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冬炎看着对方慢慢抬起头,露出帽沿下的那张脸。
原来是林聋子……
林聋子似乎也是才认出何冬炎,紧绷的脸色瞬间舒缓,换上了熟悉的憨厚的笑容。
他的普通话也不是很好,说话的时候一个词一个词努力往外蹦:“热……单子……你……”
何冬炎直勾勾地盯着林聋子的脸,尽力从他那张扭动的五官上领会他的意图。
“不——好——意——思——啊,老——林——”何冬炎拢着手在林聋子耳边大声地一字一句地喊,“这——是——我——工——厂——的——传——单——”
林聋子听懂了,点点头:“玩……具……”他朝何冬炎看看,拿走何冬炎手里的传单,比划起来。
何冬炎记起来,房东说过林聋子做过玩具的事情。或许,可以喊林聋子来做?
“你——愿——意——来——做——吗?”何冬炎比了比传单,又比了比自己,“跟——我——一——起——”
林聋子慢半拍地笑了起来,半是怀疑地点点头。
何冬炎将林聋子带回了厂房。
当林聋子将这个空间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又走到木制机械边上,伸手摸了摸,摩挲在指腹的触感让他怔怔地出神。
没有人知道他这一刻心里到底在想着些什么。
也许是那些年在车间生产的辛苦场景。
也许是被厂长狠心驱逐的不堪画面。
又或许是其他的……
何冬炎静静地站在一旁,耐心等待林聋子的反应,他猜想林聋子应该是错愕吧,错愕住得那么寒酸的邻居居然有这样一个厂房?
此时此刻的何冬炎,反而像是个被面试的人,忐忑等待着林聋子的肯定。
漫长的等待后,林聋子仿佛醒过来,转身看着何冬炎,脸上的神情十分淡然。
差点忘记,林聋子也是见识过大世面的人,他先前待过的玩具厂,据说有百来平方米。
“怎么样?”何冬炎的嗓子已经喊不动,只能搭配着表情与林聋子交流。
林聋子也懂,淡淡地点头,似乎是说:还可以吧,就这样。
就这样,意外地,建成工艺礼品厂迎来了它的第一个工人。
林聋子有机器操作经验,一上手就会了,很是得心应手。何冬炎看他摸着机器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都自信了许多。
战士就该回到自己的战场。
何冬炎不知道林聋子是嫌厂房太安静,还是觉得要帮帮何冬炎,隔天下午又带了三个人过来。
全都和他一样的环卫工人。
林聋子用他艰难的词汇表达,其中一个是曾经玩具厂的精英,一个是试图成为玩具厂的精英,还有一个只是顺道过来看看玩具厂的精英。
何冬炎隐隐地担忧,再挖下去环卫局该找上门要人了。
看着眼前这一堆的老弱病残,再看着逼在眼前的交货日,何冬炎也没有多余的选择,只好亲自上阵,手把手指导他们。
林静白笑称何冬炎是盲人骑瞎马,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教着一群不懂的人。
一伙人挤在五十多平米的房间,刚开始错漏百出,一会儿这个喊,一会儿那个叫,何冬炎忙得像只上蹿下跳的猴子。
没过两天大家都熟识起来,用各自的方言夹杂蹩脚的普通话交流着,安静的厂房一下子热闹起来。
甚至还有工人开起林静白和何冬炎的玩笑。
“老板,你和老板娘什么时候结婚?喜糖总要给我们吃点吧。”
“老板娘这么好看,老板你也太有眼光了,怎么给你拐过来的。”
每每这个时候,林静白脸上就会露出羞涩的笑容,然后满怀期待地看着何冬炎。
何冬炎也知道林静白在等待什么,他在心里酝酿着,等待着。
木玩事业似乎就这样上了轨道。
第一批货完成得出奇顺利,何冬炎和林静白赚到了7万元。
“咱们这笔钱,可得好好计划着,不能浪费了。”林静白还在一分一毫地计算着,该如何让这笔钱花得有价值。
“我们要不要再租个场地?这个地方小了点,要是订单多的话,货物都堆不下了。还有太偏了一点,不好招工……”
“再买一台好点的设备。那个木制的机械,修理了好多次,没用一会儿就坏,估计再有一两次,就要报废了……”
林静白陷入认真的思考之中,而何冬炎却看着格外认真的林静白,在脑海里计划着另外一件事。
再然后,特地选了一个诸事大吉的日子。
请了个媒人,备了一些礼品,上林家大门提亲。
林静白父亲林严是个开明的人,倒也没有嫌贫爱富,一见何冬炎本人,再聊了几句,觉得小伙子实在,是女儿可以依靠的人,点头允诺了这门亲事。
反倒是毫无准备的林静白,显得惊惶失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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