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城的日子过得平静。
这日。
桑枝和翠秀打了招呼, 带上了几帖准备好的草药,去姜府接儿子。
走进了正院,迎面就遇见了一身墨色朱纹锦服的楼延钧。
桑枝最近总能遇见人。
明明她都已经找了各种时间段, 只为了避开楼延钧在姜府的时候, 但每次来总是会遇见。
桑枝微蹙了下眉。
不过, 也是因为撞见的次数太多,桑枝如今遇见,已经可以面不改色,点点头示意便离开。
也好在楼延钧并未和她说话。
只是不知道, 安安有没有撞见了人。
云州城近些日街上的巡逻官兵渐多。
但百姓们似乎习以为常了,依旧如以往一样。
毕竟这种仗势, 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见惯不惯。
桑枝也从刚开始的担忧, 渐渐地放下了心来。
今日学堂无课。
翠秀带着安安出去逛街玩耍。
桑枝因为要给姜母煎煮草药, 所以便留在胭脂铺子里。
胭脂铺子门半掩着, 是已经歇息的信号。
桑枝正忙碌着,忽然听见了外头敲门声。
而后是推门而进的声响。
桑枝头未回。“不好意思,今儿的胭脂已经卖完了。”
进来的是一身暗紫衣裳的公子, 执着一把薄扇子,身旁跟着个佩刀侍卫模样的人。
“都卖完了吗……掌柜可否再通融一二,我家妹子吵得紧, 昨日忘给她买,今儿若不买回去,定得又哭闹不休。”男子道。
桑枝回头。
萧正阳正说着,忽觉自己呼吸一窒。
女子一头茂密乌黑的发, 柔媚的眼不语先笑, 巧鼻杏唇, 别致又清新。
萧正阳从不知道他们云州城竟然出了如此绝尘女子。
虽然他早听闻了姜伯伯的地段新开了一间胭脂铺子。
桑枝:“实在抱歉,不过这儿有新做的水粉,您可以看看……若实在想要胭脂,那明日可以替你留一份。公子卡如何?”
萧正阳察觉自己一直盯着人看有些不礼貌,咳嗽一声,点点头。“好……那,那水粉便为我拿几盒,胭脂、胭脂明日我再来取。”
桑枝:“好。”
桑枝应道,视线正好落到了贵公子旁边的侍卫身上。
那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但桑枝却觉似乎有哪里奇怪。
见桑枝盯着他,侍卫眉皱了下。
显然是不快的。
桑枝忙移开眼。
萧正阳和侍卫两人离开了胭脂铺。
身边熙然人群一一掠过。
路过的巡逻官兵朝萧正阳点了点头。
萧正阳扇着扇子感叹:“没想到云州城还出了这么一个谪仙般的女子。”
侍卫:“少爷喜欢?”
萧正阳笑:“美丽之物,谁人不爱?”
“行了,得赶紧把这什么胭脂水粉的给娇娇送去,晚了她又要闹脾气了。”
侍卫没说什么,点了下头。
待那两人离开了胭脂铺,桑枝将煎好草药过滤出汁水,盛在了汤盅里。然后将胭脂铺关门,便去了姜府。
在姜府的正院。
迎面就撞见了正好要出来的楼延钧和姜兼行。
姜兼行见到女儿十分高兴,“念念。”
桑枝忍不住也露出笑来。“爹。”
“又给你娘送药来了,你也别这么辛苦,有王大夫在呢。”姜兼行说,“煎药这事就留给丫鬟们去做,你光照看着安安就够辛苦的了。”
“不会,爹。”桑枝浅浅笑,说。
目光却在一抬眼的功夫,和一旁楼延钧的视线对视上。
姜兼行忽才意识到未将两人互相介绍一下。
毕竟现在楼延钧住在姜府,和念念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来,延钧啊。这是我女儿,念念,姜忆念。”姜兼行十分骄傲。
听到这称呼,桑枝吓了一跳,她原本以为会楼延钧至少会隐姓埋名一下。谁知道人连名字都没换一个……他不是宰辅,他就不怕被发现吗?
楼延钧则颔首,光明正大地看着桑枝。问好,“姜姑娘。”
“念念,这是新来云州城的使官大人。你认识下就好。”
桑枝“嗯”了声,眼却不敢怎么看人,“楼大人。”
寒暄一二。
姜兼行就同楼延钧一并出门了。
桑枝到了姜母的院子。
姜母正在做刺绣。
脸上挂着温柔的笑。
桑枝将药递给了晴弓。
姜母:“念念来了,快来看这一荷花绣得好不好,娘以前就想着给你绣布袋,你哥哥都有了好几块,娘也给你补上。”
桑枝心里头暖暖的,眼神柔和,“嗯。”
桑枝:“母亲的腿还好吗?”
