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阁下来。
老夫人安顿了她歇息下。
桑枝第一次见到公主的模样,是在第二天清晨。
她去同公主请安。
安映禾穿着一身正桃红色纹金描花的衣裳,眉如柳,眼如月,华贵温和。
气质恬静而文雅。
是桑枝不曾见过的。
桑枝初眼见到,才知自渐形秽这词,也是适用于她自己。
似乎这么一看,公主和少爷才是相搭的,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桑枝垂下了眸。
她的脸色并不好,所以早起点缀了胭脂才过来。
公主两旁有两名侍女,着着一样的浅茶色衣裳。一个锐利老练,一个灵泼机灵,皆倨傲地抬着下巴,毫不掩饰视线地打量着桑枝。
桑枝只请安,这是兰茴给她说的,楼府的规矩。
她没有多留,上座温雅端贵的人也没有留。
待桑枝俯身出去。
巧桃努了下嘴,“那便是驸马爷的通房,也不怎么样嘛?也不知道做那柔媚的样子给谁看。”
甜花咂舌:“竟只是个通房?生成这个模子,真不是妖精转世吗?”
巧桃:“我看你已经被小狐狸给迷住了。没出息。”
安映禾蹙了下眉尖,轻喝声:“巧桃。”
巧桃抿了下嘴,没出声。
甜花:“嘻嘻但论尊贵高雅,没有人能比得上我们公主……公主才是我们长京独一美的。”
巧桃难得赞同甜花。“就是。”
安映禾眼睫微垂下,捻起手帕点了点自己的唇边,脑中还有刚才那女子含水带怯的柔柔一眼。
还真是我见犹怜。
公主入府来。
桑枝的生活像是有变化,又像是毫无变化。
兰茴近些日常往桑枝处跑,她快要被公主带过来那两个傲慢至极的丫头给气死了。
特别是静扶还赶上前去巴结,成功混入那两人之中,仿佛她自己的身份也能跟着高人一等似的。
常来指指点点兰茴做事。
桑枝只能笑着劝慰人宽心。
她昨夜刚替老夫人抄了些经书,现在手正酸涩。
兰茴一边给人揉手,一边说:“你都没看见,静扶那嘴眼都快翘上天了去。”
桑枝:“莫气,如此正好,静扶忙着伺候公主,老夫人那里就剩下最忠心的你了。还不最器重你?”
桑枝煮了凉汤,加了去暑提神的草药。捧了杯让兰茴尝尝。
兰茴喝下,觉心头的火气消了些。
看向桑枝:“我这几天看呀,少爷他似乎也不怎么喜欢那公主,那两个丫头约摸替自家主子着急着呢。”
桑枝脸上的笑淡了些。
兰茴见人似乎不想听这些,于是把凉汤喝完,掩饰掉尴尬,然后换了个话头。“……最近水棠说你在种花,怎么样,忠叔那里要我去问问吗,忠管事最爱他那一亩花地,连老夫人都不能轻易给人折腾掉呢。”
桑枝眼睫抬起,似有些微讶。“是吗?”
兰茴同去才发现。往常他们踏入时,对花朵照料得如自己孩儿一般的忠管事常将他们驱出来,也只有楼府的主子过去,忠管事才勉强让人看看。
而桑枝过去,忠管事立马迎上来。“桑枝,你今儿怎么来这么晚。那几只花儿太娇了,你快看看去,我这笨手笨脚……”然后看见了兰茴。换上了另外一副面孔,打招呼点头。
兰茴:“……”
兰茴把桑枝抓到一旁,毫不掩饰惊讶:“你怎么做到的?”忠管事除了老夫人和大少爷,其他人都甚少理会。连其他房的老爷少爷,别说差遣,甚至有时还得看管事的脸色呢。
桑枝微微苦笑:“大概是……把管事养的所有花名花性都记下来了吧。”
六月。
正是烈阳如火,天地烘炙如炭铁。
就连楼府,即便屋子放了冰旁,也能难消暑意炎热。
楼老夫人怕热。
桑枝待着也是待着,想着能不能为人做点去暑清凉的东西。
再加上陈大夫忙着行医,不能时不时都有时间为她讲课。
桑枝便自己琢磨着,折腾出凉汤,又开始学想和种花药。
其实刚开始得了老夫人的允许进花园栽种,忠管事看她的眼神也是不加掩饰的嫌恶。直到桑枝熬了两个大夜,把托云石买回来的花名书册给记牢了。
能和忠管事说上话,有了话题,栽种花药便顺利起来。甚至等给忠管事送来了凉汤,更是得了人的赞不绝口。
桑枝白日在花园,晚时为老夫人抄佛经。
日子平淡安逸。
但巧桃几人却不乐意了。
她们并不是故意想着挑刺桑枝。
毕竟一个通房,好看是好看,但也是下等的地位。还不足以让她们放眼底。
但公主是平淡的性子,不争不抢。巧桃自见了桑枝的美艳后,总觉得这个狐媚的女子会使出什么手段来勾引驸马爷。
特别是这几日自她观察,驸马和公主别说相敬如宾,新婚的模样都没有。更别说让她听见什么不可道语的声音。
若她屋外徘徊久了,则会被驸马的小厮云石好言劝离。
巧桃犹疑,从静扶那打听,才知道驸马爷以往房里一夜常叫了两三次热水。
并不是性冷的人。
静扶:“桑枝那丫头媚惑得很,也就专门使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勾引少爷,可叫公主殿下要万千小心提防那女子,说不定她现在就歹着坏主意,想着勾引少爷,给公主使坏呢。”
巧桃一下子就警觉了。
又留了心眼几日,才发现驸马也没去那通房那啊。驸马最常去的便是书房,甚至一待便是一夜之久。
巧桃开始怀疑了静扶的说词。
而那静扶口中准备着使坏的通房……不是在种花就是在晒草药,捡草药,还有煮凉汤……甚至,她和甜花还撞见过那人与一个年轻的男子相会在府里府游廊亭中!
