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四贝勒府里的女人们之间的暗潮汹涌。
年府内宅大堂,两名宫中来的女官正在教习苏青礼仪,这是必不可少的。
女官要把完整的一套官方礼仪都交给她,仪表化妆,服饰,头饰,步履,用语,甚至包括用膳等等,每一个环节都很繁琐,还有很多细节。
苏青天资聪颖,再加上她本来也是个讲究仪态的人,自然轻易的掌握了礼仪,虽然不是尽善尽美,但已经足够让礼仪女主管对她啧啧称赞了。
“对,姑娘,上前半步,最后不能直接转身,需要这样施礼,手臂稍微向下,才算合乎礼仪。”
两个女官一丝不苟的教习苏青,苏青也学的极为认真,年羹尧站在大厅外,他不想打扰自己的苏青。
本来他是想着,在回西北之前,带小丫头去玉锦楼吃她心心念念的蟹饼的。
但是他也知道这种礼仪的学习很重要,女人们往往比男人更在意细节,像他去觐见皇帝,有时行军礼,有时打千,有时躬身礼,至于走路的步伐更是随意,只要大致不出错,皇上也没有那么仔细的去在意细节是否到位。
但是后宫的女人却不同,她们没有什么军国大事要处理,所以就会格外的关注彼此的礼仪细节,稍微做的不好,就会遭到别人的耻笑。
他见苏青学习的全神贯注,便悄悄地转身,走下台阶,准备离开了内院。
“二哥!”
台阶上传来苏青惊喜的喊声,她看见了年羹尧站在院外的身影,顾不得学习礼仪,转身惊喜的提着长裙奔下台阶,脚却又不小心踩在裙摆上,眼看就要摔个狗啃泥,年羹尧连忙向她张开了双臂,总算是让她一头栽进了自己怀中。
这种惊险的情况可把年羹尧吓到了,连忙紧紧的搂住她娇小的身躯,抚摸着她光滑的发丝,闻着她身上淡淡的牛奶的香气,忍不住心跳加速。
两名女官再出内堂大厅,见他们兄妹感情好,彼此对视一眼,会心的笑了,她们所教的礼仪是对外,对待自己家人自然没必要那么讲究了,更何况年家眼看着更加位高权重,富贵以及,她们又怎么会上赶着得罪未来的贵人呢。
年静月躲在院门后,见他们兄妹相拥,而自己却一个人,不由地心中黯然,转身而去。
苏青到底还是没能够和二哥一起去玉锦楼吃蟹饼。随着夜幕的降临,京城的各大酒楼食肆开始热闹起来。尤其这两日临近中秋,到处都是张灯结彩,过节的氛围很是浓厚。
崇文门大街,是京城最热闹的地方,这里酒肆密布,坊市林立,大大小小的客栈更是数不胜数,此刻灯火辉煌,正是一天里最热闹的时候。人们三五成群赶去酒肆,饮酒作乐。
西北角的“河西酒楼”也是极为热闹。几乎整个二楼都被坐满。
在靠窗的一张可以坐六七人的桌子前,岳兴阿额敏还有莽古尔图一行人正聚在一起喝酒说笑。
年羹尧带着苏青也坐在桌前,他给苏青一一介绍:“这位红脸的是额敏,大胡子的是莽古尔图,旁边的是岳兴阿。”
苏青端起茶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额敏大哥,莽古尔图大哥,岳兴阿大哥,我以茶代酒,进你们一杯。”
额敏几人虽然平日里和年羹尧开玩笑肆无忌惮,但是面对苏青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几人都很客气。
除了岳兴阿神色有些不对,多看了苏青几眼以外,其他人都是很豪爽的一饮而尽。
苏青紧靠着年羹尧而坐,她的心情异常欢乐,这些日子额娘从来都不让她出门,实在是把她憋的烦了,二哥虽然没带自己去次蟹饼,但是晚上还是实现诺言,带着自己出来玩了。
尤其是和二哥的朋友们一起喝酒,让苏青更有一种自由自在的感觉。
“二哥,我还没敬你一杯呢!”
苏青端起酒杯,笑吟吟的转向年羹尧,年羹尧见她神情欢快,也不拂了她的意,便笑道:“这杯可是米酒呀!”
苏青调小声的笑道:“不怕,我有二哥呀。”
接着她又皱了皱眉,小嘴一撅道:“要是我喝醉了,你可要背我回去,谁让你前几天不带我去吃蟹饼的!”
年羹尧看她娇憨可爱,心中一动调侃道:“没问题,我直接把你送到额娘那儿!”
苏青怒了,悄悄掐了他一下,低声娇嗔道:“你敢,我要是被额娘罚了,明天就找你算账!”
“喂,喂,您二位。要喝酒就快点喝啦,有什么私房话儿回家说去,省的我们看了眼红!”
