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寻一听佟林那样说,不禁炸毛。

    一来她本来就是个女人,心中有鬼;二来,因为她长相阴柔,身材也要比一般男子柔弱纤细些,平时同窗没少开玩笑说她长得像女子。人家本没说错,但臣寻深谙男人要被说长得似个女人,就该生气,除非你不是男人。

    但见佟林在往床看,蓦然就想起了床上还藏着个天大的雷,臣寻入屋后她人便往桌子那边靠去,开始动手整理桌上散乱的书籍。

    佟林自然被她的动作和弄出的声响吸引,视线自床铺移开,转过身来,这便见到了桌子上堆着的经史子集、摆放好的笔墨以及包裹和雨伞等物,视线微向下移,又看见桌旁的地上搁着的那个竹编箱子。

    他人踱步过来,“房孝廉要出远门么?”

    “是,爷爷希望我早点去京城,为春闱做准备。”

    “上京赶考啊?春闱要明年开春之后才举行,还有四个月呢,你过了年节再入京也不迟啊。此去京城,坐马车慢慢走,也不过半月就到了。”

    臣寻微微一声叹,回道:“不瞒佟大人,因为新近中举,远近乡邻三天两头请我吃饭的、来道贺恭喜的,人情世故实在有些多了点。乡邻们都是真心为我高兴,我又不好婉拒,便时常不得不抽出时间应酬,以至于无法专心复习。爷爷和族长都建议我还是早日去京城,那样才能心无旁骛。”

    “说的也是啊。”佟林的目光扫了扫摊开的书本,“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

    “唔,明天就要远行了,前一晚还在抓紧时间看书?你可真用功啊。行吧,那我就不多叨扰你了,你早点休息吧,佟某在这就先预祝房孝廉蟾宫折桂,三元连中。将来你我同朝为官,可要互相提携提携啊。”他大笑。

    臣寻急忙谦道:“岂敢提携佟大人?在下还望将来佟大人能多多关照在下才是。那,夜已深,想来佟大人还要到别处去搜查,我就不耽搁您的公务了。在下恭送佟大人,请。”她抬手送人。

    佟林瞟了眼她伸向房门的手,这送客的姿态似乎有些急了点,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但没说什么,爽快地拔步出屋,很快便带着他的兵马呼啸着离开了。

    将官兵打发走了,臣寻回到屋里,夏漪涟已经下了床,正在穿裙子。

    臣寻乍见到这情形,赶紧背过身去。

    见她回屋,夏漪涟一边穿衣服,一边,双眼发亮道:“我就说季白一定能将那些官兵忽悠走吧,你还不自信。季白你真厉害,不过我也是真料事如神!”他洋洋自得。

    臣寻微有些失神,立在门边,静静地听着他自鸣得意的话。

    这人平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衣裙会脱不会穿,穿半天还没穿好。

    也怪他之前扯衣服太急躁,几根裙带被他暴力扯断了,这会儿系不上,他便把长发往肩背后面一撩,直接将勾帐帘那个挂钩上用来做装饰的丝绦扯下来系在腰身上。

    然后说:“季白,我就在地上将就一晚,你上床睡吧,不用管我。”很自来熟,就没跟臣寻客气过。

    还让你在我屋里睡一晚?

    怎么可能!

    臣寻以为他已经穿戴齐整,便转过身去。正要张口赶人走,却眉头一蹙,“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一身襦裙,被夏漪涟穿成了抹胸——上襦直接罩在裙子外面,也没系上,走起路来,褥子下摆一荡,里面肚兜的颜色和挂在脖子上的吊带就看见了。

    臣寻去衣柜里找了一套自己的男装出来兜头丢过去,“将就穿,衣服应该没问题,就是裤子稍微短了点,那没关系。穿好后,你就赶紧走吧。”

    夏漪涟愣愣地抱着那套男人的衣服,一声不吭地低头看了良久,目中似乎有泪光点点,但臣寻只听见了夏漪涟的哀叫:“季白……”

    “我上有七十多岁的爷爷,我不敢再冒险收留你。对你,我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臣寻打断他道,“再说我家里也不是你能长久逗留的地方,趁着现在还没有实行宵禁,全城也尚未戒严,你最好连夜逃出奉天城去。否则,等佟林反应过来下令城门紧闭,加强城防和巡逻的人马,你便插翅难逃。”

    夏漪涟想了想也是。

    他将衣服慢慢搁放在床上,期期艾艾道:“迟早是跑不掉的,这衣服换了跟没换,没区别。”

    “……”臣寻紧紧抿着嘴,避免自己再度心软同情他。

    夏漪涟看臣寻一脸坚决,只得往门口挪动脚步。

    他不舍,扒着门闩,回头巴巴地眼望着臣寻道:“那,那,季白,我就走了哦……”

    臣寻心烦,不耐道:“赶紧走!”

