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易逝,恒月长悬。烈士殉节有遗恨,壮志未酬,重担谁担?莫把孺子轻觑,英雄出少年。拨开云雾睹青天,碧血丹心一片;鲲鹏一鸣惊人处,绝非昙花偶现。——《星月念·开篇》”

    第一回望月叹凄苦;对徒话当年

    (1)痛定思痛

    辽东渤海之滨有个埠镇营口,有道风景是别处没有的,这里可以看到夕阳坠海。

    外辽河、浑河、太子河三河之水在三岔口交汇,形成大辽河,滚滚奔流,于营口入海。

    营口,三国时称“辽口”,东晋时叫“历林口”,明代称为“梁房口”,口即河口之意。

    清顺治初年,满清挥师入关,席卷中原,一统华夏。八旗军大多驻留关内,关外人口锐减,渐显荒凉。关内因连年战乱,饥荒不断,哀鸿遍野。清朝一统江山后,以往视为敌国、谈虎色变的广袤关东成了关内流民谋求生路的乐土,趋之若鹜,禁不胜禁。

    许多贫苦流民落户梁房口,搭建窝棚、茅屋栖身,远望象一排排营房,得名“营子”。因这里地处辽河海口,是退海之地,形成陆地后,遗留下多条潮沟,涨潮时河水便把潮沟淹没于水中,故称“没沟营”。

    营口之名由此而来,伴随着暗流涌动的自发移民潮,于朝代更替的沧桑变迁中蓬勃发展,至康熙初年,已是关东通航中原的水陆码头之翘楚。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营口也不例外。在营口商贾之中有位慷慨豪迈的义士,多行善举,一掷千金,侠肝义胆,济困扶危,有“营口贾侠”之称,令名远播。

    此人名唤白云飘,拥有盐场、货栈、米行、酒楼、药铺、茶楼多宗产业,富甲一方,乐善好施。不仅营口百姓有口皆碑,在辽河流域黑白两道亦享有颇高声望,江湖人称“义胆侠”。

    初冬十月,暮夜,白府。

    书房中一灯如豆,紫檀木的书案上陈设着文房四宝,一只镂着沧海红日盘龙图的小小古铜香炉中插着一支伴月香,袅袅香烟升腾飘散。一个年逾四旬、面容清癯的中年绅士痴坐在书案前,苍凉的目光中透着无限的凄苦与忧伤。案头放着一把盛酒的玉壶,壶中酒已告罄,他本来酒量甚豪,此际心怀郁闷,酒入愁肠,不免有些醉意了。

    窗外一轮明月钻出云丛,白衣绅士站起身,绕过桌案走到窗前,双手轻轻推开窗子,一阵凉风吹来,他不禁打了个寒噤。

    十月的辽东天气已寒,满目冰霜,一片萧然景象,这让他这个来自中原的他乡异心底里满是凄凉。

    他仰起头,淡淡的月光照在苍白憔悴的脸上,额头眼角刀刻般深陷的皱纹使得他的外貌与实际年龄很不相称。他凝望寒月思绪万端,幽幽感叹道:“冷月孤悬塞外天,凄苦愤懑与谁言?把酒浇愁无限怨,山河依旧梦难圆!”

    “白先生!”,随着一声清朗的呼唤,房门开处,从外面走进一个弱冠青年。

    这青年一袭白衫,身材修长,生得白皙俊雅,眉清目秀,眉宇间透着一股书卷气,诚然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进得门来,向那凭窗而立的中年绅士恭敬地施了一礼。

    中年绅士转过身来,说道:“风儿,你还没睡,见我有事么?”

    白衣青年道:“学生一时睡不着,随便走走。见白先生房中还亮着灯光,便想来聆听教益,搅扰先生诗兴了吧?”

    中年绅士苦笑了一声,道:“我随口溜几句,算不得什么诗。不过触景伤情,有感而发的牢骚之言罢了。”

    这个被称为白先生的中年绅士便是营口赫赫有名的豪绅善士白云飘。

    刚进门的白衣青年姓金名风,表字送爽,厥父原是个荒村塾师,一生安贫乐道,晚年得子。一介寒儒病殁时,能留给子嗣的惟唯有多年里抄录临摹的几箱经史子集、诗词歌赋而已。

    金风自幼与老母相依为命,母慈子孝,乡里皆赞。然而命途多舛,十五岁上母亲又一病不起,撒手人寰。撇下他一个六尺之孤,举目无亲。在邻里乡亲帮助下,金风安葬了亡母。之后背井离乡,远游求学。身如飘蓬,浪迹江湖。十七岁那年流落营口,在街头鬻文卖画,幸遇白云飘,贾侠慧眼识珠,收留了他,见他是可造之才,收作门生,悉心栽培,并将一身家传武艺无私相授。

    转眼三年时光,金风已由昔日孤苦伶仃、瘦骨嶙峋的落魄少年,成长为允文允武、风华正茂的青年才俊,而今已是白云飘身边不可或缺的得力臂助。两人师徒相称,金风内心也由衷将白先生奉为师表,立志以恩师为楷模,做个侠义为怀、助人为乐的仁人义士。

    相处日久,金风觉察白云飘虽然人前风风光光、安富尊荣;然而内心似乎并不快乐,眉宇间常隐含着一层阴郁苦闷之色。难道像他这样备受人们尊崇敬仰的头面人物,心底里也有难以排解的苦衷?如果自己能探知底蕴,为排解先生内心苦闷尽份心力,也聊以报答先生对自己的知遇之恩。

    金风于是走近试探着问道:“先生已是富甲一方,名闻遐迩,有口皆碑,北辰星拱。人生如此应属无憾,何以总是郁郁寡欢,愁眉不展?莫非先生内心也有不尽如意的憾事吗?”

