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轩,刚得到母亲痊愈消息的殷贵人喝着热茶,看着窗外飘落的小雪,难得生出了几分悠哉之感。

    也许是认为小人物不值一提,也许是心有忌惮,总之在殷贵人掌握了张贵妃的把柄之后,她在后宫的生活水平直线上升。宫女提回来的膳食不再冰冷油腻,每月的衣裳首饰不再被克扣,就连冬日的炭火都是内务府主动送过来的。

    向长公主寻求帮助果然是她做过最好的决定,殷贵人放下手中的茶杯,轻声道:“翠喜,传膳吧!”

    话音刚落,一个圆脸杏眼的宫女就掀帘子近来了。

    “当真是巧了,翠欢刚刚从膳房提膳回来。”翠喜抿嘴一笑,快走几步扶殷贵人下了榻。

    跟着翠喜进来得到身材削瘦的宫女正是翠欢,她们是同年进宫同时被分进翠微轩的。殷贵人图省事给她们取了成双的名字,她们反而因此感情更好了。

    “姐姐这话说的,还不是奴婢和主子心有灵犀?”翠欢一边对殷贵人讨好地笑着,一边手脚麻利地收拾桌面、摆盘。

    “这天吃些青菜也算清爽。”看着白盘子里绿油油的嫩叶,殷贵人毫不犹豫就夹了一筷子。

    刚进口没嚼两下,她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菜吃着似乎比往年清脆可口。”

    虽然青菜一年四季都能吃得到,但秋冬两季的口感是远不如春夏的。虽说她是后宫的嫔妃,但不受宠的她往年吃的蔬菜最多只能算能吃,还远不到可口美味的地步。

    莫不是张贵妃把自己的份例给她了?殷贵人看着盘子里的美味,一时间竟不敢再下口了。

    翠喜忙解释:“主子,这青菜是各宫都有的,奴婢瞧见夏常在身边的绿荷都拿了一盘呢!”

    那夏常在长相只算得上清秀,能选进宫都算走了大运,既无恩宠,在后宫也是毫不起眼。连她都分到一盘,可见这青菜今年在宫中倒不是什么稀罕物了。

    如此殷贵人倒是放了心,又夹了一大筷子青菜放到了白米饭上。

    翠喜想了想,悄悄给了翠欢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微微向前一步道:“主子不好奇这青菜为什么吃着比往年好吗?”

    这话一出,本来对吃食不甚感兴趣的殷贵人也来了兴致。她接过翠喜递过来的白菜萝卜汤,慢悠悠喝了一口才问:“那是为何?”

    想到自己在膳房打听到的消息,翠欢语气不禁带了几分得意:“这青菜是漠北进上来的。”

    “漠北?”殷贵人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手中的汤碗,“那漠北不向朝廷哭穷要粮已经很难得了,今年竟是往送了粮食?还是这么好吃的蔬菜?”

    殷贵人是个典型的大家闺秀,在家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进了后宫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想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即便这样,她对漠北的情况还是知道一二的。每年冬天,在大德朝最北边的漠北都会上奏,请求朝廷给予一定量的粮食。

    “主子有所不知,漠北弄了一个什么蔬菜大棚,说是只要把菜种到里面,即使外面下着鹅毛大雪,那菜也死不了。”翠欢低着头,颇为神秘地说。

    “蔬菜大棚?种蔬菜的东西?”殷贵人对农事一窍不通,乍然听到这个名字也想不到这个东西有什么特别之处。

    见主子接话,翠欢继续兴奋地说:“奴婢还打听到,镇北王代长公主上奏,说要献出这蔬菜大棚,让大德朝的百姓冬天都能吃上新鲜可口的蔬菜呢!”

    没有意识到蔬菜大棚的含金量,殷贵人的关注点在前半句:“镇北王代长公主上奏?这蔬菜大棚是长公主弄出来的?”

    殷贵人当然不会认为这东西是谢若昭自己研发出来的,毕竟是在深宫中的女子,娇养的公主连地都没下过更别说种菜了。她猜想这东西应该是长公主手下人弄出来的,然后挂着长公主的名号推广。

    “镇北王说是长公主手下的门,”翠欢说到这,脸上浮出了羡慕的表情,“奴婢听说长公主在漠北的名声可好了,有不少百姓都说长公主是福星、好心的菩萨呢!”

