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夏朝槿醒来的时候,如往常一样,没有看见睡在身侧之人,之前三天的告假时间已经到了,今天他应该是要去上早朝去的。
早膳是燕窝羹、枸杞梗米粥、冬笋玉兰片、如意馄饨、百合酥、翠玉豆糕,好吃又养身,分量也都是小份量的,夏朝槿吃的挺满足,不过以前在家都是和爹爹娘亲哥哥嫂嫂一起用膳的,失忆后,也是每天和傅时钺一起吃饭,这会儿就只有她一个人,让她突然还有一点不太习惯感觉。
想到他,她突然不知道想起来了什么,道:“白薇,我昨日在珍宝阁买的东西呢?可都送来了?”
昨日她和楚欣以及娴姐姐说完话后,心里充满了疑惑,虽然后面三人又一起逛了会儿街,原本她还想着邀请两人来她家玩儿,但刚说出口,就被两人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的,至于原因……大概就是因为傅时钺太吓人了?
就她们两人口中所说外面的传言,仿佛傅时钺已经成了一个杀人狂魔,还喜欢喝人血的那种,名声已经快能止婴儿啼哭的地步了。
让她听了很是啼笑皆非,不过园子也还没有修缮装扮好,她也不急在一时,而且正好七妹妹的孩子满月礼就要快到了,到时候大家会都收到请帖,自然就能再见面了,不过,按理来说,请帖这两日也应该要送来了才是。
“回夫人,都已经送来了,奴婢已经安置在库房里了。”
夏朝槿闻言,一时兴起想看看自己的嫁妆,反正也没什么事,花园的布置也都吩咐下去了。
“大人!属下无能,犯人刘喜始终不肯交代那两百万两河道拨款银的下落,再用刑下去,人怕是快不行了。”
镇抚司内,傅时钺一身玄衣锦服,原本垂眸沉思面色冷凝状闻言,抬眼看了过去,陈彦垂头不敢直视,直到一阵脚步声从身旁掠过,带起了凌厉之风,他才骤然发觉,不过几息时间,他额头后背便都有些汗湿了。
大人今日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今日早朝上发生了何事?但好像并没有听说啊……
“还愣着干什么?”明明和平日里听着差不多的语气声调,但他偏偏打了个哆嗦,不敢再多想,忙快步更了上去。
一刻钟后,傅时钺垂眸不紧不慢仔细的擦拭着手掌沾上的污血,周围的凄惨的叫声仿佛并不能让他动容分毫,浓似黑墨一般的身影完全隐藏在阴影下,昏暗的烛光更是飘忽不定,让人完全看不清他的神色思绪。
“陈彦。”
“属下在!”
“你亲自带队,前去合州将河道银案查清。”
“是!属下领命!”陈彦恭敬肃然道,所有人都没想到,那些人胆大包天,原以为贪污两百万两银就已经让人惊骇,却不曾想,远不止如此!
傅时钺回到屋内后,垂眸看着桌案上的卷宗,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仿佛一如往常,但以前是大人身边亲兵,如今更是伺候了大人一段时间,杨徵能察觉出今日大人的心绪与往常都不太一样,让他不由想到了大人之前突然的告假以及最近传出来的大人和夫人的事情,难道是与夫人有关?
“杨徵,去查永兴侯府五……”
他正想着,就听着大人突然说话,正严肃认真的听着,却没想,大人突然就停住了半晌也不曾再说,不由有些疑惑。
“大人?”
傅时钺垂眸看着手中的卷宗,一页未翻,面色骤冷,他这是在干什么?在害怕吗?可笑……
半晌,他平静道:“无事。”漆黑如墨的眸低波涛翻涌,又缓缓恢复平静,再无一丝波澜。
无论如何,她,都只会是他的,不会有其他任何的可能。
夏朝槿看着自己的嫁妆,突然看见了一个紫檀木不大不小很是眼熟的木匣子,眼神一亮,拿起一打开,就看见了整整齐齐一匣子的小玩儿意儿,有精美可爱的玉,也有漂亮的小石头,还有琉璃珠,小泥人,不少的小东西,都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东西,她记得她将她当时最喜欢的都放进了里面,对她来说,这都是一些很美好的有趣的回忆。
这两天没看见还以为放在家里没带过来,没想到是在这里。
有她爹爹亲手做的巴掌大的丑丑的木马,她娘和她一起串的琉璃珠手串,她哥哥送给她的第一条小鞭子,还有她自己捏的她们一家四口的小泥人,还有这个,咦?