    白云飘轻轻苦笑一声,说道:“如果做人似我这样,就可以沾沾自喜、踌躇满志,那一个人的目光未免太短浅了。不过名利得失我倒并不萦怀,人生一世总希望有所作为,不至于虚度一生。我如今已过不惑之年,逝水流年,韶华已逝,去日不回,功业安在?这些年我埋没边荒,苟延残喘,虚掷光阴,转眼已鬓发苍白,老之将至。感叹日薄西山,人生苦短,这样蹉跎下去,不是要空怀惆怅、抱憾终生吗?”

    金风道:“先生志存高远,令人钦佩。但人生际遇总不能尽如人意。有时胸中志愿终不能遂,却也是造化弄人,天数使然。不必因而耿耿于怀,抱憾终天。世间不如意事常八九,志向太高,力有未逮也在所难免。凡事水到渠成,顺其自然,不必过于执着急迫。”

    白云飘激愤地言道:“我也懂得随遇而安,别的心愿不达也罢,难道一家满门的血海深仇也能忍气吞声含恨不报吗?”

    此言一出,金风心底一惊。白云飘也自悔失言。两人一时默然无语,过了片刻,白云飘平复了一下激愤的情绪,叹了口气道:“算了,找不到仇人,空发怨气也是徒然。”

    金风道:“白先生,请原谅。我不知在您内心深处尚忍受着偌大的家仇之痛。能告诉我您的仇人是谁吗?他和您如何结下的深仇大恨?”

    白云飘叹了口气道:“个中缘委不说也罢,痛定思痛不堪回首。这桩十几年前的冤仇,时至今日,每一回忆起来,总令我肝肠寸断,痛心疾首!”

    金风道:“想来这段悲惨的往事给您的心灵深处留下了极大的疮伤,学生虽不能为您分担痛苦,但希望能尽绵薄之力替您分忧解愁。如果关于您那段家仇没有不便告人的难言之隐,不妨对我说说。”

    白云飘道:“难得你有这份心,不枉我对你的赏识和青睐。我信得过你的为人,虽然我的家世有些隐晦,但我相信你是个正直的后生,相信你听过我讲述的家仇秘史之后,会明辨是非。唉,我虽值壮年,但多年来身心苦受煎熬,人如行尸走肉,精力日衰,感觉来日无多。我也不想把那段刻骨铭心的血海深仇深埋心底,忍气吞声带进棺材里去。”

    金风道:“先生言重了,先生正值壮年,如日中天。怎么说这种灰心丧气的话呢?”

    白云飘道:“我不是危言耸听,说的都是由衷之言。我一直没把你当外人,今夜无事,我就将我的身世和那段痌心的遭遇讲诉给你听听。”

    白云飘合上窗子,走回到座位前坐下,摆手示意金风也坐下,背靠椅背微合二目,出神半晌,幽幽地道:“十八年了,我背井离乡,身如断梗飘蓬沦落天涯,在这人地两生的异乡北国苟延残喘、草间求活,已整整度过了十八个春秋······”

    此际,他神游物外,心驰故里,脑海中陷入对昔年往事的深深追忆:“那段往事要从我的祖父讲起,先祖天齐公幼年有幸拜在‘五虎断门刀’名宿彭啸风门下,而立之年艺满下山,闯荡江湖。

    “一次他遇见横行齐鲁、恶名昭著的‘黄河五魈’在一个乡村里逞凶作恶奸淫掳掠,祖父义愤填膺,挺身而出,初试牛刀,尽诛黄河五魈’,为民除害,大快人心,一举成名。也因而触怒了五魈的师父‘鬼脸活僵尸’师古寒。

    当他接到大魔头师古寒的战书,明知不敌毫不退缩,坦然应战,单刀赴会,如约赶到龙门石窟迎战“活僵尸”师古寒。那场恶战祖父遭遇生平第一个劲敌,师古寒不仅号称“僵尸王”,不仅有一身邪门毒功,不仅一生没输过一场,而且手中有一口削铁如泥的虎头金刀。

    尽管祖父青出于蓝,‘五虎断门刀’练得出神入化;尽管祖父正当壮年,生龙活虎朝气蓬勃;尽管祖父大义凛然理直气壮;毕竟师古寒是称雄黄河流域恶名昭著的大魔头,无论武功、威名、阅历、手段、经验,祖父都远逊于对手。师古寒号称铜筋铁骨、刀枪不入,而掌中又有一口无坚不摧的虎头金刀。

    在祖父险象环生、生死系于一线的危机关头,两个与祖父素不相识的青年豪杰现身加入战团,与祖父并肩联手演绎了一场惊心动魄的‘三英战吕布’,这两个青年豪杰后来也成了祖父结义的二弟、三弟。祖父因而反败为胜,终于刺死了‘鬼脸活僵尸’师古寒,并得到了那口名震江湖的虎头金刀。

    相传这口刀是东汉初年一位叫公冶长的铸造匠师出于对当时一位刚直不阿的清官‘强项令’董宣的敬仰,费时三年精心锻造而成。公冶长一番赤诚将宝刀进献给董大人,但董大人本身是文人出身,并不会武功。这柄宝刀在董家后人收藏过程中被恶人夺走,之后辗转易主流落江湖,千百年来不知更换了多少主人,奇得是宝刀饱经沧桑经历无数恶战,依然完好无损、历久弥新。祖父自得此刀,义士宝刀相得益彰,行走江湖所向披靡,威名远震,被誉为‘金刀白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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