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击落刀剑,刺穿黑衣人的身体,一时间鲜血四溅,哀嚎遍地,宋知绾紧紧捂住小葵的眼睛,带着人往角落里去。

    云霍领着一队装备齐全的官兵,迅速控制了在场所有的黑衣人,申向荣低着头,面色灰败,被云霍身边的将士带下去。

    储良稍后一步,他满身血污,拨开人群走进来,在洞中搜寻一阵,终于找到在角落里躲着的妹妹,抱着妹妹颤抖的小身子,看着洞中全是身着甲胄的官兵,他眼眶酸涩,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洞里的其他孩子都被官兵抱下去了,只有小葵,紧紧抱着宋知绾,怎么也不肯松手,有人来拉她,她就龇着一口白牙,装出凶狠的模样吓唬人家。

    她容貌好,年纪又小,这样非但吓不着人,反倒是奶凶奶凶的,见宋知绾并不反对,那官兵就没再管她了。

    宋知绾面色有些苍白,小葵脸上泪痕未干,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水灵灵的,里头的担忧之色这样明显,宋知绾心中一软,轻轻擦去她脸上溅上的血珠。

    “你们没事吧?”

    顾之宴捂着脖子上的伤,面露关切之色,见宋知绾脸色有些难看,眸中忧色渐浓:“是不是吓着了?”

    他生于皇庭,就是见惯了厮杀场面,看见方才那那副血腥场景仍觉心悸,宋知绾小小年纪,她定是吓着了。

    宋知绾摇摇头,看见顾之宴脖子上用来堵伤口的白布都被染红了,眉头一拧,赶忙在怀里翻找一番,借着翻找的动作从空间里拿出上好的金疮药,递到顾之宴面前:“快敷上。”

    见顾之宴不动,宋知绾急了,干脆上前一步,“低下来一点。”

    顾之宴依言照做,弯下身子,看着宋知绾踮起脚尖,感受着伤口处传来清清凉凉的触感,又想到她给储良预备的对付那头老虎的药粉,一时间眸光微沉。

    “我以为我胆子已经够大了,没想到你胆子比我还大,万一你躲不及,可就不止这么一条小伤口了,呸呸呸,大吉大利,连这一点小伤都没有才好呢!”宋知绾絮絮叨叨的。

    顾之宴听了,并不搭话,眸中沉沉郁色散去,不由自主地染上了笑意。宋知绾这样紧张他,担忧的神色这样真切,顾之宴心口一暖,按下心中疑虑。

    回程的路上,宋知绾带着小葵,和云之宴坐在一辆马车上,马车上还有储良和他妹妹。

    其他孩子大都能记得请家住何处,父母叫什么名字,由人送去了府衙安置。宋知绾看着身边紧紧挨着她的小葵,有些发愁,这孩子见人就咬,偏偏只有待在她身边才会安安静静的,而储良和储玉兄妹,则是父母双亡,没有去处。

    “你可愿意跟着我?”

    宋知绾有着自己的打算,方才若不是云霍来得及时,危急时刻命悬一线,还不知道后果如何,她自重生回来后,已经是第二次遇见这样无力的情形,她必须要尽快强大起来,培育自己的人手。

    看着面前护着妹妹一脸坚毅的储良,她若有所思。

    “我愿意!”储良没有丝毫犹豫,要不是宋知绾和顾之宴,他和妹妹还不知道是什么下场呢!

    而宋知绾,她虽然看上去年纪小,可观其行事,储良就知道她并非凡人,因此答应得格外爽快。

    云霍带着人将申向荣和一众黑衣人押往大牢,这样重大的拐卖案,还涉及到截杀皇子,事关重大,他必须要上报朝廷。

    “你这金疮药哪里来的?效果不错。”顾之宴脖子上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他闻了闻手里的散发着清香的药粉,装作不经意间问道。

    宋知绾看了看他脖子上的伤口,见药效发作,那道长长的血痕已经凝住了,便松了口气,回答道:“我自己做的。”

    见顾之宴惊诧的睁大双眼,宋知绾有些不服气:“怎么?瞧不起我啊?方才是谁说药效不错的?”

    顾之宴噎了一下,见她眼神里满是自信,就知道她说得是真话,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只是有些疑惑。”

    宋知绾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哼了一声,往顾之宴胸口处扫了一眼:“你连匕首都能藏,我这么小一个药包怎么就不能藏了?”

    顾之宴知道她看出他心中所想,不由得有些窘然,但转念一想,宋知绾本就和那些寻常人家的千金小姐不一样,他有他的方法,她自然有她的手段,想开了,也就放下了。

    回到宋府里,宋祁正领着李氏和方慧君守在门口,焦急等待着。

    宋知绾提出扮作寻常人家的孩子被拐上山的主意时,宋祁正是一万个不同意,他觉得虽然女儿有些聪明才智,可到底是小孩子,更重要的是担忧顾之宴的安危,要是七殿下在他淮阳县境内出了什么事,他的项上人头怕是也保不住了。但他人微言轻,上头人家舅舅都是同意的,他就更说不上话了。

    好在是平安回来了,一见着马车下来的人,宋祁正几乎要喜极而泣,但看见顾之宴脖子上染血的白布,顿时心里一个咯噔,“快去请大夫!”

