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先、文天祥和陆秀夫三人在鸿影楼久等不见海心返回,也未见越州二贤赶来,便有些担心。此时街上已经稀稀疏疏,店门也基本都关上了,只有零零星星几家灯火亮着,远处传来更夫的木鱼声。

    继先不安道:“海心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

    文天祥望了望窗外,“不会走错路了吧?”

    继先摇头,“不会的,去聚贤门的路她很熟悉。”然后又揣测道:“莫不是冷大哥他们有事,在聚贤门多待了会?”

    陆秀夫仔细一想,忽然道:“我好像记得刚才左宝书过来时,说有人跟踪你们,海心姑娘一个人出去,会不会被刚才跟踪你们的人。。。。。。”说到这里,陆秀夫不敢继续说了,毕竟他也是猜测,而且他不知道左宝书的话可不可信。

    然而继先恐慌了,连忙站起身,“刚才不该让她去的,一定是出事了,不行,我得赶紧去找她。”

    陆秀夫忙道:“李大哥先别急,或许是我多想了。既然海心姑娘是去聚贤门,咱们就顺着去聚贤门的路追过去,说不定半路上就遇到她了呢。”

    继先不待多想,将刚才左宝书留下的空图顺手塞到怀中,立即下楼,文天祥和陆秀夫二人也跟在后面急忙追去。

    三人一路小跑到聚贤门,路上并没见海心身影。刚来到聚贤门大门口,却见大门的正中间用匕首插着一封信在门上,继先拔下匕首打开信看,信上言道:“若要找人,今晚午夜到浣沙池竹林等候,李继先独来,宝图到,人即归还,今晚不来,明日一早过来收尸。”继先一看信知道海心果然被人擒了去,追悔不已。

    文天祥劝道:“事已至此,李大哥不必太过自责,我们都疏忽了,没想到对方竟用这么卑鄙来要挟我们。”

    陆秀夫道:“先进去同冷大侠他们商量下。”

    继先敲门,三人进了里院。

    冷观堂见继先三人大晚上赶来,知道必有事,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晚过来?”

    继先急道:“海心被人抓走了,我们想同大哥一起想办法救她,不然来不及了。”

    楚玉痕诧异道:“怎么好端端的被人抓走了?”

    继先紧张道:“文我们在鸿影楼喝酒,左宝书闯来向我要宝图,海心来请你和大嫂一起过去商量对策,没想到有人跟踪她,在聚贤门大门口把她抓走了,留了一封信插在门上。”

    继先把信递给冷观堂,冷观堂打开看后,道:“竟敢在我聚贤门做手脚,又用此种下作手段,谁能做得出来?”

    文天祥道:“眼下谁正想急着要宝图?一定是方仁。”

    陆秀夫道:“难道南会的人没有抓住他?”

    继先道:“方仁今天受了重伤,就算没被左宝书他们抓住,也必会躲在别处养伤,不会出来找我们的。”

    楚玉痕道:“继先说得对,应该不是方仁。可是漠北双雄已经被我们擒获,曹翼伤势比方仁还重,不是方仁又会是谁呢?”

    众人都陷入疑惑。

    冷观堂道:“单从信里看不出对手来路,若是我们不知对手是谁,贸然前去,恐遭暗算。”

    陆秀夫又道:“关键是信里说必须让李大哥一个人前去才行,这很危险。”

    继先道:“只要能救出海心,再大的危险我也不怕。”

    冷观堂沉思道:“不要着急,或许他比我们还要急,他要的是宝图,现在不会伤害海心的。我想此人来路必不简单,你在越王台大战漠北双雄的事早已在越州城传遍,而他却敢约你单独相见,可见他是知道你根底的,而且他的武功也不会太差。他到底会是谁呢?”

    文天祥猛地一惊,似是想到了什么东西,道:“我知道了,一定是南会的人。今天左宝书是故意来试探我们的,好让我们放松警惕。”

    继先想了想,连连摇头,“不!我敢肯定不是南会的人干的,王智、左宝书等人绝不是那种人,以他们的武功,完全可以直接来找我夺图,何必多此一举故作小人?”

    这时,继先脑海中忽然闪出越州城外和鉴湖边那个黑衣人的影子,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于是道:“我知道是谁了。”

    众人齐道:“是谁?”

