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然不想让夏油杰和欧塔斯兄妹了解你在横滨的事,就算他们不会多问,但肯定会或多或少造成一些隔阂。
在学校的时候,有人问你父母是做什么的,你都回答母亲是老师,父亲是普通的上班族。
父亲让你不要对别人提起“医生”这一职业,会引起太多注意。
“可是上次我爸爸送我来,”一个同学说,“他说你坐的车是防弹的欸。”
“因为妈妈学过工程学,对改装很感兴趣。”你说这话的时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总算蒙混过关。
学校的参观日,你的父母从来就没出现过。三方会谈也一样,写了一封信和老师说所有事都交由你自己做决定,老师和你大眼瞪小眼。
你希望老师至少要责备下你的父母,老师却说:“能让你自己做选择,你的家风很开明呢。”
在你读小学时,事情还不是这样的。
你记得那次参观日,父亲穿着一身正装前来,站在教室后方,引来不少瞩目。他身形挺拔,英俊年轻,待人亲切,隔日同学们纷纷对你表示艳羡,你感到无比幸福,不仅是因为父亲和你一起在学校吃了午饭,还因为他牵着你的手,和你一起走回了家。
运动会时,两人也来过学校为你加油。妈妈还参加了借物赛跑,不怎么擅长运动的她扭伤了脚,隔日就好了。
点点滴滴的回忆,时常在某个瞬间涌上心头。
后来母亲成了彻彻底底的工作狂,没必要绝不出门,父亲囿于身份,加上工作也忙,再也没去过学校。
根据当代研究,fia的词源并不是西西里,而是来自德语。它最初的意思是指精致的风格。而cosanostra直译是我们的家。
虽然你不觉得会从乔鲁诺嘴里蹦出这些,可他毕竟是新人保镖,令人忐忑。
不过当他自我介绍是保镖时,一切都会被破坏,你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发生。
乔鲁诺·乔巴拿站在门口,微微侧头,随即朝你走来。
“找到了。”他面带笑容,手上提着一个公文包:“没想到我们要去同一个地方,安妮,你坐的是哪架航班?”
你完全愣住了。
乔鲁诺随即报出了自己的航班。
你反应过来,说:“我们是同一架噢。”
“果然。”乔鲁诺笑了笑。
昨天晚上刚认识,今天第二次见面,他还真能做出这副自来熟的模样,而且一点儿也不突兀。
你想着要说什么,乔鲁诺转向夏油杰,像是才发现他的存在。
“晚上好,”他伸出手,“我是乔鲁诺·乔巴拿,你是?”
夏油杰蹙起眉头。
余光中,你的脸色还有些僵硬。眼前的金发黑衣男则一副爽朗的模样,总觉得不太对劲。
“夏油杰。”他握住乔鲁诺的手,有些用力。
乔鲁诺并未施加同样力量,像是没将夏油杰当成威胁,完全是社交性的握手。
“安妮,”夏油杰开口,“是你认识的人?”
你和乔鲁诺对上视线。
在他的微笑中,你缓慢地点了下头。
“我是安妮的朋友。”乔鲁诺随即接道:“原来是夏油君,听安妮提起过你,你们最近才认识吧。她到东京不久,这段时间多谢你的照顾。”
你一时失语。
怎么说,乔鲁诺演得还真像,就连你都要相信了。
“不用谢,友情这种存在,与认识时间长短无关。”夏油杰也弯起眼睛:“不过,我倒是从没听安妮提起你。”
昨天才认识的人怎么提啊。夏油像是在怀疑,你一下想不到找补的理由。
“我一直在海外生活,来日本的时间不多。”乔鲁诺面不改色,一双海蓝眼眸落在你身上:“因为最近很忙没怎么联系,安妮,你还在生我的气吧。”
nicetry!
“我……”你转身走到一边,“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这么突然地出现。”
“抱歉,我之后会注意的。”乔鲁诺诚恳回道。
他看着你的背影,朝夏油杰点了下头,走到欧塔斯兄妹身旁坐下。
你的双手交握,坐在侧旁。
乔鲁诺说他正好熟悉事发地,也会顺路和他们一起去,兄妹俩若有需要的,都可以和他说。
完全不像保镖,也不知是父亲从哪儿找来的。会隐瞒身份这点,大胆又机灵,你总算不用提心吊胆了。
夏油杰走到你身旁,见你看着乔鲁诺,他侧头唤道:“安妮。”
你转向他,眨了眨眼睛。
夏油杰启唇,他想问你是不是真的没事。但方才你苍白的脸色,逐渐恢复了原样。
真的是亲近的朋友吗,你还会生他的气,必然是相当亲近吧。
就连五条悟不断给你打电话的那天,你都没有用同样的语气对他说话。听上去,你已经原谅了他,但又想要获得更多……
“夏油先生,”工作人员走进门来,“您的航班,马上就要起飞了。”
你祝他一路顺利。
夏油杰只能站起身,又回头对你说:“就和之前说的一样,有什么事尽管联系我。”
你点了点头,对他道谢,他笑着对你说:“不用。”
距离你和欧塔斯兄妹的航班起飞,还有一个多小时。欧塔斯兄妹依偎着彼此,靠在沙发一角,萝塔已经睡着了。
乔鲁诺·乔巴拿走来,坐到了夏油杰刚离开的位置上。
“安妮小姐,您配合得很好。”他说。
“你也很熟练。”你没有看他,虚虚盯着空中一处:“以前也经常碰到这种情况?”
