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很清楚,朝中因为上次追讨国库欠银一事,很多官员都对自己暗暗不满,朝中出现了一股反对他的暗流,而这股暗流的出现和老八老十四的势力隐隐有着某种默契。

    他知道,自古以来,姻亲关系都是最好的拉拢。

    一个强有力的妻族势力,也会影响到朝廷的格局。眼下自己即将迎娶川陕总督年羹尧的妹妹,年家在西北一带,湖广、甚至京城都是颇具影响力的,而且年羹尧父子圣眷日深,能力出众,不容小视,也是自己极好的助力。

    马车减速,车身稍微震荡了一下,将胤禛从沉思中惊醒,他抬头从窗外看了看,天竟然已经黑了。

    尽管外面已经黑了,但是下人们早早的点了灯,使得胤禛的书房里温暖而明亮。

    每天回府先在书房里坐一坐是胤禛的习惯,整理一下一天的得失,考虑一下明天的应对之策,这是他一天之中难得的独处时间,之后他便要去参加应酬,或者陪伴自己的妻妾子女。

    他唤了一件宽大的禅衣,舒适的坐了下来,一名侍女跪在身后,替他按摩着两边的肩膀,今晚他要去拜访年遐龄,吃完晚饭他就要出府。

    乌拉那拉氏打发人来问是否一起用晚膳,也被他拒绝了。

    吃罢晚饭,雍亲王府的车队再次出发,向年府驶去。

    雍亲王的马车到来,早在百步之外,便有门房跑去宅内报信,尽管年遐龄也曾是封疆大吏位高权重,但作为臣子,雍亲王的面子他还是得给,听到消息,他急忙迎出府来。

    年遐龄今年已过五十,身材中等,虽然这个年纪在清朝已经算是老年人了,但他的体格依旧时分健朗,胤禛一下马车,他便立刻笑呵呵的迎上来道:“天黑路远,王爷却亲自上门,令老夫蓬荜生辉啊!”

    胤禛也下车拱手笑道:“老大人客气了,你我翁婿之间,何必如此多礼。”

    胤禛的笑容非常温和,这是他的一种手段,处理不同的事情,用不同的手段。

    对待欠银和赈灾,他像来不吝冷脸示人,使下面的官员敬畏,不敢随意的敷衍了事。而对待自己未来的岳父,更是自己重要的未来势力组成,他就会使用怀柔的手段,真诚而风度过人,让人心生好感,这也是他能一路从一个势单力孤的光头阿哥坐上亲王位置的原因之一。

    至少给年遐龄的感觉非常不错,且不论其他朝中官员怎么评价胤禛冷面冷心,不徇私情。但至少年遐龄觉得这位王爷很会做人,不会随意的对自己摆出亲王的架子,相反,他真诚谦和,极具亲和力。

    两人亲热的互相行礼,一起台阶上走去,年府的朱门吱嘎嘎的开了,这种礼遇,普天之下除了皇上以外,能有资格享受到的人并不多。

    胤禛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他很满意年遐龄对自己的重视,这就是年家的态度,从这个细节上便可以看出年家对自己的有意靠拢。

    年遐龄瞥了胤禛一眼,他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要来,图尔深病危,已经辞去了户部尚书一职,皇上也同意他乞骸骨了,这样大清的户部便暂时无主事之人的,据说张廷玉推荐了胤禛。他今天应该是想从自己这里探探口风,当然,更重要的来拉拢年家,毕竟皇上刚刚为自己的女儿赐婚。

    年遐龄并不反感胤禛的目的,毕竟哪个男人能没有野心呢,更何况是如此的天潢贵胄。若真是平庸懦弱不敢去争的,他反倒觉得配不上自己的女儿,年遐龄不漏声色的将胤禛请进了自己的书房。

    两人分宾主落座,侍女给他们上了茶,随即退了下去,年遐龄端起茶杯笑道:“不知王爷今日来访,是为了哪般?”

    胤禛微笑着道:“前几日皇阿玛降下赐婚旨意,胤禛自是欣喜,况我对老大人的人品向来敬重,所以特来上门拜访。”

    年遐龄眯着眼笑道:“原来如此,小女从小身子纤弱,性情天真,被内人宠的颇为娇气,不知殿下是否会失望呢。”

    年遐龄也是一片苦心。打算提亲给胤禛打个预防针,免得对方以后慢待了自己的女儿,做父母的,又怎么会真的觉得自己女儿真有哪里不好呢。

    年府的内书房,和内宅正院相隔一座花墙,墙上爬满了浓密的藤蔓,时值夏夜,藤蔓上的枝叶长得郁郁葱葱,偶尔从藤蔓的缝隙可以看到内宅的院墙,这里和年遐龄的内书房相隔很近,也是方便他每日来回。

    从书房出来,胤禛长长的向天空呼出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烦乱的思绪,随着他的年纪渐长,他开始慢慢的意识到自己不甘做一个普通皇子的野心。

    对于年家,他是势在必得的,从他今天和年遐龄的几句简单的对话中,胤禛便知道,年遐龄此人,绝不简单,想来也是,整个大清朝,能从底层一步步坐上二品大员,培养了出色的儿子,致仕了圣心依旧的臣子能有几个?