    继先长吁一口气,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但是我相信我见过他,我记得他的身影和眼神。你们还记得鉴湖边和曹翼一起的那个黑衣人吗?肯定是他,在越州城外我就见过他,他是一路跟踪我过来的。”

    冷观堂醒悟道:“对,我想起来了,那个眼睛特别阴狠的黑衣人。”

    继先道:“我正想会会他,一直好奇他到底是谁,也好,既然已经猜出是他,我这就去浣沙池。”说着便要走。

    冷观堂上前叫住他:“你自己去不安全,万一他设有埋伏,故意引你上当,岂不吃了亏?还是让我陪你一起去吧!”

    继先推辞道:“不用,大哥放心,我会小心的。”然后又转身对文天祥和陆秀夫道:“二位请先回吧,在这里徒等无益,明日一早我会前去告诉二位好消息。”于是便飞快跑出门,向浣沙池赶去。

    浣沙池周围一片阴森,平时少有人来,池西边的竹林偌大一片,地上落满厚厚的枯竹叶,四处静悄悄。池面升起一层凉凉的水汽,月光落下来,照的池面银亮,岸上几株桃花虽看不真切,清香却能透过夜晚的凉气传得很远。斑鸠像是睡着了又醒过来故意看看竹林里有没有人一样,时不时冒出几声尖叫,听的人浑身发耸。

    海心昏迷着躺在竹叶上,渐渐苏醒过来,一见陷入在一片黑漆漆的林子里,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忽然,身后有人咳嗽了一声,吓得她抱头向前趴下,转而又见没了声响,便慢慢回头去看是什么,只见一个黑纱蒙面人盘坐在后面,一动不动,像个石墩。

    海心探头去瞅,那人平静地冒出一句冷冷的话,“不用看了,是人。”

    海心吓了一大跳,看清是人后,便不那么害怕了,站起身走近道:“是你把我弄这鬼地方来的?你是谁,你打算干什么?”

    那人不说话,海心又道:“我在问你话呢,为什么不说话?你老是遮着脸干什么?是不是做的坏事太多怕人认出你来?”海心觉得不过瘾,又嘲弄道:“不然就是你长的太丑,怕吓到别人。”

    海心见他还不说话,便要去揭他的面纱,刚一伸手,便被那人击倒在地,恶狠狠道:“信不信我杀了你!”

    海心坐起身,一点也不畏惧,道:“你杀呀,你不杀我我就喊救命。”海心知道他必不会轻易杀她,不然何必把她弄到这里还等她醒来?于是便喊叫:“救命呀!快来救我!”

    那人慌忙站起来,对海心威胁道:“不准叫!”

    这时,继先刚好赶到池边,听到有人在竹林里喊叫,仔细一听,正是海心,急忙回道:“海心,是你吗?”

    海心听到继先的声音,激动道:“继先哥,我在这里。”

    继先一口气跑到林边,那人将海心紧紧揪住拉起来,向继先喊话道:“站住!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继先停步,喊道:“你想怎么样?”

    那人道:“李继先,把《乾坤水战图》交给我,我立马放人。”

    海心听到他是要宝图,便挣扎着喊道:“继先哥,别听他的,不能给他宝图。”

    那人掐住海心的喉咙,海心想咳嗽却咳嗽不出来。

    继先怕他伤害海心,便道:“只要你放了她,什么都好说。”

    那人一听此言,便笑道:“好!你听着,把图扔过来,还有,我放人后不准追我。”

    继先听他这般说,知他必心虚,不敢与自己过招,便窃喜道:“好!我答应你。”

    那人怕继先出尔反尔,便用言辞激继先,道:“虽然你我不容,但我也敬你是英雄,你平日所为都是大丈夫之行,你既说了话,必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继先自然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便道:“放心,我李继先说一不二。”

    继先虽救海心心切,必然也不会拿宝图去交换,他心里另有打算。在鸿影楼上左宝书留给她一幅空图,来时把它和真图一并装到怀中,此时趁着黑夜,他想用以假乱真之计骗过这人,打算扔给他空图。说着,继先便要从怀中掏出假图。

    那人见继先答应如此爽快,便有了疑心,喊道:“别慌,你先把图打开让我看一眼。”

    继先的手停在怀中,松开假图,把真图摸了出来,打开图朝他迎上,喊道:“你看吧!看仔细了。”那人远远地伸头细看,虽月色明亮,但毕竟两者离得也有数米,肯定看不真切,只能隐隐约约看出卷首五个大字“乾坤水战图”,于是信以为真,道:“果然爽快,能让你舍得拿出宝图,看来这女子对你很重要啊!”

