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颠簸,时间尚早,空乘提醒说遇见了气流,但已经没事了。
飞机上只有吉恩,萝塔,乔鲁诺和你四位乘客。乔鲁诺说不是父亲做了什么,于是你便当成偶然。
吉恩和萝塔睡在不远处,帘子拉上了。乔鲁诺让乘务员送早餐过去。
“还在休息。”你说。
“这种时候,至少那位小哥不可能睡得着。让兄妹俩安静呆着吧。”乔鲁诺像是处理过多次类似事件,已然得心应手。
你观察了一下,空乘送去早餐后,帘内是有人应答,将餐盘接了过去。
早餐丰盛,堪比brunch店。乔鲁诺吃了两块华夫,一块配蜂蜜,一块配巧克力。
他抱怨了几句飞机上没有卡布奇诺,用牛奶配咖啡代替了,有些不快的样子。
“您在看什么?”他问。
昨天他就说自己是那不勒斯人,不过要吃当地的食物。和他张扬而出众的外表不同,意外地传统。
“那是当然。”他说:“我爱我的城市。”
你第一次听到谁亲口用“爱”这个词形容一座城市。
“你对横滨抱有什么样的感觉?”乔鲁诺说:“还是说,更喜欢东京?”
一座过大的城市,会将本应浓厚的情感解构,点点滴滴,都飘散在时间里,没法拼凑成一个整体。你在横滨有家人,却说不上快乐,你在东京有住所,或许也有朋友,可要用爱来形容,好像太沉重了。
于是你说:“可是你没留在那不勒斯,反而跑来遥远的东边做保镖。”
乔鲁诺笑了笑:“有时候也要看看不同的风景,才能再次体验到热爱。”
他向你介绍你们的目的地。
飞机会降落在佩西区,那是一片由岛屿组成的区域,渔业是支撑当地发展的重要产业,除此之外便是观光业。由于靠近北边,它冬季的黑夜格外漫长。
“这个时节,白天和夜晚差不多是对半分。”乔鲁诺说。
“你去过?”原来的发绳不见了,你从手上取下了新的,将头发扎好。
“恩。”乔鲁诺点头:“还算熟悉。”
怪不得,所以父亲会让他一个人来当保镖。
“您在笑什么?”他又问。
你没察觉到自己在笑。只是觉得这没什么技术含量,而且全无必要的工作,实在是麻烦他了。
“完全没有。”乔鲁诺立刻否认:“我来佩西,也是要顺便处理一些事。”
听上去不是客气话,你接受了。
接近当地时间正午,飞机降落在佩西机场。有工作人员上机来接,将你们带往附近的酒店,等待消息。吉恩无精打采地靠着座椅,萝塔则朝窗外张望。
像是有海风的气息,吹进车内。
乔鲁诺说佩西的环境与那不勒斯有些相似,都是靠海环山,但佩西干净很多,散漫度也没法相比。
酒店外表富丽堂皇,你们并非是最先到达的遇难者相关人士。车上乘客众多,有的就住在佩西和洛克斯,早就赶到。外面街头都是记者,车子行过正门,就有闪光灯打亮。
萝塔本看着窗外,一下缩回身体,要躲进吉恩怀里。
“安妮小姐,”乔鲁诺说,“我在隔壁订好了另外的房间。吉恩君,萝塔,你们也住到这边来吧。”
的确,不说媒体扰人清净。至少你最好不要出现在镜头里。
“酒店我们已经安排好了。”跟随着的工作人员说:“你们二位是随行的话,可以住到别处。但家属还是住到一起更方便。”
车行到后门,还是架着几台摄像机。
“安妮,”萝塔在他怀中,要捂住脑袋,吉恩抚过妹妹的头发,对你说,“萝塔就拜托你了。”
萝塔处于轻微的应激中,已经开始落泪了,状态不太稳定。虽然和哥哥在一起,对她有好处,但考虑到处理好全部事宜,至少需要一到三天。
酒店是一处封闭的场所,气氛也肯定不大好。
所以萝塔最后跟着你,工作人员陪吉恩下了车,车直接开往相距不远的街区外,街头行走着闲散的当地人,车停在一座花园洋房前。
无论是从外观,还是周边环境,都看不出这是一间酒店。乔鲁诺站在接电话,你抱着萝塔走进院中。
小院内繁花似锦,看上去是经过了精心打理,不说客人,连个人影都看不到。绕过屋子到了后方,远远就能望见一片大海,总之特别适合来度假。
今日是阴天,海面泛着一层又一层的雾霭之色。萝塔静静地望着它,逐渐止住了眼泪。
“说起来,萝塔一直生活在城市里,还没见过大海吧。”你说。
“以前去过海水浴场。”女孩的声音清脆:“但是——”
“想看的话,”乔鲁诺走了过来,蹲下身对萝塔说,“休息一阵后我们就去海边看看,怎么样?”
他联系到了第一线的事故处理人。
遇难者的家属会分别前往佩西区与洛克斯区,虽说已暂时确认了死者身份,但整个区域还处于封锁状态。需要等待上面下达命令,才会允许家属们前往。不过遗体要运回国,也可以选择在这里等待。
你立刻联系了吉恩,他说工作人员什么都没说,但已经从其他人那儿听到了类似的话。
他想让萝塔留在这里,自己去事故发生地。
“来回大概要两天。”你顿了顿,没再表露担忧:“我会照顾好萝塔,吉恩,你也要照顾好你自己。”
那头一阵沉默,随即是简短的应答。
你走回屋子里,听见萝塔的说话声,听上去比方才精神。
屋子的冰箱里已经放了食材,乔鲁诺打算做午饭,让萝塔帮他揉面。萝塔没做过家务事,正在惊讶与面团能够随意揉捏,就和她看妈妈做的一样。
这个时候,她像是忘记了自己的母亲已经去世了。
“安妮小姐,”乔鲁诺探头看来,“你要一起吗?”
你其实不大擅长做饭,不是看菜谱就是凭借印象,算不上好吃,但也不能说难吃,总之很日常。乔鲁诺要做炖菜和披萨,让你帮忙洗锅。
“安妮小姐要演奏,”他说,“平日应该都很注意保护手吧。”
“倒也没有,刻意小心反而更容易受伤。”
“啊,是这样。”乔鲁诺认同地点头:“我的伙伴米斯达啊,对4这个数字格外敏感,但和其他人相比,他遇到4的次数要多得多。”
“是孕妇效应吧。自己怀孕的时候,会发现周围都是孕妇。”
“有道理。在那不勒斯,瓢虫是一种幸运的存在,陷入绝境里的人,看到瓢虫就会充满希望,”乔鲁诺微笑着说,“不瞒您说,我有不少与死亡擦身而过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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