“这个玉佩……”她蹙了蹙眉,竟然半晌没想起来这个玉佩是怎么来的。
玉佩的材质很好,上面的纹饰很漂亮,是两条收尾相合的鱼儿圆形玉佩,中间刻着平安呈祥的字样,样子有点偏小,像是给小孩子的,触手生温,但她却有些想不起来是谁送给她的了。
十岁往后,她就不怎么往里面放东西了,只是偶尔想看看的时候才会打开,既然想不起来了,她也就算了,继续看其他的东西。
傅时钺回来时就见着她正拿着东西再看,眼神微凝了凝。
他还没说话,看着时间差不多,一直注意着门口的夏朝槿已经看见他了,拿着一旁的沉香木盒就递给他,柔声笑道:“夫君,这个给你的,打开看看。”
傅时钺垂眸接过,看着她含笑的双眸,缓缓打开眼前的精美的木匣子,只见一个白玉冠以及白玉簪静静地躺在红色绸布上,一时白的耀人眼,让人久久不能回神。
夏朝槿原本觉得自己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他应当会喜欢,却见东西是送了,但人半天没回应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不喜欢?
她正眉头轻蹙的想着,便见他缓缓抬起眼睫看着她,声音莫名有些低沉微哑的道:“这是……你送给我的吗?”
“就是昨日逛街给堂外甥买满月礼的时候,觉得这个挺适合你的,就顺手一起买了,若是不喜欢的话也没”事,回头她给她哥也行,只是她话还未说话,就听他道:“喜欢。”
傅时钺抬头,视线仿佛落进她眼底,眼尾微扬,嘴角含笑道:“喜欢,很喜欢,这是我收到的最喜欢的礼物。”
夏朝槿被他郑重其事的态度以及笑容弄的不禁怔了一瞬,她真的只是看了眼觉得他戴着应该挺好看的,就顺手买了。
见着他难得的笑容,她不禁也弯了弯唇,笑道:“夫君喜欢就好。”
两人一起用了晚膳后又一起去花园里走了走消了消食,看着和昨日有些变化的园子,夏朝槿不禁有些满意,回屋后她便先去沐浴了。
傅时钺小心翼翼打开了手边的小匣子,指尖缓缓磨挲着里面的白玉冠,微凉,细腻,闪烁着温润的光泽,内敛光华,没有半分锋利之色。
深刻在脑海的一个场景不由自主的便再度浮现了出来。
宴会中略偏僻安静的园子里,同样头戴白玉冠的十五六岁面容温润俊秀的少年,看着他对面娇艳明媚十三岁的少女,温润笑道:“六妹妹,我的文房四宝太多了,你若是再送怕是再用不完了,不如下次送个其他的吧?”
对面的少女巧笑嫣然,没有犹豫便应道:“五表哥说的是,那五表哥想要什么礼物?”
“六妹妹只要不送文房四宝,琴棋古董字画也太贵重,便送一些其他六妹妹你觉得有意思的小东西,我都喜欢。”
少女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看着对面的少年目不转睛,仿佛含着情,半晌才眨了眨眼道:“好。”
“夫君?”一声清悦的声音忽的传来。
“嗯?”傅时钺缓缓抬眼,不紧不慢的合上了手中的匣子,“怎么了?”