    海心拼命摇头,阻止继先,继先全然装作没看到,淡定地卷好图,正欲扔给那人,忽然叫道:“后面是什么?”

    那人慌忙向后去看,继先趁机将怀中假图取出,将真图塞进怀里。那人见后面并无东西,便道:“李继先,你搞什么鬼?快把图扔过来。”

    继先笑道:“或许是个山猫跑过吧,我看错了。不过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才能给你图。”

    那人已经有些着急了,道:“快说,什么问题?”

    继先道:“你是谁?”

    那人楞了下,“恕难相告!”

    继先见他不说,只好退让一步,道:“好吧,只要你说我们认不认识就行了。”

    那人犹豫了下,道:“认识。我只能说这么多,快交图!”

    继先便猛地一扔,把图扔到他脚下,那人捡起图,道:“果然真君子!”便把海心推向继先,转身逃之夭夭。

    继先上前接住海心,海心急切道:“快去追他,不能让他带走宝图。”

    继先道:“无妨,那是张假图。”

    海心自我安慰道:“那就好。”

    继先扶着海心走出竹林,“他没伤着你吧?”

    海心道:“没有,我被他迷昏了,什么都不知道。”

    继先道:“咱们赶紧回去,冷大哥、嫂子还等着消息呢,杨大叔和亮节也不知道这事,回去太晚他们会担心。”

    海心边走边道:“别把这事告诉爹和哥哥了,都已经过去了,说了也是让他们白担心一场。”

    二人边说边走,回到聚贤门。

    不言海心回来后详事,只说次日一早,杨明昌一家和继先起程回临安,众人都来送行。继先和越州二贤又长叙一番,然后和杜百草父子、白敬贤、文天祥、陆秀夫等人一一告别,骑马北去。

    亮节领着从临安过来的一批礼官浩浩荡荡出城,海心觉得跟着众人一起赶路,少了许多趣味,便怂恿着继先陪她单独赶路,继先哪里敢私自答应。

    海心便去央求亮节,“哥哥,跟着你们这么多人一起赶路,又走得那么急,枉费了一路好景,一点意思都没有,要不你先率人前面走,我让继先哥陪我在后面慢慢走。”

    亮节一口回绝,“你闹的乱子还少是吗?好好赶路。”

    海心赌气道:“别以为你做了官我就怕你,我偏不跟你一起赶路。”

    亮节叹气道:“好好好,我不管你,你找爹说去吧。”

    海心便向杨明昌撒娇道:“爹,女儿经不起哥哥这种赶路的法子,我们跟在队伍后面慢慢走,不会离你们太远的,再说了,有继先哥陪着,你还担心什么呢?”

    杨明昌经不起她厮缠,便道:“好好好!答应你行了吧,都多大的姑娘了,还一天到晚只想着玩?”

    海心兴奋道:“就知道爹最疼我。”

    杨明昌又嘱咐继先道:“继先,你们跟紧点,别落的太远。”

    继先微笑道:“杨大叔放心,我会照看好海心的。”

    大部队渐渐走远,继先和海心信马闲步,说笑着赶路,也不管前面的人了,不知不觉,前面的人马便消失在视线里。

    这几日天气晴好,开始有点热火的感觉,路两旁的树木新翠茂盛,树阴盖住了半边路面,远远望去,路面一半明亮一半阴暗,放佛阴阳相交。远山青黛,几缕白云穿梭山峰间,一条清澈的小溪从不远处的小山峰后面绕出来,哗哗啦啦流淌着,顺着路边的柳树林一直流向远方望不到的地方。

    离柳树林一河宽的地方卧着座小石桥,石桥边有处渡口,继先定眼细看,指着石桥对海心道:“海心,那边的石桥不就是咱们来的时候看到的吗?”

    海心一看,惊喜道:“可不是吗?又经过这里了,对了,我记得来的时候柳树下面还系着一条小船呢,现在怎么没了?”

