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冬炎是高中时期喜欢上画画的。在那个人人都发光发亮的班级里,他被自卑压得喘不过气,变得沉默寡言,不懂得如何与人交谈只能拿着笔低头。

    作业写得烦闷,就会在废纸上乱画。

    刚开始是杂乱无章的,到后面他照着课本人物临摹,居然还有模有样的。一张纸一根笔,就能让他安安静静地坐上一个下午。

    久而久之,他对画画的喜欢,一发不可收拾。

    而那只磨损的铅笔成为他所有情绪的出口,喜悦的、悲伤的、疑惑的……都在线条里叙说着,比文字更隐晦含蓄,却更让人感到安心。

    不知不觉中,在绘画上倾注的时间也培养出何冬炎对图案的敏感,他有了不错的手绘能力,画设计图对他来说没有任何问题。

    连着两天,何冬炎只是匆匆忙忙上桌扒拉几口饭,然后钻进他的房间,紧闭房门,埋头临摹。

    很快,何冬炎就完成了十二个生肖的钥匙扣设计图。

    他整理好凌乱的桌面,收拾了地上废弃的纸张,将所有的设计图工工整整地折叠好,如同宝贝般装入袋子里。

    再从房间走出,何冬炎感觉恍如隔世,也不知道过了几天。这次总算可以下楼吃一顿踏踏实实的饱饭。

    他沉浸在自己的成果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神色不对劲的祝芳白和何夏热。

    饭后何冬炎打算拿着他的那些“宝贝”出一趟门,被祝芳白喊住了:“冬炎,你坐着,母亲有事要和你商量。”

    “我有急事出门,回来再说吧?”

    “你还是先听吧。”祝芳白脸色凝重,思索着该如何开口。

    何冬炎迟疑了一下,又坐了回去。

    祝芳白看了何夏热一眼,忐忑不安地说:“志用前两天去城里送货,结果出了车祸,进了医院……”

    “车祸?我姐呢?她没事吧?现在人怎么样?”何冬炎蓦地紧张起来,他居然都不知道这件事。

    “春雨没和他在一块,人不在车里,没事儿。就是、就是张志用他……”祝芳白叹了一口气。

    何冬炎心提到嗓子眼,听到祝芳白后半句“没抢救回来”,脑子混沌一片,登时从凳子上坐起来:“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才说?”

    “我们也是昨天才知道。张家派人来传话的。”何夏热帮腔。

    “春雨这孩子可真的是命苦,好不容易日子过得好一些了,又遇上了这种事情……”祝芳白看着何冬炎脸色愈发难看,不敢再往下说下去,嘀嘀咕咕念着,“你天天都闷在屋子里,要和你说句话都难……”

    “现在人在哪?”

    “说是人已经抬回家里了,估计在准备后事……”

    何夏热提出建议:“咱们去看看吧。”

    何冬炎顾不上收拾,急匆匆往外走:“当然要求,现在就去。”

    年纪大的祝芳白腿脚不够利索,走得很是迟缓吃力。何冬炎走了一会儿,注意到落在身后远远一截的祝芳白,连忙喊停了何夏热:“你扶着母亲,我抄小路先过去。”

    何夏热听话地退到后边,搀扶着祝芳白,见何冬炎腿脚宛如生了风,没一会儿就消失在林子里。

    因为走得心急,何冬炎甚至都没理会那些杂草划破皮肤。

    很快他就到了张家,远远就看见门上拉着白条的随风飘动,门口人潮涌动,黑压压的一片。他想起父亲离开的那一天,家里也是像这样,有进进出出的人。

    可没有一个人能挽留父亲的脚步。

    他带着强烈的不安,挤进人群里,迎接噩耗。

    何冬炎与张志用来往不多,但知道张志用对何春雨的照顾,所以对他的印象还是好的。对于张志用的离开,他心里是意外、惋惜、难过,更多的是关心姐姐此刻的状态和以后的生活。

    “冬炎来了?”

    “冬炎啊。”

    邻村也都是熟识的,看到何冬炎自觉地让出一条路。

    何冬炎朝众人一路点头表示招呼,穿过长长的走廊,到了正厅。

    正中央摆着一具棺材,张志用已经入殓。

    两排跪着身批丧服的人,何冬炎一眼看到跪在地上的何春雨,她垂着头,神色憔悴,双眼空洞地看着地上。

    何冬炎正想上前喊,忽地从屋子里冲出来一个妇人,一把扯下何春雨的丧服帽子,抓着她的头发就要往外拖拽:“你这个女人,别在这里假惺惺的,你给我走开!”

    何春雨任凭头发被拉扯,身子跟着东倒西歪。

    何冬炎马上冲上去,费了好大劲才将妇人拉开,这才看清对方是张志用的母亲林笑翠。

    林笑翠顺势倒了下去,看了一眼何冬炎,再看向何春雨:“好啊,娘家人来给你靠山了是不?”

    何冬炎根本插不上话,他护在何春雨面前,回头看何春雨:“姐,你没事吧?”

    何春雨没有任何反应。

    “你这个克夫的害人精!就是你克死了我儿子!我的志用啊,我的宝贝儿子……你怎么死得那么惨……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林笑翠跪在地上捶打着胸口,哭天抹泪,一会又拿手指着何春雨,眼神猩红,“都是你,要不是为了给你买礼物,志用也不会绕了路,你为什么不去死!志用对你那么好,那么好啊……”

    何春雨也跟着跪在面前,声音暗哑,喃喃自语:“是我不好,是我的错……”

    母亲说得对,如果不是为了给自己买礼物,志用根本不会遇上那一场车祸。何春雨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你这个假惺惺的,你看你一滴眼泪也没有……”

    “老天爷啊,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们家志用,他死得那么惨,他疼得一直喊,他和我说他疼啊……”

    听着林笑翠的话,何春雨脑海里不断放映着病床前痛苦呻吟的张志用,感觉整颗心都被一片一片剜了下来。

    张志用是个好人。他全心全意对待自己,成为自己在这个家里唯一的依靠,可是她心里始终有些不甘,对他保持着疏离。

    何春雨不曾埋怨过上天的不公平,可是张志用的离开,让她愤恨上天。

    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

    也是在这些天,何春雨才忽然间明白,张志用对自己就是亲人的存在。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她会好好地珍惜。

    只是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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