姜母:“近来酸酸涨涨的,王大夫按着你拿的方子,挑了好几副药。舒服很多了。睡觉都不用你爹揉才能睡着了。”
姜母说着,眼底忽又有泪花。“我们的念念可真厉害,王大夫也一直夸你懂得多呢……”
是受了多少苦,自家的念念才会连这种山野间的草药才会识得……
桑枝:“母亲的腿要快快好起来,安安还想着跟您一去逛云州的城会呢。”
姜母擦了下眼角:“好。”
桑枝又陪着姜母待了许久,给人敷药揉腿,闲聊讲趣。
翠秀带着安安出去,是有姜府的侍卫陪同的,所以等会也会先回来姜府。
桑枝便在姜府等着儿子。
母女俩聊了许多,又聊到了桑枝开的胭脂铺。
姜兼行十分宠爱姜母,虽然是个大老粗,但自姜母嫁给人后,女儿家的东西,几乎是一样不缺,胡乱地塞买给人。
姜母也是用过许多胭脂水粉,名贵的,便宜的,多少都涉及过。但自己女儿做的,即便不含私心,也是她用过最舒心的。
且云州城贵女贵妇们讨论的念念的这款胭脂,姜母也是有所耳闻的。
在得知女儿竟然只有两人在帮忙做胭脂,一想到那胭脂受欢迎的程度,不免担忧起女儿的身体。
桑枝是有意向把铺子做大的,但由于现在的精力都在母亲的病身上,所以暂且搁置。
“娘,您放心吧,不止我和翠秀。我还雇佣了其他的女子一并做的。兄长已经都未我办妥了。”
这也是姜译苏临去长京时帮桑枝处理的。
虽然桑枝自己也能雇愿意来做胭脂的人。
但姜译苏寻的,都是已经事先调查过背景。是背景干净,不会到头来暗刺一把的。
桑枝只得感激收下兄长的心意。
并且将自己一部分开胭脂赚来的银钱,偷偷存储了一部分给哥哥。听娘说,兄长还未娶妻,桑枝打算存这一笔钱,留给姜译苏娶妻生子。哪怕兄长自己足够富有,姜家也财大业大,并不需要这一份钱。
但这是桑枝现在能为一直在帮她的兄长做的最好的事了。
桑枝并不担心胭脂的方子会被有心人盗用。因为胭脂的配方在她手中,而且最后一项材料,也是她精心调制的草药方子。哪怕真有有心人拿去,也不会威胁到她的生意。
姜母这次放心了下来。
“那你也得多注意点休息,可不要把自己累着了。”
桑枝笑应。
翠秀带着安安回来。
桑枝正在和姜母一并绣花。
安安老远便喊着“娘亲”和“祖母”。
桑枝放下绣针线的篓,把儿子抱起。“安安。”
安安手里还攥着一根糖葫芦。
“娘亲,糖葫芦好吃,我给娘亲留了。”
又红又圆的糖葫芦,外头裹着晶莹的糖水,还洒着一层喷香的芝麻。
晶莹的糖水已经融化下,滴沾在小孩胖乎乎的小手上。
只有最上面的一颗被咬了。
可见小孩吃到一颗后,就忍着多时了。
桑枝感动。
但见儿子满怀期待地献宝一样看着自己。
桑枝也只能先忍住心底的热意,张嘴咬下一颗。“嗯,好吃。安安真棒,能找到这么好吃的糖葫芦。 ”
安安咧开了嘴,露出了小小可爱的乳牙。
安安见娘亲吃了,吸溜了声口水,正要咬。忽然看见一旁的姜母,立马往前探出胳膊,
“祖母也吃。”
姜母和晴弓都笑起。
在姜府又待了会。
三人正要回去。
到了正院,正好就撞见了回府的姜兼行和楼延钧。
桑枝牵着安安的手一僵。
姜兼行本严肃的脸,在看见了外孙和女儿,一下子柔和了下来。
安安立马跑过去:“外祖父!”
姜兼行:“哎!”
姜兼行一把将外孙抱高高,最后又贴着脸蹭了会外孙的小脸蛋。
桑枝纠着手指,视线在楼延钧和儿子身上来回。
想着法子避了那么久,终于还是让父子俩遇上了。
但直到桑枝带着安安离开了姜府,安安也没有跑过去喊楼延钧。
桑枝本还有些纠结,后想想,是不是因为安安没有注意到楼延钧。
思来想去,见安安一如往常,最后也没问出口。
当晚。
桑枝睡熟。
身边早已被哄睡的小团子蓦的醒来,睁开了眼,短短的四肢悄悄爬下床。
路过了桑枝身边,甚至费力地给人盖好了被子。
楼延钧在屋顶。
望着一轮清月。
听见了窗户轻推开的声响,轻跃下来。
父子俩对视了一秒。
安安学着外祖父虎起脸,奈何脸蛋稚幼,看着并无凶神的样子。
“你让娘亲哭了,安安不要你这个坏爹爹。”
楼延钧:“……”
楼延钧伸出手想将儿子抱起,但安安只是别扭地往后一扭,拒绝让他抱。
楼延钧:“那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吗?”
安安抿紧了嘴巴:“……不太能。”
而后凶巴巴插腰:
“娘亲喜欢你,安安才喜欢你,娘亲不喜欢你了,安安也不要喜欢你。”
楼延钧神色温和。
安安别别扭扭望了楼延钧一会,后说:“你再让娘亲伤心,安安就让外祖父揍你。”
楼延钧垂抿神色,轻笑:“好。”
安安:“……然后还要给娘亲找个安安的新爹爹。”
楼延钧笑容立马收敛:“这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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