    继先因想起当时看到黑衣人从石桥走过的事,且又见这里景色不凡,便多了份好奇与兴致,便道:“走,咱们过去看看。”

    此话正中海心心意,二人一拍即合,于是下了马,将马拴在溪边的柳树上,向石桥走去。

    虽说是柳林,却算不得正经林子,不过就是十来颗大柳树围成的一片绿荫,只因林子四周皆是灌木丛,就显得柳林特别突出。二人沿着溪边走上石桥,石桥贴水而砌,上有柳荫覆盖,下有水汽滋润,便通身长满青苔,乍一看不像是石桥,倒像是一座藤桥。

    二人从石桥上走过,转弯便来到了渡口,渡口更是简易,只在河边铺了两块大石板,旁边埋着一根木桩,这就是渡口。继先摸了下木桩,道:“这里好清幽,想是以前有渔家,后来搬走了,所以现在荒废了。”

    海心仔细看了看周围,便道:“我觉得这里不像是没人住的地方,刚才咱们从石桥经过的时候,桥面上明明有一条窄窄的小道没长青苔,肯定有人常从上面走。再说,你看这木桩,哪里像是很久以前的,这是新木桩嘛。”

    继先再一看,果然是新木桩,便道:“你竟看得这么仔细!”

    海心指着溪源道:“咱们再过去看看。”

    只见沿着渡口向溪源望去,溪边略略长着几树红桃,虽然不太艳丽,但长得比较突出,周围又都是些绿树丛,便也能看得真切。桃花长在临溪的一块小滩上面,树后有间茅草屋,躲在青峰下面,若不仔细看便真的看不到它。

    继先纳闷道:“谁会在那里住呢?这里水浅,并不是打渔的好地方。”

    海心道:“多好的隐居地方,不知道会不会住着一位高人。”

    这一言提起了继先的兴致,继先提议道:“咱们过去看看。”

    二人因没有船只,过不了对岸,只能沿着小溪的另一侧走去,想走到茅屋对岸再试试喊人来渡。

    到了茅屋对岸,继先向隔岸喊叫:“对面有人吗?”溪流很窄,对面肯定听得到,但却无人回应。

    海心也喊道:“嗨!对面屋里有人吗?”

    隔了一会仍然无人回答,海心略有失落,“继先哥,可能真的没人住,咱们回去吧!”

    正说话间,溪流上游隐隐传来几声渔歌,断断续续,听不真切。继先和海心向上游望去,却见一个渔人撑着小船从青峰后面划了出来,一边撑篙一边悠闲吟唱。

    船慢慢靠近,继先叫道:“渔家,你好!”

    那人放佛没看到继先和海心,仍然信自撑船,却是向着继先和海心撑来。

    海心见船过来,便高兴道:“继先哥,船过来了!”

    渔人将船停在溪边,将竹篙插在溪中撑住船尾,取下斗篷,恰是一个中年男人,生的一副俊秀模样,胡子稀疏,面容恬静。那人抱着斗篷笑问道:“二位从何处来?”

    继先道:“无意路过此地。”

    渔人细细打量了下继先和海心,不觉笑道:“想来必是二位有缘,不然如何能到这里!既如此,二位就上船来吧!”

    继先和海心跳上船,海心道:“我们想去对面。”

    渔人拔起竹篙,将船撑走,“好说,那是我茅舍,我带你们去看一样东西。”

    海心好奇道:“什么东西?”

    渔人不回答,独自吟道:“浪花有意千堆雪,桃李无言一对春。一壶酒,一竿身,世上如侬有几人?”

    继先喝彩道:“这是李后主的词,可惜李后主不是当皇帝的人,一辈子只能在书文上空潇洒,到头来又寄人篱下,身死异乡,哪里比得你呢?”

    渔人道:“世上哪能事事都遂人心,贪求的少也就潇洒的多了。”

    继先道:“也不尽然,殊不知还有许多无奈,有些人明明不想做某事,却又不得不去做。”

    渔人笑而未答。

    船到了对岸,渔人立稳船让继先和海心下去,然后将船系在滩边的桃树上,滩上稀稀疏疏落着桃花,零星地点缀着空旷的小滩。

    渔人系好船走过来,“二位屋里请!”便引着继先和海心进屋。

    茅草屋很小,只有两间,十分破旧,外面连个小院也没有,门框和门头上扯着蜘蛛网,一看就是很久没人住过。渔人轻轻推开门,进了去,继先和海心迟疑了下没进。

    渔人回头笑道:“二位进呀,莫非害怕不成?”

    继先笑道:“不是,我只是疑惑这里并不像是有人常住的地方,而你从哪里来?”

