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鲁诺的声音起先往外散,现在都吹进你的耳朵里,直击你的心脏。
你心虚了,非常心虚,慢了几拍才小声嘟囔:“……车和子弹不一样。”
乔鲁诺用余光看了你一眼,没再开口,任沉默填满两人之间。
满天都是灰蒙一片,不知车又过了几个弯,速度逐渐降低,敞篷也关上了。
乔鲁诺将车停在路边,你从车上下来,晕头转向,没来得及看清周围,乔鲁诺已大步往前走去。你动作稍慢,还在适应踩住平地的安心感,他已回眸看你,随即走了回来。
你被扣住小臂,带着往里走去,在爬台阶时踉跄了一下,乔鲁诺直接打横将你抱起。
在你的惊叫声中,乔鲁诺迈出大步,走进两层楼高的建筑里。上楼时他三步并作两步,转瞬同你进了房间。
一进门,他即刻将你放下,顺手就将门关上,你踉跄着贴在门上。
“也不全是。”你这才接了他的方才的话:“我是想测试一下。”
“……测试?”乔鲁诺一度走到阳台上,又回身朝你走来,一拳打在门上,将你俯视:“测试我的忍耐度吗?安妮,我很重视你。你也答应过我,不会再伤害你自己,把你自己处在直面死亡的险境里!”
房间里只点着微弱的灯,照得一切影影幢幢。陌生的气息又向你袭来,空气仿佛变得干涩。
乔鲁诺平常的声线偏柔,认真时的语气又不一样。靠得这样近,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你试图和岿然不动的门融为一体,仰头同他对视。
在这双比往日深沉太多的碧眸中,你垂下眼睛,又转而看向他:“不是为了测试你,是——”
这几个月,你在训练黑影。
由于你的长期放任,它才变得不听话。你向坂口安吾借用了一个无人的仓库,试图控制住黑影,将它控制。
起初很不顺利,它被放出来后,就唠唠叨叨,重复你之前说过的字句,没有人任何意义。它一会儿变成一个,一会儿变成好几个,最多时一次性出现过四匹。
你也不做其他,只是和它对话,像是面对着另一个自己。
一个月下来,黑影已会听你的命令,能做出特定的指令。
“我本来是打算先保密,毕竟到关键时候使用,才更有意思。”你解释道。
乔鲁诺听完,手臂贴近了门,将你圈在了他身影的桎梏中:“你跑到没人的地方,是要放它出来,测试它的能力?”
你点点头。
“……还真有自信。”理由倒是没问题,他的呼吸沉了下去,又问:“车不一样,是什么意思?”
你不记得自己说过这种话,经乔鲁诺提醒,你才想起。。
“啊,我八岁的时候,小黑第一次出现,但我第一次看到它,是——”
你将遇到车祸的事,告诉了乔鲁诺。
他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古怪,随即陷入沉默。
记忆已然模糊,但在同一年,他曾被带去横滨旅游。
由于是在海外,继父比在那不勒斯放肆,虽不会直接虐打他,还是会找麻烦。
那天在街头也是,继父掐他手时,对面有个小女孩看见了。她要穿过马路,却被超速行驶的车撞飞。
在走过马路前,女孩同他隔着空荡荡的马路,看了彼此一眼。虽说她比自己的个子要小,并不大可能,但乔鲁诺始终认为,当时女孩是要为他打抱不平,才违反了交通规则,遭遇了死亡。
他一直记着这件事。母亲一度犹豫要不要报警,但继父觉得与他们无关,强行将两人带走,甚至没有多停一步。
怎么可能还活着,但她可能就在自己的面前……
两杯酒而已,乔鲁诺没受到产生任何影响,但此时从他心底浮现的,是在日常中少有的巨大撼动。
“是我的错。”乔鲁诺垂下了手,几乎是带着颓丧地说:“无论多少抱歉,都没办法弥补我给你带去的伤害。”
金发青年的心情好似骤然低沉。
他实在太夸张了,要道歉的话,你也一样。
但可靠的年长者显出些许脆弱,就好似沾着露水的花瓣,令人忍不住伸手触碰。
你站直身体,上前用双手捧住他的脸,略微踮脚,吻了吻他的额头。
你的眼中带着笑意,注视着他:“我原谅你。”
乔鲁诺朝你贴近,他的手环住你的腰间,久别后的触碰,初次的触碰,令人心颤。
“可以吗?”他抵着你额头。
你轻点了头,呼吸即刻被夺走。
与他人的亲密接触,原来这样温暖。
在当下,你什么都不打算想,任自己被摆弄,只顺着心意,如此这般,便能获得无上的快乐。
昨夜受限于光亮与情况,你没有看清周围,今日一早来到阳台,伴随着牡丹盛开的香气,整片绿野撞入了你的眼中。
别墅处在高处,虽有凡尘之气,但更远处的海面宽广,依旧令人感到远离尘世之地。你像是化作了长发公主,来到了小时候织绘讲过的童话故事里。
乔鲁诺在盥洗室里时,服务生送来了早餐。
穿着露脐装的青年,用帽子将头发全部遮住,手里端着盘子,走到了靠近阳台的小桌边。
他向你介绍早餐,信手拈来阿玛尔菲当地的美食。
虽说打扮稍怪,却在短短时间,就表现出了他的随性与有趣。
乔鲁诺走出盥洗室,毛巾还搭在头发上,见到服务生,问:“米斯达,你在做什么?”
“为了弥补昨天的失误啊。”米斯达说,这才向你介绍了自己。
他是组织里的二把手,但大家都将他当成是三把手,因为二的倍数就是四,是米斯达讨厌的数字。
他的造型原来不是奇怪,而是时尚品味。
“你就是乔鲁诺的女人?”他说。
“米斯达,”乔鲁诺走到桌旁,将一个可颂放进你的盘子里,随即看向米斯达,“你也一起坐下来一起吧。安,可以吗?”
敲锣做什么都要询问你,有时这样的询问只会令你害羞,尤其是在夜晚。才刚过去不久,这问句与昨夜重叠,你的眼睛泛上水雾,抬手捋过头发,用它遮挡发烫的耳朵。
你当然接受和米斯达一起用早餐,反倒是米斯达不好意思地说:“我昨天犯了那么大的错误,乔鲁诺你竟然——”
声音顿时戛然而止,米斯达指着盘子里的四个可颂,和吃了炮仗一样跳了起来:“乔鲁诺,你是故意的吧?”
“是,我是故意的。”乔鲁诺平淡地说:“就当作惩罚吧。”
他说着却望向你。
现在他才是故意的那个,还是在米斯达在场的情况下。
你立刻拿起另一个可颂,放到嘴边,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说:“这样就好了。”
“安妮小姐,你难不成是圣母转世?”米斯达顿时做出颇为感动的样子,夸张道:“像你这样好心的人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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