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行人都知那是姜家地盘, 于是对这新开张的铺子,也生了几分好奇。
不过店老板似乎是个普通的姑娘。但里边还有一个人,带着面纱, 常在垂着帘的柜子后算算盘, 不知其面目。
即便如此。
但那胭脂却是格外受欢迎。
起初云州的达官显贵只是凭借着和姜家交好的目的, 派了小厮仆从给家里的女眷买了几盒。
但知道那胭脂铺里只有两个姑娘后,且貌似也看不出跟姜家的关系,也就没再买了。
但后来,家中的女眷却纷纷打探在哪买的这种胭脂。于是, 一晃之间,这间小胭脂铺的胭脂倒成了贵女们的心头好。
且价格又便宜, 寻常女子也格外喜爱。
但胭脂铺每日固定的分量就几盒。
以至于到了后头,铺子还没开, 外头就排起长队来了。
桑枝并不缺钱。
所以已经不会再像在苏水镇的时候, 埋头做胭脂了。
更多的是抽时间研究新的胭脂颜色和陪儿子。
安安现在在上云州的学堂。
因为姜兼行想念外孙, 经常由铁木接送着下学,然后带回姜府里,最后桑枝再去姜府接人, 顺便看望姜父姜母。
听闻了姜家寻到了女儿,云州郡守萧回也买礼来姜府,特地来恭喜。
两人是老搭档, 治理云州城多年,姜兼行也没有客气,便让仆从收下。
郡守萧回被带进来,就看见院子里, 乘凉的椅子上, 四十好几的人, 常年是个黑面的老大粗,正在扮着鬼脸哄逗一个两三岁的小孩。
小孩白白胖胖,咧着嘴笑得直拍手。
萧回:“……”
姜兼行看见老朋友,咳嗽一声,掩饰掉尴尬。
“来了,坐。我陪我孙子玩一会。”
萧回:“哦哦,孙子啊……”
萧回屁股还没在下人搬来的凳子上坐下,就又跳起来。
等等,姜兼行哪来的孙子!?
姜兼行图一个孙子图了老半年,也是他们这些老朋友熟知的。
每次一聚会,谁带了孙子,必会被姜兼行贴脸又举高高地玩,然后吓哭收尾。
后来老朋友们就都不约而同地不让见其孙子。
现在他连自己的孙子都有了?!
而且小孩儿看着竟还不怕他?
萧回:“译苏什么时候娶的姑娘,也没见……”
“是我闺女的。”姜兼行满脸骄傲。“三岁了,那个啥啥都会背,学堂夫子都在夸!”
萧回:“……”
萧回特地前来,当然不止为恭贺姜兼行找到了女儿。主要还是为了一副圣旨。
“蔡卓的二子蔡镇韵还未抓捕到,皇上派了抓捕的使官前来,过几天应该就会到了。”
姜兼行还在逗孙子:“怎么好端端的,派了使官来,蔡镇韵还能躲咱们这不成。”
萧回:“这倒难讲。听说已经搜寻了半个大安,蔡镇韵之前在云州附近的小地方做过官,就怕会有包庇私藏的人,所以难免会多关照我们这里。”
姜兼行:“行,哪个使官来?”
萧回:“圣旨未写,应是临时任命的,我回去再回禀一封信问问皇上。”
云州城这里地处大安较为偏僻处。
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常年有朝廷要犯和亡命之徒会逃躲到这里,所以萧回他们处理这事,已经算得心应手。
而且有姜兼行的姜云军在,萧回并不担心会出什么事来。
送走老友。
过了几日,姜译苏也得启程回长京,他向朝廷告假的日子到了期限。原本传了书信,想要再留些日子,但朝廷的回信拒绝了,朝堂还有事责要他处理。
要姜译苏尽快启程回长京。
姜译苏只能和铁木恋恋不舍地离开云州。
而又过了几日,皇上钦定使官到达了云州城。
姜兼行没有那么多规矩,自然也没有去迎接。这些表面上的客套,自然是留给了郡守大人萧回去做。
但使官大人会来访他,姜兼行还是比较意外的。
毕竟他凶煞的粗人形象,不止在云州,大概在长京也让那些朝官们有所耳闻。所以一般从长京来办案的官差,都害怕和他打交道。有什么事,一般也是和萧回交流。
正好顺了想要图一个清净的姜兼行的心。
但这次使官竟然第一天就来拜访他,要么是一个有种的,要么就是一个没眼力的。
姜兼行不舍地让愚伯把安安抱去给姜母。
“行吧,备衣,我去会会那小子。”
胭脂铺才刚关了铺子。
桑枝换了一身衣裳,来姜府接儿子。
老远便看见了一辆古朴硕大的马车停在姜府前头。
桑枝本还有些犹豫,想是应有客人来,要不要回避一下。
而一旁的侍卫已经看见了她,忙走过来。
“小姐,这边请。”
桑枝想了想,跟着进去,回头又看了眼那辆庄严肃穆的马车。
侍卫看见。“是长京来查案的使官大人,要来和老爷交会文奏。”
桑枝点点头。
怕撞见了官员说事。
于是进了府,从侧路走。
桑枝刚踏进侧面的回廊,忽听见正院传来姜兼行熟悉爽朗的笑声。
“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桑枝忍不住回头看。
而后。
便看见了踏进府来的一人。
一身深墨色锦服朱红纹配饰,头戴着官帽,两条红缨垂下,身材高大,一张清冷昳丽的面孔,恍似云间来物。
桑枝怔在原地。
而后捂住了唇。
人的一双淡漠的眼,似乎有所察觉,往桑枝的方向移了一眼。
桑枝忙躲进了回廊的拐角。
背靠着冰冷的墙,一颗心跳得飞快。
楼延钧……楼延钧为何会在云州?