    渔人道:“进来你就知道了。”

    于是二人跟着进去。

    屋子外面虽显破败,但里面的摆设却有讲究,侧墙边上摆着一张供桌,香火早已灭尽,上面并未放着供像,不知道供的是谁。

    继先细细环视屋里一遍,觉得有很多疑问。

    渔人道:“敢问二位尊姓大名?”

    继先回道:“李继先,她叫杨海心。”

    渔人道:“我叫李云水,祖籍西蜀,在此守屋已经三十七年了。今日既遇二位,算是缘分,我有三个问题问你们,若是你们都回答对,我便将东西交给你们,也算是我李家十几代人的任务完成了。”

    海心道:“你还没说是什么东西呢。”

    渔人笑道:“不妨事,若你们回答对了,自然就知道了。”

    继先道:“好,那就有请李大哥说来,我们尽力就是。”

    李云水看着二人道:“二位一男一女,可否是情人?”

    这一问,二人俱吃了一惊,面红耳赤。继先不敢造次,哪里知道怎么回答?心想自己与海心肯定是朋友,但又比朋友近了一步,自己对海心虽有倾慕,但不知海心是何心思,便难为情道:“我们。。。。。。我们。。。。。。”

    渔人见状,便知大概,于是感叹道:“算啦,既然二位不是情人,下面的两个问题也就不用再问了,二位请回吧!”

    海心心里比继先还急,她或许猜出继先的心事,以她的聪明,定然摸透了继先的心思,而且她又确实想知道李云水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愿半途而废,于是道:“不!我们是情人。”

    继先目光一下子定在了海心脸上,心怦怦直跳,他没想到海心居然敢这么说。

    李云水欣慰道:“我还以为又要错过机会呢。既然二位是情人,我就来问第二个问题,你们可否和桃源派的人有交往?”

    继先道:“有,但不知道算不算?”

    李云水疑惑道:“什么意思?”

    继先解释道:“当今桃源派门派凋零不振,当年,静隐师太的四个弟子桃花四剑在成都大战后,有两位流落天涯,我曾在硇洲岛结识过卸花剑林清溪,后来在重庆又和葬花剑满溪春一起帮余玠守城抗敌,但是她们都离开了桃源派,所以不知道算不算。”继先刚一说完,忽又想到陆霜云和林清溪交待他切莫向外人透出他们居处的事,便赶紧嘱托道:“你可千万别跟外人说出林清溪的下落,林姐姐再三嘱咐我不能和外人说的,我刚才不小心说漏嘴了。”

    李云水笑道:“我答应你!”然后又自言自语道:“门派不振,大任在肩,她竟躲在海岛不问世事,空为桃源派的大弟子。”

    继先听到后,便替林清溪辩解道:“林姐姐有她的苦衷,她是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李云水道:“好吧!先不提这事了,你既认得林清溪和满溪春,自然算是和桃源派结识。我来问你第三个问题,你可否知道桃花飞云剑阵?”

    继先茫然,摇头道:“只曾经听到一人提起过,但从未见过此剑阵。”

    李云水追问道:“当真没见过?这是桃源派的传世神功。”

    海心也有些急迫,“继先哥,你再想想,你既然跟桃花四剑认识,怎么会没见过呢?”

    继先道:“我真的没见过,就是桃花四剑也没有练成过,真的!”忽然,继先想起一事,慌忙道:“不过,我见过一幅图,它跟剑阵有很大关系。”

    李云水猜测道:“莫不是《曲江流觞图》?”

    继先道:“正是此图,当年我曾在金佛山被百了算计打入古佛洞洞底,在洞里面发现了此图。”

    李云水忙道:“此图可否在你身上?”

    继先犹豫了下。

    李云水笑道:“李公子不必担心,我只是问问,此图落在明月门手中二百多年,不想竟然会藏身到古佛洞中?能被你找到,实属机缘。既然你连《曲江流觞图》都找到了,看来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李云水心情大畅,向供桌走去,指着香炉对继先道:“二位过来看!”

    继先和海心走过去,李云水将香灰倒出来,从香炉的底部掏出一块布,打开一看,竟是一套剑法,名曰:云水剑。

    继先一看,思忖道:“云水剑?这是什么剑法?”

    海心道:“李云水,云水剑,难道你的名字是从剑法里化来的?”