    “走我肯定是要走的,我不会让你难做的,牵连你我也舍不得。只是,季白,我还想对你说最后一句话——”

    臣寻忍耐着应道:“你说。”

    “季白,今晚你对我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如果我能逃出生天,有朝一日我一定加倍奉还。如果没有那一天,来世我做牛做……”

    臣寻咬牙切齿,“好,我记住了!”

    “季白,你再等我先看看佟林有没有杀回马枪哈。”

    臣寻:“……”

    夏漪涟撤掉门闩,拉开房门一道缝隙,先探头出去左右看看,无人,这才跨出门去。

    临走,回头向臣寻嫣然一笑,“季白,我走了,你保重。”

    臣寻:“……”

    夏漪涟一走,臣寻在屋中站立了片刻,走过去将房门关上,回身坐在桌边发起呆来。

    睡觉肯定已是睡不着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车夫没来接她,有可能被官兵的阵仗吓走了,也有可能是没到时候。等等看。

    爷爷没被吵醒,多半人早就出门去了。昨天他一直在说想包顿饺子给她吃,可白天一直没时间去买肉,估计是直接跑去杀猪匠家里买肉了。

    幸好他老人家不在家,不然夏漪涟这事儿定然东窗事发。爷爷是最担心自己的,要是他知道夏漪涟摸进了她屋里,肯定第一个跑去官府告发他了。

    胡思乱想间,忽然房门被人猛拍。

    臣寻惊回神:“谁?!”

    “是我!”

    她之前走神儿,房门关上后忘了上门闩,臣寻才辨认出是他,夏漪涟就已经推开门不请自入了。

    “季白,快快!咱们再重演一遍,佟林还没走!”

    说话间,他动作熟稔地跳上床,并拉上帐帘将自己遮蔽住了。

    “……”臣寻惊惶不已,回头见他已藏好,忙起身出屋查看。

    但院子里哪有什么官兵?

    莫非在街上?佟林的人马还在这一带搜查吗?但是怎么没听到动静了呢?

    臣寻想想有些不放心,她穿好外袍,然后出屋回身关好房门,欲要走出去看看大街上的情况。

    才转身下了两步台阶,之前那道被官兵撞破的院门就给人再度一把推倒了。

    一群丫头、仆妇、小厮举着火把一股脑儿冲了进来,在她家不大的院子里人头攒动地站在了黑压压的左右两排,让出了中间的一条道。

    辽王妃身着华服,大丫头红线搀着她的左手,仪态威严地径直朝着她这间屋子款款走来。

    蓟辽总督佟林提着个大红灯笼在旁边亲自为她照路,一壁,毕恭毕敬道:“先前府中报说郡主失踪了,佟某查看现场,发现郡主貌似是被人勾走了。为了郡主的声誉,佟某不得已只好对外宣称捉拿钦犯,一来好叫勾走郡主那野男人不敢对郡主乱来,二来也可暗逼那人主动将郡主交出来。”

    辽王妃顿下脚步,斜眼看向佟林,“不能吧,我的女儿向来洁身自好,且眼光颇高,不是什么男人都能勾得走她的,佟大人听谁乱嚼的舌根儿?”

    佟林道:“呵呵,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庆幸,佟某已经将人找到了,郡主安然无恙。她此刻就在这间屋子里的大床上,王妃可亲往验看。”

    “是吗?那佟大人,今晚就辛苦您了。”辽王妃微微颔首,阴冷的目光这才向臣寻扫过来,好似此刻才发现院子的主人在当场。

    “应该的。以后要再有事,王妃尽管吩咐在下去做。”佟林功成身退。

    臣寻:“……”

    臣寻有种自己正在做着一个荒诞的、滑稽的噩梦的想法。

    自红线带着那些下人冲进她屋子里,将夏漪涟从她的床上拖下来的这整个过程,她都觉得自己好似坠在无边无尽的梦魇里,一切都不真实。

    夏漪涟不是说他们家被官兵包围,朝廷诬陷他父亲和弟弟通敌叛国吗?他家不是要被抄家灭族了吗?他母亲不是拼死护他逃走的吗?他不是正在被全城通缉,已变成朝廷钦犯了吗?

    屋内,鸡飞狗跳。

    辽王妃:“你说,你自己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众目睽睽之下,半夜三更,你不但跑到陌生男人的屋里,你还躺在人家的床上,你这辈子可怎么办?名声全给毁了!”

    夏漪涟:“是季白让我脱衣服上床的啊。”

    臣寻呆立着不能动,血往上冲,脑子是热的。

    夏漪涟,你这到底演的是哪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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