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么?当然是不敢的!刘桂花脑海里一片混沌,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不是都说这个新东家是个心肠好的么?又是官家千金,就算是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孩子,难道不要顾及家中做官父亲的名声么?

    双胞胎兄弟面露担忧,别说要是刘桂花真的撞死在这儿,宋知绾的名声将会染上永远也洗不净的污点,就是如今这场面,要是传出去了,对于宋知绾来说更是不利。

    他们正要上前劝说,顾之宴上前一步,微不可察地冲他们摇了摇头。

    “放心,那妇人不敢的,”顾之宴瞧着不远处的宋知绾,看她神情坚毅,眸光中闪过一丝兴味,“绾绾心中有数。”

    宋知绾站在最前头,神情坦然,沉声道,“你方才所言,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楚,你抱着孩子,用自己的性命威胁我,我宋知绾一向遵纪守法,崔文平因为一己之私毁坏了我的财产,按照大梁律法,他合该下狱受刑,而你在我这儿纠缠,口口声声以性命相要挟,我要是不依不饶,告到衙门里,大人也会判你个扰乱公纪法正之罪!”

    刘桂花看着对面神情讥诮的小姑娘,听着身后那满是讥笑嘲讽的议论声,不由得遍体生寒。

    看那刘桂花呆坐在地,虽然惨白了面色,但看向她的眸光仍旧满是恼恨,宋知绾不以为然,嗤笑一声。

    “不是说,我不放过崔文平,你就要一头撞死在我面前么?”

    “不就是仗着没脸没皮,觉得我会顾及名声,因为你的威胁而心生退却,放过崔文平么?”

    宋知绾冷声道:“如今崔文平因罪入狱,放不放已经不是我说了算,就算是我能够救他出来,可是,凭什么呢?”

    “凭你死皮赖脸撒泼打滚,以性命要挟我,以为我会妥协?”

    “还是凭你厚颜无耻,你弱你就有理?”

    “噗呲”一声,人群里有人憋不住笑开,这声音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扔下了一颗石子,荡开一圈圈涟漪,笑声此起彼伏,更有叫好声传来。

    “东家说的没错!分明就是崔文平犯了事,合该他入狱!刘桂花这人惯会没脸没皮撒泼打滚的,东家可千万别心软,别听她的!”

    “那崔文平犯事,这刘桂花也不是好东西,两口子一路货色,我看,东家也该报官,叫官差把这刘桂花抓进去才好!”

    人要脸树要皮,就是平日里再没脸面,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小姑娘这么说,饶是刘桂花再厚脸皮,也禁不住臊得满脸通红,神情更是羞恼,听见有人说报官,她更是吓得面无人色。

    宋知绾朗声道:“我大梁律法从来都是公平正义为先,如今随州主事的叶大人更是刚正不阿执法如山,”

    她看向地上的刘桂花,温声道:“崔家婶子,其实你要是想和崔文平在狱中相聚,我也愿意成全你。”

    “这扰乱公纪法正的罪名,若是到了官府里,可是会被打三十板子,受三月牢狱之灾的,”顾之宴看向刘桂花,故作担忧地拧了拧眉,“不过,看这位崔大婶一心相救丈夫的心意,想必也是愿意进去陪着崔文平一道受刑的吧?”

    宋知绾眸中笑意清浅,和顾之宴对视一眼,忍住唇边笑意,看向常欢正色道:“既如此,快去报官!”

    “东家!是婢子错了,是婢子错了,不敢了不敢了,您千万别去报官啊……”

    常欢接收到宋知绾的信息,憋着笑,才刚刚走出去几步,刘桂花就已经绷不住了,连忙在宋知绾面前求饶,一边说着,一边快速地爬起来,生怕宋知绾真的要派人去报官把自己抓进去,忙不迭磕了几个头,连滚带爬狼狈不堪,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跑远了。

    她跑了,农户们看了一出笑话,又各自散去了。

    “这庄户人家,好好过日子不行么?做丈夫的,身为一家之主,心思狭隘,一己之私酿成大错,把自己坑进了大牢里,做母亲的,也是有样学样,竟然如此、如此,”宋致武憋了半天,憋得满脸通红,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方才刘桂花的所作所为,觉得真是像宋知绾说的那样,斥了一句,“恬不知耻!”