    这时,空中忽然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琴声,在寂静的夜里俨如天籁之声,不知不觉间,胤禛被琴声吸引住了,琴声如泣如诉,似山间明月,又如江上清风,透着无限的恬静和旷达。

    这优美的琴声,让他忍不住短暂的忘却了心中的烦恼和抱负,放下心中思虑,似乎一领、一带、一席、一履,尽皆游于八表之憩。

    胤禛忍不住放慢了出府的脚步,凝神细听。忽然“铮”的一声,琴声戛然而止。

    胤禛不由的有些沮丧。这是他听到最优美的琴声,清风明月,万籁俱寂,这样的时刻才能听到这样用心弹奏的琴声,可惜琴弦似乎断了。

    透过藤蔓的缝隙,他看到了一个白衣似雪的女子,身姿曼妙,正抱着琴向屋里走去。

    他默然登上马车,忍不住猜想那个白衣少女是谁。

    夜里,胤禛做了一个梦,梦中琴声仿佛又至,白衣少女在溪水边弹琴,只是自己只能远远地观望,依旧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只有琴声叮咚作响。一时间,他竟不知是梦还是真。

    天籁之美,在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论琴知音的最高境界,亦在于得无弦琴意而莫逆于心。

    苏青弹的这首曲子,是在府里常常和二哥一起弹的《幽兰》,古朴优美。她的琴声学自年羹尧,他风雅超群,琴也是弹的极为出色。

    苏青经历两世,依然心境旷达,感恩每个世界的境遇,自然对琴艺的理解更加的深厚。

    琴音如同情语,但求知音,在这样特定的氛围中,短暂的打动了胤禛,加上在最后一叠,关键时刻婉清调高君弦,突作变徽之声,情之所至,音韵可裂金石,琴弦断了,更是让其遗憾。

    苏青当然不是故意的啦,她是有意的嘛。毕竟她现在唯一的光环就是年大人的爱女,年羹尧的妹妹,对此时的雍亲王来说,只是拉拢年家的道具罢了,不配拥有姓名。

    他对自己的感情还不如对自己五十多岁的阿玛呢,毕竟他看着年遐龄还会两眼放光,努力的向年家展示自己的实力嘛。自己如果不能在他心里留下点什么的话,那这场赐婚就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利益交换。

    苏青当然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毕竟未来日子是自己的,如果不能让对方对自己有感情,那在以后的宅斗甚至宫斗中,自己的处境就会很不利了,更不可能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保护二哥。

    苏青虽然长了一副林妹妹的娇弱身子,内里却藏着一颗主动进攻的心。

    年夫人当然不会反对苏青的计划,她为女儿准备了不少带进王府的嫁妆,侧福晋是可以有嫁妆的。

    苏青出神的注视着镜子里越发动人的面容。现如今的内宅的斗争,除了看家世以外,最重要的争斗资本就是美貌,其次才是性情。没有赏心悦目的容貌,谁耐烦去了解你的性情呢,不是吗?

    苏青可不打算装什么低调,就是要美,就是要娇气,就是要闪瞎你们的眼,不服憋着。毕竟你怂你低调,别人可不会觉得你多好呀,反而会觉得你这人没种,各个都想欺负欺负你找点存在感,这就是后宅女人的劣根性。你只有表现出自己的不好惹,表现出自己的强大资本,她们才会一个个乖乖的夹紧菊花,老实做人!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苏青的身子也渐渐强健了一些,脸色也一天比一天好,渐渐地有了少女的娇艳模样,虽然从外表看着似乎带着一丝弱柳扶风的模样,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看着身子不足罢了。

    苏青倒是也不打算把自己补得太多,弄得珠圆玉润的,毕竟自己还打算走林妹妹路线呢。

    苏青现在的身量正适合走林妹妹的路线,毕竟时下女人都以丰腴为美,讲究好生养,大部分正妻都一副丰满圆润的模样,小妾也尽量是屁股大好生养的,苏青的身子注定是不可能成为丰腴的美人了,那还不如走瘦子里,最经典的路线呢。

    苏青自认为没有林妹妹的才华,但是两世的积攒下来,倒也有了许多才艺呢,做个高仿的林妹妹,应付一般的场合还是足够了。

    依着现在的身体形态,她给自己的眉毛做了修饰改动,变成了罥烟眉,双眉细长而弯就像挂在树梢上的轻烟,眉好似皱着又好似没有,苏青的眼睛因为体弱,便有些眼仁儿微红,似乎刚哭过,又好似眼里含着露珠一般。

    整个人都有一种愁思、病弱、超凡脱俗的美。

    很快便到了迎亲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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