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何冬炎口中没说,林静白很清楚,离家的这段时间,他心里还是一直牵挂着家里的人。
林静白不断鼓励着:“厂里不还有我呢吗?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就当放个假,也就一天时间,回去看看吧。”
“再过两个月,就该过年了,等过年吧。”
“你可别等了,你要是再不回去,你大姐就把我电话打爆了。”林静白提高声调,“我说你一个大男人,回个家怎么还扭扭捏捏的呢?”
在林静白的再三催促下,何冬炎答应放一天假,回了一趟岱山村。
临走时,细心的林静白给何冬炎塞了三盒补品,让他捎带着:“别看我,这可不是免费的,也不是我出钱的,这是你自己买的,从你工资里面扣,我都记着账呢。”
何冬炎无奈地笑了。
距离离开岱山村的日子,满打满算也才四个月光景。
路上偶遇到赶路的村里人,热情地问起何冬炎。
“冬炎,好一阵子没看见你,最近忙啥呢?”
“我昨天刚去你家,你母亲说你在外忙大生意。你现在可是大忙人了啊。”
何冬炎谦虚地回应着:“小打小闹,混口饭吃。”
岱山村的变化不大,山依旧是那山,人也依旧是那人,可快到了家门口,何冬炎却有些怯步了。
他总算明白,当年语文课本上的“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张俊名坐在家门口的石阶上,语文课本几乎挡住他整张脸,只能从黑黑的寸头上看出他摇头晃脑地朗读课文:“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这一幕让何冬炎不由地想起自己当年,也是同一个石阶上。等到夕阳西下,父母亲扛着柴火回家,父亲总是急着先扔下柴火,拿起课本随机要考考他。
父亲还说,等到自己把那块石阶坐出来一个印,就能成为一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文化人。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张俊名注意到了边上的动静,抬头一看,双眼放光,惊喜地扔下课本喊起来:“小舅舅?啊!母亲!母亲!小舅舅回来了!”
张俊名可喜欢何冬炎,他听过何春雨说了不少关于何冬炎的事情,在自己心里,简直把何冬炎当做自己的偶像。
“俊名,在背书呢?记下来没有?”
张俊名为难地挠挠头:“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嫦娥……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记不住了……”
“碧海青天夜夜心。这个意思呢是说嫦娥面对碧海蓝天,日夜思念人间,感觉到很孤独。”何冬炎摸了摸张俊名脑袋,“在理解的基础上背诵,会更容易。”
张俊名歪着脑袋看天上:“蓝天我知道,可是碧海……什么样的?书里不是说大海是蓝色的吗?怎么会是碧绿的呢?”
“碧海……下次舅舅出差,带你去看看。”
“好啊好啊!”
何冬炎将手里的一个袋子递给张俊名:“喏,这是小舅舅给你带的礼物。”
张俊名打开一看:“哇塞,是玩具车,太酷了吧!”
何春雨刚才还在屋子里哄小的娃儿,这会儿哄睡了放到床上,才慢慢悠悠地走出来:“俊名,你刚刚喊什么呢?”
看见何冬炎,何春雨喜出望外:“冬炎!你回来了!”她又朝着屋子里喊,“母亲,你快看谁回来了!”
祝芳白正在厨房里忙活,被叽叽喳喳的叫唤出来:“大白天的嚷嚷什么呢?”一看是何冬炎,她怔怔地,表情略显尴尬,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汗,僵硬地笑着,“冬炎,回来了?”
何冬炎弯了下唇角,点点头:“母亲……”
“快进屋,在门口晾着算怎么回事。”何春雨感受到气氛的诡异,连忙打圆场,迎着何冬炎往屋子里走,“你这些是给母亲买的吧?还买这么多。”
没等何冬炎回应,何春雨直接拎了过去,特意在祝芳白眼前晃了晃:“姐的呢?就光顾着咱母亲了。”
“哟,你们家冬炎回来了?还买了这么多东西。”正巧村里的何友美路过,看见这场面不由地夸赞几句,“冬炎可真是个孝顺的孩子,你有福气咯。”
祝芳白听得心里甜滋滋的,脸上摆出一副嫌弃的模样,可神态里还是掩饰不了的骄傲:“是啊,这孩子,我都说别费这钱了,不知道节约点。”
“年轻人会赚钱,你就别瞎操心,能够惦记着你,那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祖上积德了。”
再听何友美这么说上两句,祝芳白更是心花怒放:“快,进来喝两口茶。”
“不了,我家那个,还等着我回去做饭呢。改天再来,改天再来。”何友美正转身走着,看见何夏热扛着柴火从石阶上走下来,“夏热,回来了?”
“哎,婶儿好。”何夏热回了个招呼,看见站在家门口的祝芳白,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母亲,有什么好事?我看你今天可高兴。”
祝芳白笑眯眯地一边回屋一边说:“你弟回来了。”
“冬炎?他回来了?”何夏热跟着笑,将柴火扔到柴火间,堆放整齐,再到正厅一看,何冬炎正捧着一杯茶喝着,桌上堆放着三盒补品,都是红色包装盒,鲜艳得格外刺眼。
一旁的张俊名,手里把玩着的玩具车,也是鲜红色的。张俊名玩得爱不释手,兴奋地模拟着汽车的声音:“砰——呜呜呜……”
何冬炎看到何夏热,将茶水放下,迟钝地喊了一声:“哥……”
“回来了?”何夏热拿着毛巾擦了汗,淡淡地笑,“都不知道你回来,早知道你今天会回来,我就去田里多摘点蔬菜了。”
何春雨端着菜上桌:“冬炎还买了许多菜呢。”她看着张俊名叮嘱道,“俊名,别玩了,快去洗洗手准备吃饭。”
张俊名乖巧地点头,依依不舍地把玩具收拾好,走到水缸边上,舀了一勺水,正要洗,想到什么又停了下来,招呼何冬炎过去:“小舅舅,来洗手!”
何冬炎走过去,顺从地将手摊开,让张俊名给他倒水。
“俊名这孩子,就喜欢粘着冬炎。”何春雨笑,朝着厨房喊,“母亲,菜也够了,别添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相处了这么久,何夏热想到自己每每想和张俊名亲近,却都走不进孩子的世界,颇有些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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