    一般来说公主都是下嫁的,长公主能嫁给拥有实权的漠北王世子已然不易了,还能在漠北赢得这么好的名声,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

    “好心倒是真的,菩萨就不一定了。”想到那日谈话谢若昭的表情,殷贵人打了个寒颤。她承认长公主是宫中为数不多的好人,但其对敌人可算不上仁慈。

    等好姐妹在主子面前刷好存在感,翠喜也低声道:“主子,奴婢打听到一个很奇怪的消息。”

    “什么?”殷贵人下意识问,见翠喜半天不说话才恍然大悟地挥退了房里其他下人。

    翠喜上前,附到殷贵人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殷贵人的表情从最初的茫然到震惊,最后竟是惊喜地拍了一下桌子:“你当真是立了一个大功!”

    微微一笑,翠喜又退了回去:“这也是奴婢偶然看见的,不确定真假。”

    真真假假已经不重要了,殷贵人摆摆手:“准备纸笔,长公主的人情终于可以还掉一部分了。”

    虽说救母之恩无以为报,但殷贵人不想一辈子都被绑在长公主的队伍里,那样风险太大。不管未来如何,她还是倾向于两清的。

    与此同时,长康宫的气氛简直可以说是降到了冰点。

    “你这样对得起我吗?”张贵妃坐在上首,看着跪在地上一脸倔强的谢若斐,厉声呵斥。

    谢若斐没有回答,只是挺直腰,昂着头,用行动表达了抗拒。

    还真是宠坏她了!张贵妃见到女儿这个样子头疼:“这一年来我忙前忙后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能嫁个好人家?好不容易你父皇松口了,你却说要嫁给一个庶子!”

    大德朝有一项不成文的传统,尚公主者不能参政,只能做个富贵闲人。谢若昭是个例外,而张贵妃最近在争取让谢若斐做第二个例外。

    “母妃,你真的认为父皇会松口吗?”谢若斐冷笑一声问,“是,你是宠冠后宫,父皇也答应了要给我找一个好夫婿了。但这不代表父皇会为了你我破坏规矩!这世上又有几个漠北,几个镇北王世子?”

    一直以来的担忧被女儿戳破,张贵妃脸色更加难看:“你既然知道,还给那贱种通风报信?她一死,世子妃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谢若斐梗着脖子道:“不嫁镇北王世子就得去和亲,她是没得选,我能选为什么要嫁!”

    气得发抖,张贵妃指着谢若斐,不敢置信地问:“你早就和那没用的庶子有私情了?”

    “景州不是什么没用的庶子!”谢若斐激动地反驳,“他马上就要参加今年的会试了。”

    比起胸无点墨的权贵之子,一个户部员外郎家的才子更让她倾心。

    “你当真认为那个庶子是真心的?”张贵妃气极反笑,“你怎么不想想,他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员外郎的庶子,是怎么进的诗会?怎么他的写的诗就偏偏被你捡到了?”

    谢若斐不是傻子,张贵妃说的她都怀疑过也旁敲侧击地询问过,而得到的回答只是让她更加情根深种罢了。

    “那是因为景州才华出众,他们仰慕景州的诗才破格邀请了他,”谢若昭骄傲地解释,“景州总是被不学无术的嫡兄欺负,参加诗会时穿的长袍都洗得泛白了。”

    破格邀请?得多有才华才会被王孙之子破格邀请?既然有才华,为什么这个名字她连听都没听过?而且就算是不得宠的庶子,参加这么重要的诗会,那孟员外郎也会为了面子给儿子换一身衣服的。

    张贵妃看着自己的傻女儿,语重心长地说:“如果他真是品德高尚的君子,又怎么会与你私相授受,坏了你的名声?”

    “我们是情不自禁,而且根本不会有其他人知道。”听到“坏了名声”,谢若斐有些慌乱地解释。

    “现在没有人知道,不代表以后就没有人知道。”张贵妃语气冰冷,直勾勾地看着谢若斐,好像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女儿。

    当那个孟景州发现谢若斐没有办法说服父母的时候,这件事就会闹得天下皆知了。到时候不管愿不愿意,为了皇家的名声,宣文帝都会下旨赐婚的。而孟景州也会从没有前途的小官庶子,一跃成为最受宠的公主的驸马。

    就在谢若斐还想辩解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婢女的声音。

    “娘娘,小殿下来了。”

    知道是二皇子来了,张贵妃脸上不自觉就露出了微笑。对于这个天赋出众的儿子,她是满意的。并且据她所知,宣文帝对二皇子也是满意的。

    “快让他进来。”瞥了一眼跪着的谢若斐,张贵妃说。母亲的话听不进去,但弟弟的话也许有用呢。

    她没有看到,地上的谢若斐在听到“小殿下”这几个字的时候竟是忍不住抖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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