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制心满意足的点点头, 温声道:“你知道就好。”说着他又问胤礽,他具体是谁家少年,在京中时, 竟从未见过。
胤礽就又拿出他那套说辞, 说自己住在京郊西北处, 此处阡陌交错, 风景极好。
听他说,典制瞬间就明白,这崽是庄户人家出来的,难为养的这般钟灵毓秀,芝兰玉树。
“你年岁小, 仔细的学着, 往后好处多着呢, 少年人就是要多读书,”典制说完,就背着手走了,他手里的活计也很多。
胤礽瞧了瞧, 忍不住笑了。
他又回去看书。
连连看了有半个月,典制这才又来了,笑着问:“看多少了?”
胤礽见他态度好,也跟着笑, 说是自己看完了。
“这么快?要详细些老,过些日子还要背下来。”典制随口道。
胤礽:?
这么厚厚的一本书,把他桌子摆的满满当当, 现在跟他说,要把这些书全部都背过来。
“你背过了?”胤礽问。
典制点头,他温柔的摸着书, 笑意绵绵,“进礼部头一件事就是背这礼仪规制。”
万一有面圣的机会,对方是没有空闲等你慢慢翻书,或者细细思索,要背过来,随时能够应对提问才是。
胤礽一听,就忍不住点头。
话说的是这个理。
真厉害。
“我会了。”
他说。
“你会什么?”典制一时不知道自己耳朵是不是坏掉了。
“会背了,你随便考。”胤礽道。
这些书,他来来回回看了两三遍,别说会背了,基本上是倒背如流。
他也很为自己的厉害而鼓掌。
典制:?
他当初头悬梁锥刺股,生生背了快一年,才把厚厚的宫廷典制给背下来,因为他背的快,对这块特别熟,所以才分到最好的部门做典制。
他把这书给他,并不是为难,而是如果他能背好的话,那对他来说,这就是最好的进步阶梯。
可以进一个好的部门,比什么都强。
谁曾想,他当年苦背一年的书,如今他半个月都背会了。
他觉得很不可思议。
随机提问了几句,就听胤礽对答如流,他不是随口胡说,而是真的能背过来。
“你家里有人在礼部?”这书不算机密文件,但没人会拿出去,一不小心就是砍头的罪过,没有人愿意如此。
胤礽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典制看着他眨了眨长长的羽睫,自动给他按了个有后台早早背过的背景,如此一来就能解释的通了。
当初这进礼部就要锄草,可是很多人抗议过的,就算有老实人维护小花园,但是能锄草已经是极限,而面前的小公子却完成的很好。
没有抱怨,没有眼高手低,你说让锄草就锄草,你说让看书就看书。
“那你再看几日,熟悉下,本官就带着你开始走差事。”刚好最近有外国使臣来,礼部要配合鸿胪寺,就派他去好了。
胤礽听到差事,愣怔片刻,他还是有些心虚的,所以说,这要和鸿胪寺的老伙伴们见面了,希望他们不会认出他。
他想多了。
对方不光认出他来,还远远的认出他来。
一点都没含糊,直接就点名字。
“保成!”一个笔贴式喊。
典制笑呵呵的拍拍肚子,笑着道:“你们认识?”