    李云水赞道:“姑娘真聪明,正是如此。”李云水合上剑法递给继先,对继先道:“给,这就是我要送给你的东西。”

    继先迟疑不敢领受。李云水道:“你先拿着,我还有话说,你既回答对了我三个问题,这剑法就该属于你,不过,我还要请你尽力帮我做一件事。”

    继先接下剑法,道:“李大哥请说!”

    李云水娓娓道来:“听我从头说给你听。桃源派的武功本来出自李艳娘之手,我的先祖是李艳娘的族弟,后来流落到此地。可是自桃源派的创派之人付清音创制桃花飞云剑阵以来,此后历代桃源派的人从来没有真正练成过剑阵,你知道为什么吗?”

    继先道:“这就奇怪了,自己门派的武功连自己人都练不成,为何?”

    李云水擦了下椅子,让继先和海心坐下,自己也缓缓坐下道:“因为练此剑阵的剑法必须是清风剑和云水剑,可是当时只有两个人会这两套剑法,一个是我的先祖李良,另一个就是李艳娘的贴身侍女,也就是桃源派的创派人付清音,李良握有云水剑的剑谱,而清风剑的剑法就隐含在《曲江流觞图中》。李艳娘在大酉山死后,他的部下江风清偷走了《曲江流觞图》,可惜的是,付清音死得早,并没有将清风剑和云水剑传下去,空留了一套剑阵的招式,而在此之前,李良也因一番变故带着云水剑剑谱离开了大酉山,所以桃源派就失传了清风剑和云水剑,后来的人自然再也练不成剑阵了,就算是由武功再强的人用再强的剑法也发挥不了剑阵本来该有的威力。”

    继先听得明了,连连感叹,“原来是这样,是什么变故让李良离开大酉山呢?”

    李云水不好意思道:“先祖隐事,我难以开口。还有一人对此事比我了解得多,若你日后有空,可找一位叫巴陵真人的人来问,他会把所有事情全部告诉你。”

    继先一听巴陵真人,忽然想起在重庆时丁依卿说过他和冉氏兄弟的师傅正是巴陵真人,猜想两者就是一个人。

    海心见继先沉思,问道:“继先哥,你想什么呢?”

    继先道:“没什么!”然后向李云水好奇道:“不过你刚才第一个问题为什么非得是两个情人才行呢?”

    继先这么一问,海心倒有些害羞了,觉得刚才的话有些冒突,继先看出了海心心思,便冲她微微一笑。

    李云水道:“先祖传下来的规矩,我也不知道,李家世代传人皆墨守此三条规矩。当日先祖出走至此后,仍然念念不忘大酉山桃花源,见此地山水甚好,便模仿大酉山里的住处建在了这里,住到离世。他临死时,想把云水剑送给桃源派,但又不愿直接去送,所以就立了这三条规矩,说遇到和桃源派有缘的人便让他带走这套剑法。”

    继先默默点头,“对了,你刚才不是说还要我帮个忙吗?”

    李云水道:“云水剑对你来说并没有多大用处,它也不过就是一套普通的剑法,只有用它来练剑阵才有威力。你拿到这套剑法后,可找适当的时机将它连同清风剑一起传给桃源派的人,到时候你们就可以一同练成神功了。”

    继先淡然一笑,“我不在乎什么神功不神功的,只是我虽有《曲江流觞图》,可是里面的清风剑剑法我却破解不出来。”

    李云水思虑了下,“必须找到一个可以信赖的人,而且他要既懂武功又懂书画才能破解。”

    继先道:“若日后遇到这样的人,破解出了清风剑剑法的话,我会去找桃源派的人。既然这样,我就先把云水剑剑法拿着了。”

    李云水道:“这已经属于你了。既然我已完成任务,以后就不用再来这里了。”

    继先问道:“李大哥住在何处?日后再来拜访。”

    李云水笑道:“青山绿水中,来去无影踪。山林皆我所,渔乐笑清风。屋后有条竹筏,你们自己撑过去吧。”说着便跨出门,向滩上走去,然后踏上小船,拔篙撑走。

    继先和海心追上来,问道:“你去哪里?”李云水只顾撑篙和吟唱,全然不理会他们,歌声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青峰后面。

    继先叹道:“真是高人!”然后回头对海心道:“咱们走吧!”