夏朝槿看了眼他的动作突然就想到了他小时候的一些事,心下决定以后出去定要多给他一些礼物。
她笑道:“没什么,就是浴间的水已经准备好了,夫君可以去沐浴了。”
“好。”
傅时钺寻常沐浴的时间总是要比她快,除了前日半夜里那次……
听着浴间的水声,她脑子里忽的就开始乱七八糟的想着,没多久就发觉身边已经躺下了一个人,良好的作息以及越发熟悉的气息,让向来适应能力还不错的夏朝槿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上看了那块不知道谁送的双鱼平安玉佩看得有些久,她竟然在梦中梦见了,只是梦中的场景有些太混乱。
夏朝槿感觉自己的双手双眼都被绑住了,好黑,什么都看不见,身体一点力气也没有,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但心中用觉得很害怕,整个人在一个黑暗密闭又腥臭的狭小空间里,身下更是晃的厉害,心底惶惶,好像下一刻就要遭遇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
她想呼救,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说话,别人都听不见她的声音,她听见了,听见了外面有几个男人的声音,说是要把她卖了换银子,她想要逃走,却发现自己一动不能动,心底的害怕绝望让她控制不住哭了起来,却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然后,突然有一双小手轻轻的给她擦掉了眼泪,柔软的声音不知道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想听,但却发现无论怎么听,她都听不见,那双小手帮她解了绳子和眼睛上的黑布,她立刻朝那人看去,却发现眼前仿佛蒙了一层浓厚的白雾,怎么都看不清人脸,甚至连站都站不稳。
但她发现了,她好像变成了小时候四五岁时候的模样,那个她看不清的人她只知道是个比她要高一些的男孩子。
他们避开了人,她被她背在了背上,眼睛突然一下就有了刺眼的光,却依旧看不清眼前所有人,只能听见他们的声音,有人在吵架,吵的很厉害,而她则被人救了,在她刚放下心的时候,就发现那些人好像发现她不见了,到处在找她,而背着她的人走的太快太急不小心摔了一跤,她恍恍惚惚的看见他的手腕和膝盖突然被染红了……
中间突然一下场景变换,从树林里突然变成了热闹的街市,她好像生病了,只感觉头晕眼花,一直都看不清人身上也没有丝毫力气。
耳朵里好像只能听见他一声声的稚嫩又格外轻柔的说着:“朝朝不要害怕……”
“不要害怕……”
最后一个模糊的场景就是他从自己脖子上拿出来了一块玉,小心翼翼的戴在了她的脖子上……
翌日一早,夏朝槿模模糊糊醒的时候好像还能记得昨晚的梦境,一时不由有些怔怔,那块玉佩……这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夫人?”
耳畔突如其来的声音,陡然惊了了她一跳,吓得她身子都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瞬间就看了过去。
“夫君?”飞快跳动的小心脏稍缓了缓,突然伸手就拍了他一下,没好气的道:“差点被你吓死!”
许是刚睡醒,她的声音很软,还带着些小女儿家的娇,傅时钺眼神微深,喉结莫名滚动了瞬,将原本侧对着她的身体微正了正,一条腿屈着,将被子撑起了些空隙,掩藏着身体血气方刚的某种冲动。
他声音微哑,好似随口道:“夫人刚刚在想什么?”
“没什么,就是做了一个梦,”夏朝槿随口说着才想起来今天好像是他正常沐休。
“今天夫君怎么没去练武呀?”
“刚醒。”早一个时辰前就清醒的某人面不改色的道。
“哦,”她透过床帐看着外面的天光,起身就半掀开了被子,道:“那我们起床吧。”只是说完,却是见他人半晌没动弹,连姿势都没有变一下。
夏朝槿:“??夫君若是想再睡一会儿的话,那让我先下去吧。”偶尔想睡个懒觉她很能理解的。
傅时钺:“……”他盖的被子太薄了,若是放下腿就要遮掩不住身体的反应了。
看着他莫名有些僵硬的身体,她试探道:“夫君可是腿麻了?动不了?”
他面无表情的平静道:“……嗯,腿麻了。”
“哦,”闻言她就准备站起身从他腿边跨过去,只是刚低着头走了两步略微迟疑犹豫了片刻,才又转身走了回来,蹲下身子看着他问道:“要不,我帮夫君你揉一揉腿上的穴位?应该会好的快一些。”
傅时钺呼吸猛地一窒,视线重新落在了她的身上。
夏朝槿完全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究竟有多招人,一头绸缎似的青丝随意的披散在身体前后,寝衣丝滑,衣襟微松,玲珑起伏的曲线诱人一眼可见,更重要的是……那双纯稚清透漂亮到极致的桃花目,此时就那么轻抬着眼睫看着他,说着那样蛊惑人心的话。
要他……如何拒绝?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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