二州日后听谁的,也就成了未知数。

    至于这一点,西越人都不瞎,长了脑子的都看得出来。

    “霍大人。”

    都护府内杂草丛生断壁残垣,跟随沈修文前来的精军正忙着修葺,基本没注意到他们家二爷和三姑娘还带了个人回来,倒是为沈修文看诊的郎中,从沈修文房中出来时与霍昀迎面相碰。

    霍昀略一颔首,与郎中错身而过。

    “修筠。”沈修文狼狈地披上外衣,但已经太迟。

    “大哥,你伤得很重。”霍昀走近,浓眉紧蹙。

    沈修文轻笑一声,“不碍事,既然都来了,正好我有话要说,都坐过来听听。”

    沈修明与沈静相觑一眼,乖乖围到桌子前坐下来。

    “你们放心,我的身体,我自有分寸。”

    “忙到晕倒算有分寸。”沈修明嘀咕。

    沈修文不禁乜了这小子一眼,但没搭理他。“此来西越,除了神机木一事,更重要的是安抚民心。德帝还是希望不要因为神机木一事,坏了沟通西域的大计。商货往来,需尽快恢复繁荣。”

    一个多月来,霍昀的确搅得桑榆二州人心惶惶,尤其是榆州,提及霍昀,百姓只怕都会情不自禁地摇头。“是。”

    “此外,捣毁千机楼一事,是德帝下达的密令。但就在昨天,我们就恰巧遭到了千机楼的伏击。”

    霍昀:“千机楼细作无孔不入,就算是德帝身边,只怕也未能幸免。”

    沈修文怅然:“这正是我所担心的,我已密信一封加急送往中都,只愿天佑我皇,早日找出细作。”

    “千机楼一事,若大哥信得过,不如就交由修筠去办。”霍昀脸不红来心不跳,一字一句何其诚恳。

    沈修明惊呆。

    “我正有此意,”沈修文欣慰道:“不过修明说,你最头疼与女人打交道,是以,我有所顾虑。”

    “无妨。”霍昀盯着桌心,面色沉稳,一看就让人很放心。

    “也好,就这般定下了。昨日千机楼刺客中,抓有一活口,还未来得及审。”

    霍昀颔首道:“我来审。”

    沈修文欣慰地连连点头,那表情就仿佛在说,余下的事情交给霍昀,他再放心不过。

    “大哥要处理神机木的事情,榆州的形势,可掌握了?”

    沈修文轻轻摇头,霍昀便把从西都回来后,榆州城发生的事简略分析了一遍。

    “这么说来,容家大有文章。”

    原是这般,霍昀才会对容家表小姐的马车失神?沈修明狐疑,他越想越奇怪,总觉得霍昀很反常。

    “还有一事,明日容老太爷寿辰,温词应该会趁机将清河木枋的神机木运走。”霍昀本就是碰碰运气,想来想去,能用到钥匙的地方只有清河木枋的仓库,便趁晌午潜过去试了试,这一试,便听到小厮的议论。

    “消息可靠吗?”

    霍昀默然。钥匙是谁送的他尚且不知,总不能是沁玉,倘若是别人,用意就值得深究了,“应该是计。”

    沈修明摸摸下巴,“正好,小爷我陪他们玩玩儿。”

    霍昀:“万事小心。敌人在暗。我始终猜不透他们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还隐隐感觉一切都似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我怕会输得一败涂地。”

    沈修明拍了拍霍昀的肩膀,“兄弟,放轻松点,最坏也不过是一群密谋造反的耗子聚了一窝,咱不怕。”他的语气就好像再说哪怕天塌下来也可以修补。

    霍昀叹气,但愿如此。

    三兄弟的团聚很快就被蒋邑的造访打破,蒋邑带了一车工匠,足足十车上好的家具,一来就宛如敲锣打鼓,把本来萧瑟荒凉的都护府闹腾得宛如沈将军要迎亲了。

    不得不说,在阿谀奉承拍马屁讨好上头这一块,蒋邑的造诣可谓登峰造极。

    趁着注意力都在蒋大人脸上,霍昀悄然带走了深陷昏迷的千机楼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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