使官?什么使官?他不是宰辅吗?
桑枝心惶恐地跳得不安,忽想到了离别前,人通红恨意的亲吻。
桑枝扶住有点昏沉的头。
好在两人并没有在府前停留太久。
姜兼行已经将人邀进了府里。
走的正院的路。
正好和桑枝侧面的路避开。
桑枝心悸地回了姜母的院子。
安安正趴在姜母的膝盖上和人玩皮球。
姜母笑得很是慈爱温柔。
桑枝的目光落在了姜母的腿上。
姜母的腿并不是不能治好,只是需要长期的疗养。
而之前因为心结,根本无心好好疗养。
桑枝这几日来,专门都有为姜母带来治腿的草药。吩咐了晴弓每晚煎煮,趁热敷疗,揉锤。
嘱咐完,桑枝也会多留下来和姜母说说话。
但是今日因撞见了门口的楼延钧。
桑枝心神不宁。最后怕姜母发现,只能找了个理由,带着安安先回去。
明明,明明他们都两清了……
晚上。
哄睡完安安后。
桑枝坐在阁楼的窗前发呆。
外头是圆月高悬。
桑枝租住的铺子共两层。
下头用作店面,卖胭脂水粉和刺绣。
上头则是供他们住的地方。一共三个房间。一间翠秀的,一间她和安安的,还有一间,则堆放药草和水粉的材料。
桑枝也常在这里做刺绣。
靠近窗。
也能看见底下热闹繁华的大街。
桑枝搞不清楼延钧的来意,但显然是被吓到了。
刺绣的针不小心扎到了手指好几次。
桑枝只能停下来。
桑枝缓了会,劝自己安心。
现在是在云州,她有爹娘在,楼延钧不可能随随便便地再接近她的。
桑枝说服了自己,便也回去睡了。
第二日。
桑枝到姜府给姜母送敷热膝盖的药草,顺便接安安回家。
在门口。
听到了姜母和晴弓的谈话。
姜兼行十分喜欢新来云州城的这个使官,并让人暂且在府里住下。
姜母:“很久没看见老爷那么开心,当年培养出了个跟着楼氏军的副将,都没见人这么高兴呢。”
晴弓:“夫人,那使官大人模样还生得极好呢,这要是云州贵女们见了,定会被抢过去做夫婿。”
……
桑枝听了会,笑容有些凝固。
桑枝还是敲门进去。
安安看见人,边喊着娘亲边跑过来。
桑枝勉强扬起唇,抱住人。
姜母:“念念,最近听你爹爹说,云州城不太平静,抓到了好几个什么逆臣贼子的,你要不要到府里先住几天?”
“没事的,娘。”桑枝说,“这不还有巡逻的捕快吗,不会有什么事的。”
桑枝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姜母见桑枝坚持,便也不在劝。
当晚。
哄睡了安安后。
桑枝又坐到了窗边对月叹气。
她这是遭了什么孽。
楼延钧来云州不说,竟然还住进了姜府。
以后去姜府,她要更为小心了,不能遇见楼延钧,也不能让安安遇见了。
桑枝正想着,忽觉头顶一暗。
她缓缓抬起眼,看见了一张俊美清冷的脸,极为熟悉的脸,一身墨色朱纹衣袖随着夜风鼓鼓吹动,高大劲瘦的人停蹲在了窗槛上,居高临下,一双漆黑如墨的眼,深如黑渊。
“晚上危险,莫随意开窗。”人忽开口。
桑枝差点往后跌坐在地,一双杏仁眼愣怔怔地盯着人。
时间都在焦灼。
楼延钧最后看了一眼人,移开眼,离开了。
桑枝才缓过了一口气。
最近云州城街面上确实出现了许多巡逻的官兵,她也是知道的。
但是……
桑枝嘀咕,站起来:“什么嘛,竟敢随便踩人的窗户……”
桑枝正要去关窗。
黑影去而复返。
楼延钧:“我的玉佩丢了,有丢在这吗?”
桑枝吓了一跳,半会才干干:“……没有。”而后眼尖看见了人腰间悬挂的玉配,“玉佩不就在你自己的腰带上吗?”
“嗯。”楼延钧像是才发现一样,慢慢移开眼,垂眸看了眼。而后离开。“好。”
待人离开后,桑枝立马上前将窗户给关得死死。
作者有话说:
为了跟媳妇多说上一句话,没话找话的屑狗:)
桑枝:有病。
——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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