    继先把竹筏拉倒河边,二人过了溪,沿溪而下,穿过柳林牵马上了路。

    耽搁了半日,亮节早已将他们远远甩在后面,二人加快步子前去追赶。跑了一段路程,继先怕海心马上颠簸太久身体受不了,便勒马收速,继先道:“累了吧?先慢点赶。”

    海心道:“不累,越州离临安也就一日的路程,咱们在溪边停了半日,恐怕爹和哥哥都快到临安了,咱们赶不上他们了。”

    继先见前路宽阔平坦,便道:“剩下的路程都很顺当,就算不跟他们一起走也没什么。既然已经赶不上他们了,咱们索性就慢慢赶路。”

    海心欢喜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继先瞅了海心一下,故作无意问道:“刚才你对李云水说的话都是真心话?”

    海心正望着远处的景色,一时没太明白继先的意思,便道:“什么话?”

    继先想问海心说他们是情人这句话,然而很害羞,冒了一番勇气才问出来,哪敢再去解释,于是吱吱唔唔哑巴了。

    海心这时反应过来了,便故意打趣继先道:“我那是一句玩笑话,继先哥还真记心上了?”海心想反面敲击,若继先对她的话反应很大,必然是心中有她。

    继先虽装作无事,心里却渴望着海心的满意回答,一听海心说是玩笑话,心情陡落千丈,但又不好表现出来,强颜欢笑道:“我就是随便问问而已,赶路吧!”

    继先坐在马上低头不言语,无精打采,海心见状便知他心了,道:“继先哥,你不高兴了吗?”

    继先抬头伪装道:“没有!”

    海心知道他在装,偏要逗他,道:“那你刚才好好的,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继先不会撒谎,可心里事又不好启齿,回答不出来。

    海心又道:“问你个私事,你以前喜欢过莲心姐姐没有?你觉得我和她有什么不一样?”

    继先急了,“你说什么呀?莲心姐姐就像我的亲姐姐。”

    海心见他犯了急,便道:“好好好,我说错了,那你觉得我和她有什么不一样?或者说你更喜欢的是她还是我?”

    继先连忙道:“这。。。。。。这根本就不一样,她只是我的姐姐,而你。。。。。。而你。。。。。。”继先不敢说下去。

    海心接住他的话道:“而我是你的心上人,对不对?”

    海心说过这话后,眼睛便看着继先不放。

    继先没想到海心竟说得这么直白,一下子挑破了他心里的隐私,让他觉得既羞怯又释然。他用小心翼翼的眼神看向海心,正好与海心的眼神交织在一起,四目相对,双双凝视,两人一起心潮涌起。

    忽然海心的马颠了一下,海心只顾心里思量,没拉紧缰绳,差点摔了下去;继先急忙伸手拉住她,“对,你就是我的心上人!”继先趁着这股子劲终于憋出了这句话。

    海心娇嗔道:“要是我不说,你会不会先说?一个大男人居然比我还害羞!”继先嘻嘻哈哈傻笑了一下。

    海心见他那股憨痴表情,也不觉失笑。

    待到天晚,二人总算赶到了临安,回家和杨明昌、亮节叙道一番。亮节已经将漠北双雄交给大理寺审讯,只待朝廷发落。皇上对亮节的这趟差事颇为满意,便赐了许多恩赏,亮节初上任便在朝中赚了彩头。众人叙道一番,便各自安歇了。

    继先回房后自想自事,越想越兴奋,竟睡不着觉了。忽然他想起另外一事,紧张起来,便从包袱里取出《乾坤水战图》打开,坐在桌子上细看,思虑不安;心里道:“我把空图给了那个蒙面人,若是左宝书来找我要图,我该怎么应付呢?”

    正想着,海心敲门,“继先哥,还没睡吗?”

    继先忙起来开门,“快进来,晚上有点凉,你怎么不多穿件外套?”

    海心微笑道:“没事,我从你门前经过,见你灯亮着,就过来看看。你在看什么呢?”

    海心见桌上铺着宝图,便过来看。

    继先道:“没什么,睡不着,就把它拿出来看看。”

    海心细心劝道:“有多少白日功夫不能看,非得赶着今晚去琢磨,赶了一天路了,早些睡吧。明日不是还要去董丞相那里吗?赶紧收起来睡吧。”

    继先应道:“嗯!我这就睡,你也回去休息吧!”

    海心走后,继先收起宝图,仍想着左宝书寻图的事,心里忐忑不安,很晚才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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