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明天了,立刻就去吧!”邓一新大手一挥,好像他是警队领导一般。
邓一新不是充大头,他是确实着急,李涵也越来越觉得这里面可能存在问题,听邓一新这么说,他点点头,索性立刻派了两名警察,去到任新梅的家,把她带到了警队。
警队询问室里,李涵和另一名刑警小聂都穿着便装,环境也不是压抑的审讯室,不过任新梅还是稍显局促,眼珠子滴溜滴溜转着,好像心中有丝丝不安似的。
李涵和小聂坐到她的对面,还没开口,任新梅先发制人般地说道:“你们把我带到这里干什么?我们家是受害者,我弟妹流产了,是医院的责任,这件事已经很清楚了!”
李涵笑了笑,说:“我们也没说不是医院的责任,你先别着急。”
“那你们想干什么?我要回家!”任新梅理直气壮地说。
李涵脸上的表情很轻松,好像若无其事的样子,但他一直在观察着任新梅的一举一动,所有细小的表情和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任新梅的口气虽然很强硬,可她说话的时候眼神飘忽,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这些都是她内心紧张不安的表现。
李涵口气轻松地胡编道:“现在我们怀疑这起事件涉及刑事犯罪,所以让你们来配合调查,顺便听一听你们的意见,看看除了民事赔偿之外,你们要求不要求追究当事人的刑事责任。”
任新梅的眼珠动了一下,李涵的话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不过几乎没有犹豫,她就答道:“不用!我们只想平平静静过日子,不想再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了,你们以后也别再来打扰我们!”
李涵点点头,又问道:“那只导致你弟妹流产的输液瓶你碰没碰过?”
听到这句话任新梅脸上的肌肉有那么一瞬间似乎僵住了,但是很快她又恢复了镇定,斩钉截铁地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当然没碰过!”
“哦,好!小聂,带她去采集一下指纹。”
小聂站起身,朝任新梅比了一个请的手势,任新梅急了,挥舞着胳膊叫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我不去!”
“别紧张,这是例行程序。”李涵道。
小聂也适时地说:“对,凡是来过警队的人我们都要采集他的指纹样本,为了加强信息化建设。是上面的规定。”
任新梅被唬住了,没再反抗,半信半疑地跟着小聂走了。
任新梅走后,邓一新和齐美兰从门外走了进来——他们一直没离开警队,在等待李涵的问讯结果。邓一新现在几乎算是半个警队的队员了,跟队里很多人都混熟了,有些人甚至喊他邓神探。
“怎么样李组长,问出什么没有?”邓一新走进来低声问道。
李涵摇摇头。
“她不承认她动过输液瓶吧。”
“对,不承认。我让小聂带她去采集指纹了。”
“你觉得她可疑吗?”邓一新满怀期待地问。
李涵看了看邓一新,不置可否。虽然任新梅的种种表现让他感觉这个人没说实话,他和邓一新也很熟了,可邓一新毕竟不是在编的警察,他还是不方便什么事情都跟他透露。
“跟我还藏着掖着的!”邓一新不满意地嘟囔道,然后又自言自语说,“肯定就是她干的!”
“先等指纹比对的结果吧。不过就算瓶子上有她的指纹,你想用这个就给她定罪也很难。”李涵道。
“我知道,但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吧!”
“你们先回去吧,她认识你们,如果你们在这里碰了面,说不定要节外生枝。有什么进展我告诉你。”
就这样,邓一新和齐美兰在李涵的劝说下离开了警队。
任新梅的指纹比对结果很快出来了,两只瓶身上那个未知的其他人的指纹正是任新梅的。
任新梅被李涵重新请了回来,这次不是在询问室里了,而是在一间讯问室里。讯问室四面墙加上地板和屋顶都是灰黑色,面积本来就不大,颜色还搞得这么灰暗就更显得局促压抑。
坐在这个房间里的任新梅显得更不适应,李涵和小聂一走进来她就大叫道:“我要回家,你们凭什么把我关起来!”
“稍安勿躁!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李涵坐在任新梅对面说道。
“有什么你们赶紧问,我没时间陪着你们!”
李涵和小聂戴着手套,手里一人拿着一只输液瓶,李涵手里还拿着一份报告。将输液瓶放在桌上之后,李涵注意到任新梅脸上的肌肉轻微抖动了一下,不过她还是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李涵指着报告上面的一行字说:“你的指纹和瓶子上的指纹完全吻合,你能解释一下吗?”
“我……”任新梅咬了一下嘴唇又道,“那就是我碰过吧,都过去这么多天了,我也记不清了。”
小聂在一旁做着笔录,看了一眼李涵,目光相交的一瞬间,李涵就明白了小聂的意思,他在说:这人在说谎。李涵也早看出来这人有问题。
在比对指纹的时间里,李涵查了任新梅的资料,这个人没有任何案底,和警察打交道应该还是菜鸟一个,所以刚才说了谎话,现在又不得不给自己圆谎。李涵还没说话,任新梅眼珠转了转又道:“有我的指纹怎么了?”她指指那两只输液瓶,“这是我弟妹的输液瓶,我检查一下名字错没错总行吧,万一把别人的药给我弟妹用上了可怎么办!谁知道他们还是搞错了!医院态度还那么恶劣,你们都看电视了吧,这是什么医院!”