那笔贴式就笑:“先前还在鸿胪寺呢,突然的就不见了,合着是调礼部去了。”
胤礽摸了摸鼻子,开始顾左右而言他,生怕两人一对时间线,就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而一旁的淡修竹躬身行礼,克制住想要跪下的冲动,太子爷从鸿胪寺到礼部,有一种意料之中又之外的感觉。
几人去城门口接人。
不过是周边小国,众人并不重视,笑吟吟的请了他们一道走,还寒暄着问话。
胤礽静静的听着,当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挑了挑眉,原就还有一个叫保成的,还挺巧。
他觉得无所谓,淡修竹却勃然色变。
这没有避名讳的事,是要重罚的,他听见的一瞬间,就直接让人禀报康熙,一边强行将使者带回驿站,不再进行下一步。
典制的问了,他就如实回,没有避太子殿下名讳,被他听出来了。
谁知典制比他还生气。
在典制心里,太子爷就是最英明神武的存在,那时候礼部穷,尚书就直接去进宫哭穷,后来给了制衣厂的缺,众人还觉得这成衣不够高大上,谁知赚钱不比玻璃差多少。
受众面实在是太广了,这成衣能卖的地方是真的多,现在制衣厂已经开了好几个分厂。
他拿奖金拿到手软,都是拜太子爷所赐,哪里能不高兴。
如今有人冒犯,他头一个不答应。
脸黑的比谁都都快,方才在路上,还在跟胤礽讲,要讲究大国风度,要优雅要君子端方。
胤礽摸了摸鼻子,试图劝,然后他还没张嘴,淡修竹就没忍住冲他作了个揖,低声道:“此事纵容不得。”
他懂了,这是必须处置,没得商量的意思。
胤礽没吭声,等来了康熙雷霆之怒的旨意,他捧在心尖尖上的少年,却被人如此冒犯,天家威严不容亵渎。
况且这不仅仅是犯名讳的问题,更是一种试探,试探他会不会真的处罚,也试探大清的态度。
这场接使臣之旅,彻底失败。
胤礽乖乖的跟在典制身后,和淡修竹挥挥手,等走到路上的时候,就听典制冷不丁的问:“你先前在鸿胪寺?”
年岁真的小,屡屡升迁,可见其能量真的不小。
胤礽装傻,他能说什么,什么也说不了。
他低声道:“我不过是平平一少年尔。”
典制知道他不愿意说,倒没说什么,只感叹道:“万岁爷对太子爷果然宠爱有加,这关于太子爷的事,传的快,这处置的也快。”
前前后后不过骑马的时间,说明万岁爷跟本没考虑,直接就下了处罚的命令。
胤礽就笑:“万岁爷一片爱子之心。”
他这话说的中规中矩,典制却又看他一眼,这小子有点意思。
两人回了礼部。
胤礽整日里跟着典制,看着他东家长西家短,便是红白喜事,都叫他上门,这忙的跟什么一样。
“宗室可真多啊。”他感慨。
在宫中的时候,他来往的都是显贵宗亲,更多的是康熙的亲兄弟,毕竟能在宫中行走,实属不易。
但是进了礼部跟着典制,他才算真正的把京城所有的宗室都捋了一遍,也学会了上午去给人吊孝,黄昏去给人成婚。
“此话可不许当着旁人说。”
典制一脸严肃。
胤礽也跟着点头。
两人在京中混的风生水起。
胤礽整日里忙活,渐渐地也闯出名气,很多宗亲都知道,有一个小典制做事非常周到妥帖,嘴巴又甜,哄的人不知今夕何夕。
就是他瞧着好生熟悉亲切,总觉得跟看到亲戚一样。
典制的欣慰极了。
觉得他这属实可以。
而众人正聚在一处看胤礽薅草,就见门外施施然走进来一个男人,他气势磅礴,眉眼带笑,却一看就知道不好惹,身上穿着挺括的长袍,视线在院中巡弋。
典制瞧见他走进去,有些茫然,什么时候礼部又添人了,他竟然不知道。
正说着,就见尚书走了出来,典制这就收回视线,谁曾想眼光余光瞥见尚书深深的鞠躬。
“爹!”胤礽中气十足的喊。
他直接扑进康熙怀里,乐呵呵的昂着小脑袋:“你来了呀~”
听他这称呼,康熙就知道,他这是不愿叫旁人知道的意思。
尚书看见胤礽,也瞪圆了眼睛,他们两个之间的工作没有交集,他竟不知太子爷何时进了礼部。
而几个侍郎心中也跟着巨震,他们进过宫,自然见过被捧在手心里的太子爷,但是尚书都没露出行迹,几人自然也不敢。