实属把巧桃给震撼住了。
但府里人却熟若无睹。
……果然,是驸马爷性冷吧。
桑枝已经许久没见过少爷了。
如果不是忽然在游廊中遇见,她都要忘了这个人了吧?
已是六月末旬。
桑枝刚才老夫人的堂屋出来,老夫人暑意难消,喝了陈大夫调解的药后,还要桑枝按摩,才好入睡下。
游廊之上。
刚回府的人,和刚从老夫人那里回来的人。
两人猝不及防地对视上,桑枝最先移开自己的眼,垂眸,行礼,浅浅避于一旁。
桑枝不想和人一同走,故意放慢了步伐。只看着自己的鞋尖,上面绣着荷花的样式,粉色,小巧,裙摆布料纤薄,层层铺叠开,像是荷花池的水面。
然后,桑枝便看见了一只黑色靴子停在自己身边。华丽的锦服,布料高昂贵气,上面是繁琐的花纹图样。再往上,是黑靴主人所佩戴的荷包,针脚不算细腻,绣着戏水的鸳鸯。
桑枝的眼睫一愣,喉咙忽想被哽住一般。闭了眼。
黑靴子停驻只片刻,擦肩远去。
桑枝抬了眼,才发现自己的指甲已经扣进了手掌心。生疼,她却未能发觉。
夜幕。
桑枝望着桌案上草药书册,迟迟搁置在一页,许久都未能看进去。
烛盏摇曳。
屋里的冰盆散着凉气。
窗外是虫鸣。
桑枝站起来,嫌闷,开了窗。清风跟着吹拂而进,刹那仿若回了下雪的冬季。
窗外还是两只雪色的雪兔子,一只捏得精巧,一只四不像,但却能让桑枝心喜一整个冬季。甚至在初春时,小心翼翼将两只雪兔子埋在了消融的雪地里时,还掉了几滴眼泪,被少爷取笑了。
桑枝恍神得心悸,忙关上了窗。
书看不下,桑枝正准备熄烛就寝。
门外忽起了敲门声。
不轻不重,沉稳有力。
“来了。”桑枝不疑,以为是云石兰茴来禀报老夫人的事。
开了门,颀长的身影笼罩下来。
是桑枝意料之外的人。
楼延钧着着雪青宽袖圆纹锦袍,眉目淡淡,似没有看见桑枝微僵的手和紧咬的唇。
径直进来。
桑枝站在门边,暗吸了一口气。“少爷,这么晚了,您有事吗?”
楼延钧的目光淡淡扫视过桑枝的房间,最后又回到了桑枝身上。
时值夏季。
天热。
桑枝穿着月茶色的襦裙,似乎要就寝了,外衣已经脱下,袒露的肩颈雪白修长,莹白如玉。一双眼线微挑的含水眸,朱唇红润,此刻贝齿轻咬,看得出人的不悦之色。
楼延钧收回了眼:“今夜我在这里就寝。”
语气凉淡,仿佛在说今日天热一般。
桑枝被人的厚脸震讶住,气笑一般问,“少爷莫不是走错地方了?”
楼延钧宽解下了袍,精悍的身子露出,完全不将桑枝当外人。
桑枝咬牙,别开脸。
桑枝不想和人同榻,但看着楼延钧理所当然地占去她的床榻,心下又是一恼怒。
为何在她的房间,她还不能上榻睡了?
桑枝在桌边站了一小会,最后衣裳都没有换,贴着床沿也躺下。
桑枝是被人冷冷散散随意的姿态气昏了,等她在床沿躺下,才深知不该——
要起身时,便觉从后一只手,揽腰把她拖入怀。
背靠着坚硬结实的胸膛,桑枝心跳如雷鼓,她挣扎了片刻。
便听头顶低沉的声音。“莫动,让我抱会。”
声音微哑缱绻,似含深情万千。
桑枝的眼一下子便红了。
过了片刻。
桑枝睡意涌上,忽感觉身旁有什么温软的东西碰触到她的额头,渐渐炙热,滚烫,亲吻一路而下。不一会,人便翻身而上。
桑枝又气又好笑。
说到底,原来是为了这个目的来的。
推搡不开人。
桑枝愤愤一口咬上了人的肩膀,硬得她牙疼,鼻尖也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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