任新梅愤愤不平地抱怨着。
小聂问:“所以你是因为检查过瓶子上的姓名才动了瓶子?”
“大概是吧,不然我还能干嘛?”
“那为什么这个许安凌的瓶子上也有你的指纹?”李涵单刀直入地问。
任新梅脸上的肌肉又哆嗦了一下,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着,思忖了片刻说:“那人就在对面床,我在病房里待着没事干,就去看了看她的瓶子,怎么了?这也犯法?”
“你再好好想想,你当时是为什么动了这两只瓶子。我们有的是办法去查,别说谎话。”李涵这句话说得不急不恼,可分量却沉甸甸的,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在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任新梅的两只手在一起不断的揉搓着,咽下一口口水之后说道:“真是可笑!你们是什么意思?难道怀疑是我做了什么手脚?我任新梅身正不怕影子歪!你们去查!快点去查!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半句谎话!”
她的话听起来底气十足。李涵刚刚那句话就是在诈她,心理素质不好的,没准就招了,可是任新梅铁了心不承认,李涵也没招儿了。在任新梅掷地有声地说完之后,李涵朝小聂小声说道:“先到这吧,把她带走。”
任新梅听到了,又开始叫:“你们要带我去哪儿?我哪都不去!我要回家!你们没有理由扣留我!我要举报你们!”
李涵没理她,拿着报告和两只输液瓶离开了。只听到身后任新梅扯着嗓子叫:“我要投诉你们!你叫什么名字!你们不能抓我!我什么都没做!”
任新梅是个膀大腰粗的糙女人,本来嗓门就大,这会儿扯开嗓子一喊,地动山摇的,半个楼都回荡着她的喊声。直到小聂把她带进一个单独的房间,关上门,楼里的喊声才减小。
在房间里,任新梅还在大喊:“你们凭什么把我押在这里!你们这是犯法!我要去投诉你们,我要去找电视台!”她指着小聂,“你姓聂是不是?我记住了!还有刚才那个人,他叫什么?”
……
小聂和任新梅好一番纠缠才算脱了身。
回到办公室,小聂愁眉苦脸地站在李涵桌子旁,说:“组长,那女的不依不饶的,非说要投诉咱们……咱们这案子都没立案,把人扣在这里不合规啊!”小聂指指一片漆黑的窗外又说,“而且这都很晚了……”
小聂的意思不言自明,他是想劝李涵放人。李涵心里何尝不明白,如果不是邓一新非要让他把人带来他是不愿意趟这浑水的,现在把人带来了,他又觉得这个女人确实有问题,有点骑虎难下了。
楼里的人大部分都下班回家了,很安静,办公室墙上的表滴滴答答地走着,已经夜里十一点了。李涵拍着自己的额头左右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时,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个人,说道:“李涵,刚才谁在那儿大喊大叫呢?”
李涵抬头一看,进来的人是焦鹏,他立刻站起身,道:“队长,你还没下班呢?”
“我现在要走了。刚才是谁在那儿泼妇骂街呢,还要投诉咱们!?”
“是一个嫌疑人,就是人民医院输错液那个案子。”
“什么?这个案子归咱们管了?我怎么不知道啊?”焦鹏一脸狐疑地问。
“那个……没有,还没立案呢,但是我觉得那个人很可疑……”
还没等李涵说完,焦鹏就打断了他:“胡闹!什么叫你觉得!连正常流程你都不记得了?赶紧把人放了!你是不是当警察当腻了!”
李涵撇了撇嘴,低下头没再说话。焦鹏又道:“这个事情都上电视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都看见那个邓大夫来警队了,是他让你查的吧?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看他是想赶紧把自己择干净才来找你。这么个烫手山芋你也碰,我看你真是晕头了!赶紧放人,你可别惹麻烦!”
焦鹏下了死命令,阴着脸转身离开之后,李涵只好叫小聂去把任新梅放了。任新梅嘟嘟囔囔没好气的离开了。
刚放走了任新梅,李涵的手机就响了一声,低头一看是邓一新的短信:“审得怎么样?她招了吗?”
李涵回复道:“没有,已经把人放了。”
这条短信发出去之后,邓一新的电话立刻打到李涵手机上。李涵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邓一新焦急的声音:“你们怎么能把她放了呢?就是她把瓶子掉了包,我怀疑她在标签上做了手脚!”
“办案是讲证据的,必须按流程办事,现在连立案都没立案,什么都没有,我们没法扣着人不放啊!”李涵无奈地解释着。
“那就立案啊!”
“现在还够不上立案标准!你们医院给患者输错药导致患者流产,该赔偿赔偿了,该处理的责任人也处理了,家属也说不再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我们警方还能做什么?什么也做不了了,除非有新的证据。”
李涵是真的没有办法。
挂上电话,邓一新躺在床上半天没睡着,他思索着李涵的话,尤其是最后那句“除非有新的证据”。
他越来越坚信就是任新梅搞的鬼,可是证据该去哪里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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