“修整花园?”康熙随口问。
尚书心顿时一抖。
要命,太子爷进礼部,不会让他走了一遍流程吧,比如故意不搭理他,再给他派管理小花园的差事,再给他一本厚厚的足以令人绝望的枯燥书籍。
康熙看了几眼,就走了。
带来的遗留问题很大,尚书没办法再忽视胤礽。他有事没事就要来转悠一圈,看看胤礽是怎么当差的。
偶尔看着他笑一笑。
弄的众人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对胤礽爱答不理,而是态度纠结起来。
好在胤礽开始吹,什么他天资聪颖生的好看,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这样耐不住的性子,让众人心中唏嘘,觉得这果然人无完人,瞧瞧这多好的一少年,结果被自己给毁了。
胤礽看着他们战战兢兢的态度又平常起来,这才松了口气。
礼部尚书终于知道自己的冒昧之处,他强忍着不再过来。
典制一脸唏嘘,有些遗憾的看着他:“我以为你会走的更远,结果……”
自打他父亲来过,这礼部的气氛就怪怪的,典制往深了想,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这尚书对着小典制的父亲行礼,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典制混乱了。
这个小典制到底什么来路。
“你是谁家的小子?”典制摸着下巴猜。
“你一直不曾说你姓什么,让本官猜猜。应当不是觉罗氏,这些日子你跟着本官各处跑,无一人认出你,可见不是,再有就是索相明相家的子弟,瞧着也不像。”
其余的,范围就广了。
但是能让尚书大人作揖的存在真不多。
“你到底是谁家孩子呢?”
胤礽歪着头,一脸无辜:“我是桃子精,跟玉皇大帝可熟了。”
典制觉得这天是聊不下去了。
“我观你印堂发黑,等会儿下值了还是去医堂看看才是。”
胤礽随口道。
典制:?
我一心为你考虑,你却只跟我玩虚的,他生气了,转身就走。他觉得自己对胤礽是真的好,谁知他不真诚,心里还有些难受。
然而等晚上下值后,鬼使神差的,瞧见医馆,他还是默默走了进去。
他穿的富贵,神态威严,医馆的药童瞧见了,不敢多说什么,直接给他排号,等着问诊。
典制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有些傻,一个小少年说句他印堂发黑当来医馆,他就真的来了。
老大夫颤颤巍巍的捋着胡子,刚开始还笑着跟他聊天,说两句,脸上的笑容就隐下去了,一脸严肃的又抖着手换了个胳膊。
他被撂在一旁,而老大夫开始翻书,他眉眼一利就要发作,却被药童眼疾手快的塞了盏茶过来,笑着安抚。
老大夫看看泛黄的医书,又看看他的脸,仔细的观察着,低声问:“你可有什么不适?”
典制摇头,他没有任何不适,纯纯就是被胤礽给忽悠进来的。
“幸好幸好。”老大夫松了口气。
转身就又叫了个更老的大夫出来。
“这是我师傅,来给您瞧瞧脉象,您坐好了。”
两人挨个问诊,又仔细的商议过药方子,老大夫送着老老大夫回屋,这才说道:“你这毛病还没发出来,好治,只不过麻烦一点,要针灸和药剂结合,这药材也比较贵,你看……”
典制的黑着脸,压低声音道:“我再去别的医馆看看,明明没任何不适。”
老大夫一脸无辜:“你的感觉没有你的脉象准。”
典制不肯认,又换了个医馆,不曾想对方看了又看,什么都没看出来。
他顿时纠结了。
他这是有毛病还是没毛病。
他选择再找一个医馆,对方望闻问切忙活了一大通,摇摇头说什么毛病都没有。
“印堂发黑,发黑瞧见了吗?”
“您这毛病得去道观或者寺院。”他试图委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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