    宋知绾惦记着储良身上的伤,闻言松了一口气,见储良面色惨白如纸,赶忙叫人来把他搬入府中,他妹妹紧紧跟在后头,小葵怕生,不敢下车,只躲在马车里,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眼巴巴的看着宋知绾。

    后头李氏和方慧君是最后知道的,宋知绾也不敢告诉她们,但云霍领人上山那么大阵仗,宋祁正也瞒不住。知道之后李氏和方慧君在院子里求香拜佛,好不容易把人平安盼回来了,见宋知绾好好的,高高提起的一颗心放下了,见宋知绾讨好似的冲她们笑,李氏气得当下就把人拉进怀里狠狠打了两下。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大的胆子?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伤到哪儿了,你让我老婆子,让你娘怎么办?”

    李氏眼眶泛红,见顾之宴脖子上的伤,也是毫不留情面,心疼道,“殿下身份尊贵,怎么还愿意同那丫头瞎胡闹?”

    一旁的宋祁正满头冷汗,心说老太太您也知道七殿下身份尊贵,当着众人的面这般呵斥,他赶紧上前要给老太太说好话,就见顾之宴竟也不恼,乖乖在李氏跟前站定,给她看着严重实则不过轻伤的伤口。

    见李氏面上虽然严厉,但眸光中闪烁着浓浓的担忧与慈爱,顾之宴面色温和道:“是我没有考虑周到,让祖母和伯母担忧了,好在,我将绾绾平安带回来了,祖母且安心。”

    宋祁正狠狠松了一口气,但见着顾之宴和李氏颇为亲近,口口声声唤着祖母,倒像是一对寻常祖孙的样子,他顿时就提起了一颗心,上头太后还好好的,怎么七殿下就叫自家母亲作祖母,要是让旁人听见了那还得了?

    他忙上前一拱手,“殿下,您是千金之躯,身份贵不可言,再家母为叫祖母,怕是于礼不合……”

    李氏只顾着担忧两个孩子的伤势,听见宋祁正这么一说,也觉得不合适,便道:“殿下一番心意,老婆子感激不尽,只是老婆子不过是个乡野村妇,一介白身,如何担得起殿下一声祖母?”

    顾之宴叫惯了,没打算改口,宫里太后偏心六哥,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他是真心将李氏当做祖母的。

    却也知道宋祁正说的是对的,不愿意给这样慈爱的老人家惹麻烦,他从善如流:“是我疏忽了,老夫人。”

    见李氏神色舒缓下来,顾之宴凑近一些,脸上带着亲近,悄声道:“等没人了,我再叫您祖母。”

    一旁的方慧君倒是没想到这位殿下这般平易近人,李氏乐呵呵的,握住了顾之宴的手。

    “爹爹,我想收留他们。”

    宋知绾见顾之宴和祖母这般亲近,倒是没多想,她冲小葵招招手,小姑娘飞快地下车跑到她身边,从她身后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好奇的看着其他人。

    她方才看清楚了,知道这些都是姐姐的家人,所以她只有好奇,一点都不害怕。

    先前送进去的那对兄妹也就罢了,宋祁正听人来报,是有个孩子将山洞里看守的老虎引下山,然后给云霍报信引路的,想来就是刚才那个伤得不轻的男孩。

    但眼前这个,宋祁正打量了一下小葵,小葵瑟缩一下,愈发往宋知绾身后躲。

    闺女上回往家里救回来一个皇子,这个小姑娘眉清目秀的,身上穿的衣服料子一看就知不是凡品,莫非?

    也不怪宋祁正想多,宋知绾摸着小葵并不柔顺的头发:“她生病了,也不认人,什么都不记得,我想先带她回来,再慢慢帮她找家人。”

    李氏看着躲在孙女背后的那个小姑娘,可怜又可爱,拍板留下了。

    淮阳县境内出了这么一桩恶劣的拐卖案,衙门里事情繁杂,宋祁正是担忧宋知绾和顾之宴才抽空回来的,见他们都平安,大夫也查看了顾之宴的伤势说没什么大碍,他就又脚步匆匆回衙门了。

    孙大夫去看过储良的伤势,外伤重,内伤也不轻,需要好好修养。

    他妹妹叫储玉,比小葵还要小一点,客院里住着顾之宴和云霍,一个小姑娘终究不方便,宋知绾就带她回到了慧心院。

    一天的舟车劳顿,又刚从魔窟里逃出来,青玉给两个小姑娘洗漱完,一沾床就睡了。

    夜深人静,宋知绾却迟迟没法儿入睡。

    白天的场景一幕幕在眼前慢放,申向荣那张被酒色浸染的脸,狰狞的面色,粼粼的寒光,像是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宋知绾企图抓住它,可怎么也抓不住。

    姓申,随州境内没有姓申的世家,那么就是京城,可看白日里顾之宴的样子,也不像是认识申向荣的样子,那会是谁?

    “小姐?小姐您睡了吗?”

    门外忽然传来常欢的轻唤,宋知绾应了一声,常欢松了口气,推门进来。

    她牵着一个小姑娘,宋知绾一看,竟然是泪眼汪汪的小葵。

    “小葵小姐吵着要见你,奴婢怎么也哄不好……”

    小葵穿的是宋知绾的寝衣,有些大了,松松垮垮的,小姑娘抽抽搭搭的哭,奋力要爬她的床,宋知绾去拉她,看见她细的仿佛一折就断的脚踝上缀着一块红斑,打眼一看,竟然是一朵梅花的形状。

    电光火石间,宋知绾赫然抬头:“我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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