    宋知绾很少见向来脾气温和的二哥气成这般模样,很是新鲜,宋致武神情有些忧虑,叹了一声,“就是可怜那孩子,有这样一双父母,将来,还不知道如何呢。”

    “二哥是觉得绾绾太狠心了么?”宋知绾心中一动,轻声问道。

    “怎么会?!”宋致武急忙摆手否认,看着妹妹清澈透亮的眸光,忙道,“是那崔文平活该!又与你有什么干系?”

    “我只是有些担忧那孩子。”宋致武还想着方才那孩子在母亲怀中哭得撕心裂肺的场景,他不过因为一丝不忍心,倒还给那刘桂花出了主意,叫那孩子成了母亲博取同情的工具,他心中颇不是滋味。

    “我瞧着,那刘桂花的母亲,就是方才那个老妇人,是个好的,有她在,那孩子也多一份庇护,”宋致文拍拍弟弟的肩膀,道,“你就别操心了。”

    宋致武心中虽然忧虑,但听宋致文所言,也觉得有道理,便不再纠结此事。

    这么一闹,已经是亥时了,双胞胎兄弟睡的屋子不是和宋知绾一个方向的,打了招呼,就各回各的房间歇息去。

    宋知绾将方才宋致武的话听进去了,不知为何,她直觉刘桂花不会安分,出了崔文平那一事后,她不愿意将他做的事情牵扯到家中的孤儿寡母身上去,因此没叫人收回崔家租种的田地,如今刘桂花这么一闹,她是万万留她不得的。

    还有那五两银子,除开他们真的花在了田地上的部分,她也是要拿回来的!

    “可是觉得不忍心?”顾之宴想到方才宋致武说的话,看着身旁小姑娘陷入沉思的样子,还以为她于心不忍,想要为着那孩子而放过刘桂花了,便道,“那孩子有这样一双父母,着实可怜。”

    宋知绾拧了拧眉,坦然道:“对于那孩子来说,我是有些不忍心,可这是他的爹爹娘亲做出来的事,我不会因为可怜他,就轻饶了他的母亲。”

    顾之宴眸光闪过一丝意外,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宋知绾的回答,实在是在情理之中,倒是他自己想左了。

    她本就不是寻常姑娘家,其心性之坚韧,其心思之精巧,又怎会因为旁人的言语而改变想法呢?

    顾之宴目露欣然,想起自从与宋知绾相识以来,经历过的许许多多的事,虎口脱险、警示洪灾、巧斗姨娘、还有发现产量很高的芋薯也第一时间告知于他,满心赤忱毫不藏私,更有那公堂之上敢于与蔡知府对峙,布局严密临危不惧,救宋府于危难之际,突然道:“我时常觉得,你不该是女儿身。”

    这样的聪慧坚韧,要是男子,日后不知会有多大的成就。

    已经走到宋知绾的房门前,听到顾之宴这样说,她脚步一顿,回转身来。

    “是男子如何,是女子又如何呢?”

    “世上多的是身为男子,享有诸多权利,但仍旧贪污腐败,心思不正的人,譬如蔡知府、譬如崔文平,也多的是女子凭借自身努力做出一番成绩的人,譬如当朝以女子之身上阵杀敌被封威武将军的秦国大长公主,又譬如前朝丧夫又丧子,身处困顿,仍旧凭借自身才华,开办女子书院的韩笑白韩夫子,”

    “可见,这与男子之身女子之身并无太大关联,不过是其自身品性罢了。”

    廊檐上灯火昏黄,晕出一片暖黄光彩,宋知绾背光而立,顾之宴看不见她的面色神情,可那一双在灰暗里仍旧熠熠生光的璀璨眸子,却带给他极大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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