“没有。”乔鲁诺靠在沙发上,翘起了一条腿。他一手随意地搭在身上,一手落在沙发背上:“我只是在想,您应该不想让人知道有保镖这件事。”
“……”
“看来我说对了。”他又笑了。
从前的保镖,一个个都不苟言笑,也绝不会对你多说一个字。你不是他们要保护的对象,他们是来向你讨债无果,才摆出了那样的脸色。
有些奇怪,非常奇怪。绝对是父亲打算用上什么新手段。
“不过啊,你会帮我保密吧。”乔鲁诺又说。
“什么?”
“不能让森先生知道。”青年笑了笑:“他看上去希望我摆出随时赴死的姿态,挡在你的面前。”
这回是你笑了。你相信,父亲是会给保镖下死命令的人。
“要是累了的话,就先休息吧,安妮小姐。”乔鲁诺说:“登机的时候,我再叫你。”
你摇了摇头,对他的戒心倒是打消了几分。
“不过,”你问,“你来了这边,爱丽丝怎么办?”
但也没有问的必要,父亲自会安排好。
“我昨天就说了,我感兴趣的是你。”
你开始觉得,他不是在指合奏的事。
乔鲁诺开始说起他的生活。
“我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想过会有。”乔鲁诺又说回之前的话题:“安妮小姐,有一个妹妹是什么感觉?”
四岁之前和母亲一起在日本,之后去往意大利,受到生母的冷落和继父的虐待。
他对过往痛苦轻描淡写,听得你有几分心惊肉跳。他对遭受的一切毫不在意,令你感到几分熟悉。
所以哪怕你与他才刚认识,你还是诚实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爱丽丝很可爱,”你说,“有时候就像个大人,比我还成熟。小时候她会跟在我后面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和父亲更加亲近了……”
“能看出来你很疼她。”乔鲁诺静静地听着:“但是,我有一个问题。”
你未置可否,只望着他。
“安妮,”他说,“为什么有了妹妹,也有朋友,你还是这么孤独?”
你的眼睛微微睁大,心口有种被堵住的感觉,好像所有的生活,都在这个问题里,变得毫无意义。
墙边的挂钟,一分一秒地走动着。吉恩也打起了盹儿,萝塔更是睡沉了。
等候室里安静极了,你和金发的青年一起靠在沙发上,明亮灯光宛若白日,却没法将你照耀。
起伏的胸口下,是空荡荡的。
“……我也不知道。”你最终说。
有些话,你没法说出口。对保镖,对不熟悉的人,或许是,就连你自己都没整理好思绪。
而关于爱丽丝,你又是怎么想的。
“至少,”你说,“我从没想过,如果她不在就好了。”
……等啊等,等啊等。
和服男子的故事讲完了、最后一根零食,在手里成了碎屑。撕开包装袋后抖落,洒在地上,从腐烂的红木家具里爬出来的蚂蚁大队,又将它们一颗颗搬走。
好一副生动的画面,只要稍微动脚就能横扫一片。但还是什么都没做。
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太阳散发着最后一抹余晖,就和等待着他人的心一般,迟迟不肯完全退场。
浅发的男人靠在对面,却并不是在休息。
他依旧紧抱着长剑,好似将那柄剑当成他的栖身之所。
耳朵捕捉到了沙沙声,有人穿过荒芜的草丛,正往这边走来。于是男人起身,双手揣在袖子里,朝窗边走去。
“来了。”他说。
贴近窗边的是有着一头波浪卷金发的女性。
“林太郎在来的路上,”她说,“我可以先带她走吧。”
“不行。”男人挡在了她身前:“在他和与谢野出现后,我会让你带着这孩子离开。”
“你绑架了他的女儿,还打算撕毁和他的同盟?”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男人按住剑柄:“他多了你这个帮手。就算你不能打破三条原则,能做的也不少。”
他又低头看了孩子一眼。
在听完过去的故事后,她一直沉默不语,也不知她有没有听懂来龙去脉。
又响起了声音。
车轮碾压过草丛,两抹白辉出现在断壁残垣间。男人穿着一身白衣,轮椅上的女孩也同样。
“既然他认为与谢野是三刻构想存在的关键。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男人盯着朝房屋走来的身影,像是轻叹了口气。他低头看向你:“他来了,你可以走了。抱歉,安,要恨我的话,就这么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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