岳兴阿敲了敲桌子开个玩笑,众人一起大笑了起来。
年羹尧端起酒杯轻轻碰了苏青的酒杯一下,将杯里的酒喝干,苏青被他们笑得不好意思,也一仰头把杯中的米酒喝了。
她的脸色嫣红,显然是喝醉了。
进了府门,年羹尧背着她,两人都格外的沉默。
“哥,可以不回西北吗?”伏在他宽阔的背上,苏青有些伤感的道。
“真是说小孩子话,大丈夫既食君禄,自当为国分忧。”
年羹尧凝视着漆黑的夜空,又像是对苏青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二哥既然从军守护西北,就要建立不逊于前辈的丰功伟业,守护一个强盛的大清国,将来我年羹尧也要成为千古名将。若有朝一日战死在沙场,马革裹尸而还,那也是一种荣耀。”
他慢慢的回过头,深邃的眼光注视着苏青:“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苏青缓缓地搂住他的脖子,她的心中也充满了矛盾,她当然知道年羹尧是什么意思,她也能体会到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她已经知道眼前的二哥根本不是什么飞扬跋扈之人,更不是一个庸才,他是一个风雅超群的儒将,是一个愿意战死沙场的爱国将领。
平庸无能的人不可能中得了进士,不可能精通满文汉文,懂得蒙语藏语维语等多种语言,不可能做川陕都督,不可能守得住西北。飞扬跋扈之人不可能得到康熙皇帝的赏识,更不可能拥有那么多忠诚爱戴于他的手下。
“青儿想,这便是二哥心中的梦想。万民康宁,天道昌隆。”
苏青不知不觉也被年羹尧的雄心壮志感染了,她想到历史上年羹尧所做出的丰功伟绩,以及他最后飞鸟尽良弓藏的悲剧,以及后人对他飞扬跋扈功高震主的评价,还有落下的该杀的骂名,使苏青的热血沸腾起来,她竟生出了一种付出一切也要守护他的念头。
她克制住内心的激动,抚上了二哥的脸颊,沉声道:“二哥有雄心壮志,青儿只有骄傲地,只希望二哥也能多多保全自己。”
这是一个心怀天下胸怀壮志的卓越将领,同时也是一个面临危机的臣子,苏青从内心深处希望二哥这一生能平安顺遂,实现他天下熙盛的家国理想,成为流芳青史的千古名将。
如果是这样,她苏青也甘愿为这个国家尽心竭力,因为他年羹尧的家国理想,也就是苏青的家国理想,将大清建立成为一个真正的四夷臣服的王朝,她衷心的希望这个国家能屹立于世界之巅,万国来朝。
她搂着着年羹尧的脖子,一起走在后园里,看着茫茫夜色下的星空。徐徐的道:“青儿已经快嫁人了,希望到了青儿垂暮之年,二哥依旧能够身体康健,威震大清!”
年羹尧并不知道历史会怎么走,但此时此刻,他的前路格外宽广明亮,他的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他轻轻的拍了拍苏青的手:“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第二日,傍晚时分。因着任上有紧急军情,年羹尧直接被圣上宣召去了宫里,然后连夜带着亲兵赶赴西北。
看着二哥骑马远去的背影,苏青不由得躲在太太的怀里流下泪来。
……
作为刚刚受封亲王不久的胤禛,此时也刚过了而立之年。
他是已故的孝懿仁皇后佟佳氏的养子,德妃乌雅氏的大儿子。青年时期,师从顾八代、张英、徐元梦这样的老臣,更是在康熙亲征葛尔丹的时候,带领五阿哥、七阿哥一起分掌八旗十营。一路兢兢业业办差,受封多罗贝勒,然后跳过郡王,直接受封雍亲王。
此时的胤禛已经不是对男女之情抱有太多幻想的少年人了,他的精力和时间更多的放在了朝政和夺嫡上,已经没有太多的风花雪月的心思,女人只是他偶有闲暇时候的点缀和消遣。
想想也对,一个已经身居高位的亲王之尊的男子,女人从来都是无穷无尽戳手可得的,无论是皇上赐予还是自己的额娘指派,或者下属门人进献的,甚至自己福晋采买来的,太多太多,当女人已经成为戳手可得的消遣,那他自然会更渴望和臣子们相处,反而更渴望能建功立业了。
“不知道爷今天什么时候回来?翠珠去二门问问管事的。”此时已是黄昏时分,太阳即将落山,乌拉那拉氏去佛堂上完香后,便打发身边的丫头去看。
话音刚落,便听着小太监来报信说是四爷回府了。
雍亲王府门口,二百余名侍卫护卫着一辆马车浩浩荡荡而来,马车上有一杆金边白底的旗幡,上面用黑色丝线绣着“雍”字,是四阿哥回来了。
两名侍卫在前方开道,门房闪到一旁。
这两天胤禛的心情极好,脸上的神色颇为愉悦。原因之一是自己得到了皇阿玛的赞赏,受封了亲王。而且顺利的完成了江南赈灾的差事,这些天户部尚书图尔深病重,内阁大臣张廷玉提议由自己来暂时主管户部,皇阿玛竟然没有反对,言外之意,是要重用自己了。
虽然老八老老九十四那边越来越骄狂,尤其是老十四前些日子,已经开始和自己对着干了,但是皇阿玛的封赏就是一道风向标,是一个鲜明的信号,他封了自己亲王,还把川陕总督年羹尧的妹妹赐婚给自己做侧福晋,这就是一种对自己的褒奖,也是对自己力量的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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